第116章 試婚紗

  宋昭知道他在想什麼,難得大發善心,指尖撓撓他的後頸,溫柔地安慰。

  「陳肆,沒關係的,每一隻雄鷹,都有羽翼未豐的必經之路。」

  她會等他,等他羽翼豐滿,再放心離開。

  陳肆還是很不爽,抬起頭,冷峻漆黑的眼睛盯著她,就像兇殘的野獸鎖定自己的獵物,口中卻又說著截然相反的氣話。

  「你有一條狗就夠了!」

  宋昭臉色一冷,手鬆開,身體往後退:「出息,爭著當狗是嗎?」

  雖然口口聲聲罵他是狗,但真聽他把自己跟那些看門狗相提並論,她氣得只想將他揍成落水狗。

  「這不一樣!」陳肆手臂下意識收緊,將他的身體緊緊貼向自己,另只手抬起,扣住她的肘骨,不准她雙開他。

  宋昭睫毛略抬,眼神明媚又張揚,冷哼:「不都是狗?有什麼不一樣?」

  陳肆的臉龐閃過一絲古怪的清晰,微微側過頭,語氣生硬、冷峻:「這可是宋昭的狗!」

  這話一落,宋昭眼睜睜看著,他的耳根、脖頸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通紅,一蔓延到到微微敞開的襯衫領口。

  她的視線順著那紅往下移動,落到他起伏逐漸明顯的胸膛,兀自想,肌肉也紅了吧。

  陳肆被盯得汗毛一根一根豎起,宋昭還沒說話,他倒先尷尬起來,渾身僵硬,正準備鬆手。

  半晌,宋昭倜然「噗呲」一聲,哈哈大笑起來,笑聲充斥著嫵媚與糜艷,像誘人墮落的魔女。

  在這樣的笑聲里,陳肆聽見自己的心跳,鼓譟放肆,試圖從胸腔里撞出來。

  一開始將陳肆接到宋家,宋昭確實只想讓他聽話,就像制服一條惡犬那樣,但她從來沒想過,會有這樣的方式將他馴服。

  他就像斯德哥爾摩患者,瘋狂地戀上她這個自私的資本家,讓她頭一次感受到,這樣強烈的被愛。

  宋昭忍不住又踮起腳,笑著親他的下巴,臉頰,唇角。

  反正也沒救了,不如大家都高興點。

  她每親一下,陳肆就控制不住地低頭,向她靠近一分。

  那是出於本能的——恐懼。

  只有讓他將她擁緊、纏吻,被潮熱的柔軟包裹,才能感受到,她還在他的身邊,

  直到宋昭被抵在辦公桌邊,壓倒性的體型差,讓她有種即將被狩獵的危險感。

  在他進一步進犯之前,宋昭用一根纖細的食指抵住陳肆的胸膛,突然前不著村後不著店兒地問了句:「你家以前就住在那個地方嗎?」

  陳肆怔了下,旋即冷笑一聲:「不是。」

  果然,但凡她的親近主動,背後都附加有對應的目的。

  宋昭若有所思地眯起美眸,果然不是。

  那就是老宋,故意安排他們住在那裡,住在那種地方,可不像只是躲避她媽的眼睛。

  所以,老宋這麼縝密,其實試著幫母子二人躲避陸城?

