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落，周文軒似乎才後知後覺反應過來自己說了什麼，他原本就白皙的面頰，驀地染上一層紅暈，一時似乎赧然無比，手足無措地喝了口水，默了半晌，又才開口：「我知道你現在一心都在你們這個項目上，沒心思想別的事，我剛說的話你別放在心上。我只是希望我的錢能花在有意義的事上，我是真的看好你們的項目和團隊，才決定投資的，」
「嗯。」葉玫低著頭，尷尬地應了聲。
周文軒又繼續解釋道：「你放心，我不會影響你的，你千萬不要把我剛剛說的話當成困擾。」
他的語氣帶著濃濃的歉意，仿佛剛剛不小心的表白，是做了一件什麼天大的錯事。
葉玫聯想到他平時為人處世，似乎都很小心翼翼，力求盡善盡美，生怕自己惹人討厭一般。
自己這反應，估計是讓他覺得被反感了。
實際上，人都是有虛榮心的，沒有女人會反感一個優秀男人的示好，哪怕她對這個男人沒有任何感覺。
何況一個男人因為自己拿出五千萬，要說她沒有一點被觸動，那肯定是假的。
誰能做到面對五千萬毫不動心？
她抬起頭笑道：「怎麼可能困擾？我只是有點意外。」
周文軒看到她的反應，明顯鬆了口氣，這也讓她暗暗鬆了口氣。
對面是一個有著抑鬱症的男人，無論如何，她得好好照顧他的情緒。
這時，服務員來上菜。有了食物作伴，兩人之間的尷尬氣氛稍稍緩和。
過了會兒，周文軒笑著接上先前的話題，道：「我一直很欣賞你這樣的女生。」
葉玫愣了下，笑說：「我是什麼樣的女生？除了學習還可以，我感覺自己也沒什麼特別的優點。」
「怎麼會？」周文軒道，「優秀的女生到處都有，但像你這樣獨立堅韌又不失善良的女生，我長這麼大，只見過你一個。」
每次被負面情緒籠罩，對世界毫無眷戀時，想到她這樣的人，自己便會生出幾分「活著也挺不錯的」希望。
葉玫聽他這麼說，卻是覺得有點好笑，搖搖頭道：「學長謬讚了，要是接觸多了，你就不會覺得我有你說的這麼好了。」
周文軒道：「我不會看錯的，如果你不是這樣的女生，那次就不會趕到我家裡送我去醫院。」
葉玫想