  宋昭挑了下眉,又問:「今晚彤說,在林雅集團工地上見過你們,你爸應該不是工人吧?」

  這樣的試探,讓陳肆心煩意亂,他忽地低頭,呼吸互相交融之際,直接了當地道。

  「他是質檢部門的,很少親自去工地。」

  去林雅集團那次是抽查,去陸家那次……是被宋聞禮帶去的。

  陳肆永遠記得那天,父親出門前,叮囑他好好寫作業,要下雨了,媽媽畏寒,不要忘了關窗。

  大雨過後,他媽被通知,到殯儀館去領取骨灰。

  是不是覺得不可能,一個人好好的,怎麼突然就變成了一抔骨灰。

  可這世道,就是這樣不可理喻。

  說完,陳肆直接吞下宋昭的呼吸,俯身往前逼近,膝蓋似乎隨時會抵進她的雙腿。

  「還有什麼的想知道的,直接問。」他繃著臉,神色冷峻地盯著宋昭。

  只要她問出來,陳肆就會什麼都告訴她。

  只要她主動地問出來,而不是像現在這樣猜忌試探。

  他想要她的真心與信任,哪怕只有一分。

  這個帶著氣的吻,讓宋昭的大腦陷入一陣混亂。

  不確定他是真想讓她繼續問,還是因為被刺痛了陳年傷疤,而沖她說氣話。

  宋昭理所應當覺得是後者,母親被她媽開車撞死,而他們母子流離失所,被迫棲息於老破小,也似乎隱隱與她爸有關。

  到現在沒找她報仇,已經是罕見,怎麼可能願意毫無芥蒂地向她暢談過去。

  宋昭開了開口,到底沒再問下去。

  她撇開眼,在目光落到別處,笑了下,「沒什麼,突然有些好奇。」

  陳肆眼底閃過失望的暗芒,突然又低頭,將腦袋埋在她頸窩裡,依戀的深深吸了一口氣。

  像是敗下陣來,幾乎帶著點不依不饒地懨懨問:「宋昭昭,為什麼還不退婚,還要跟他去試婚紗?」

  宋昭默了默:「時候未到。」

  陳肆的父親,是個定時炸彈。

  要麼要麼將真相拽進手裡,要麼直接擊垮陸家。

  現在她兩樣都沒有,不可能冒險招惹陸城。

  婚紗的事情,都是陸家在準備,周末,陸炡上陸家來接宋昭試婚紗。

  隨行的還有陸倩,小姑娘無辜地坐在副駕,車都沒下。

  「宋姐姐不會介意吧?我還可以幫宋姐姐參考呢。」

  陳肆站在台階上,一隻手隨性地抄在褲兜里,閒閒地道:「陸總,你不介意我陪姐姐去吧?」

  宋昭挑眉,順著他的話看向陸炡。

  陸炡的臉色比吃了蒼蠅還難看,陸倩這個妹妹都在,難道他還能拒絕陳肆這個「弟弟」?

  原本他沒打算,讓陸倩跟著,但是小姑娘在家裡,一臉委屈地望著他說。

  「哥,我知道我跟你沒有結果,但我也想讓你看看我穿婚紗是什麼樣子。」

  陸炡最受不了小姑娘示弱撒嬌,便心軟同意了。

  到現在,他才後悔。

  以前他沒有懷疑陳肆的身份,以為他對宋昭,只是簡單的弟弟對姐姐的占有欲。

  如今他才回過神,陳肆看宋昭的眼神,哪裡像弟弟對姐姐,分明是男人對女人!

  但今天陸倩也在,他只能咬碎牙了同意。

  試婚紗的地方,是陸炡一個朋友開的工作室。

  看到主紗成品的時候,宋昭眉頭緊皺。

  是一套是簡潔的意式抹胸魚尾婚紗,後背的設計極其大膽,深V直接開到後腰。

  但之前跟陸家溝通的時候,宋昭明明提過,要簡潔大方,儘量傳統。

  陸炡朋友眼睛閃爍著興奮,興致勃勃地道:「宋董快去試試,一定很適合您。」

  宋昭在他們這樣的設計師眼中,可以說是維納斯一樣的存在,從臉到身材,都太完美,太無可挑剔。

  他可以想像,她穿上這套婚紗,會有多驚艷。

  當初收到宋昭的要求,他直接忽略了傳統這一要求。

  宋昭長得實在過於明艷、張揚,跟傳統半點兒沾不上邊。

  陸倩眼睛直直的盯著這套婚紗,極力壓下嫉妒,根本裝不出來催促宋昭去試婚紗。

  這麼美的婚紗,為什麼不是她的,她想像自己穿上的樣子。

  陸炡倒是心情挺好,連帶著看陳肆都沒那麼礙眼了,笑著對宋昭道:「昭昭快去換上,如果有哪裡不滿意,可以及時讓楚生改。」

  陳肆擰緊眉,始終看著宋昭,仿佛在用目光對她說,不想試,咱們就走。

  宋昭掃了楚生一眼,拎起婚紗,進了試衣間。

  楚生吩咐小名女工作人員去幫忙。

  宋昭抬手,無聲拒絕。

  楚生也沒勉強,圈裡這些豪門千金,一個比一個金貴,有些忌諱也很正常。

  陳肆目光掃過現場眾人,緊緊盯著試衣間門口,做好隨時保護宋招的準備。

  宋昭換好婚紗,披上米色的西裝外套,拎起裙擺走出去。

  一陣清脆的笑聲傳來,「哥,你看我穿上怎麼樣?」

  宋昭抬眼看過去。

  陸倩也找了套婚紗換上,站在鏡子前轉圈,眉開眼笑,仿佛即將結婚的是她。

  她一出來,陳肆便看過來,遞給她一個詢問的眼神。

  宋昭神情淡定。

  還是楚生還注意到她,立即道:「送董換好了?」

  瞧見她身上的外套,他又失望:「怎麼試婚紗,還把外套穿上?」

  雖然宋昭即使披著外套,也擋不住她完美的曲線,但這套婚紗最妙的設計在後背。

  當初量體的時候,他打量過了,宋昭的後腰曲線,一定很美。

  陸倩笑容逐漸消失,就算穿著外套,也能看出宋昭身上的婚紗,比她隨意挑的這件高級得多。

  陸炡目光微妙的掠過宋昭身上的外套,鬆散一勾唇:「昭昭穿著外套,怎麼能看出婚紗效果?」

  跟宋昭訂婚這麼久,他可不認為她是個保守的女人,不可能因為害羞露而不敢露出後背。

  想到跟來的陳肆,他心底扭曲一片,是被誰留了什麼痕跡,不敢露吧。

  宋昭無所謂地敷衍了句:「最近感冒了,室內有點冷。」

  陸倩突然也想到什麼,眼珠在陳肆與宋昭之間轉了兩圈,笑嘻嘻地道:「不如讓楚生哥把空調開上,我們熱點沒關係,宋姐姐一定要把婚紗試好,才會跟我哥有一個完美的婚禮啊。」

  陸炡眼神逼視著宋昭,沒有說話,算是默認陸倩的話。

  陳肆冷著臉,邁開長腿,打算直接帶宋昭離開。

  「不用了,」宋昭卻突然開口。

  她不緊不慢地向陸炡走近,神情平靜地看著他:「知道為什麼在陸叔叔眼中,你比不過我嗎?」

  陸炡本就沉浸在被綠的妄想中,突然聽她這麼問,臉色更加陰沉:「你什麼意思?」

  宋昭抬手,倏地一把扯下外套,下巴微抬,鳳眸孤傲冰冷:「你永遠不會知道。」

  陸炡還沒來得憤怒,就被眼前的女人怔住。

  這件婚紗實在太適合宋昭,或者說,宋昭的顏值,把這婚紗都提升了一個檔次。

  修身的設計,將她身段的曲線,完美地描繪出來,膝蓋上方,被綢緞緊束,側面繫著一個結,下面是蓬鬆的尾紗,優雅又性感。

  陳肆眼裡閃過驚艷,大腦一出現她站在婚禮上的場景,這一刻,嫉妒達到頂峰。

  某中破壞欲也膨脹到了極點。

  不管她跟誰結婚,他都不可能對她放手。

  陸炡並沒有在宋昭身上看到自己想像的痕跡,一肚子扭曲的憤怒,被驚心動魄的美色沖得偃旗息鼓。

  不等他開口,宋昭將外套塞到陳肆手中,轉身,走向試衣間。

  她整個後背,就這樣展示在眾人的眼中。

  陸炡倏地驚詫在原地,臉上寫滿了不可置信。

  無疑,宋昭的後背很美,如藝術品一般的蝴蝶骨,脊骨連向後腰的曲線,驚艷如神跡。

  可就是這樣美麗的身體上,卻布滿淺色的傷痕,就像嫉妒之人在上面留下的破壞。

  陳肆反應很迅速,邁開長腿,三步並做兩步來到宋昭身後,將外套披在她肩上,低沉地道。

  「換好衣服,我們回家。」

  宋昭頭也沒回,徑直走向試衣間。

  遍布換身的冰冷,卻悄然漸退,僵硬的脊背,也沒由來地鬆懈。

  陸倩直接驚訝地喊出來:「宋姐姐背上都是什麼?」

  陸炡當即冷冷地掃向她,語氣嚴厲:「閉嘴!」

  宋昭這樣的大小姐,敢對她動手的,不超出兩人。

  這必定涉及到宋家的隱秘,雖然他也很好奇,但還沒傻到馬上婚禮,還去招惹她。

  陸倩咬了咬唇,委屈地瑟縮了下。

  心裡卻有種暗爽的平衡,原來宋昭這樣的女人,也有著不完美。

  換下婚紗出來,宋昭扔給陸炡一句:「不用改了,就這樣。」拎著包就走。

  灰紫色的帕拉梅拉后座,逼仄的空間裡,空氣沉靜得有些壓抑。

  陳肆低著頭,緊握拳頭,喉嚨緊得泛啞:「你要怎樣才可以跟他退婚?」

  這一次,就不再是出於嫉妒、吃醋,而是心疼。

  心疼她必須在那些人面前偽裝,不得不在所有人面前,殘忍揭開捂出膿的傷疤。

  手機提示音響了聲,宋昭看了一眼,是陸炡發來的道歉消息。

  她沒有管,雲淡風輕地道:「陸家虎視眈眈,一旦退婚,恐怕陸城會有動作。」

  陳肆知道,不是這樣。

  明明之前,她早就打算設計陸炡,還有送上門的把柄,中間沒有插曲,不可能突然改變主意。

  但他卻明白了,不管如何,她要保證陸家無法對宋氏造成威脅,才好跟陸家徹底切斷。

  陳肆眼前閃過,多年前,父親最後離開家的那一幕。

  您不會怪我的,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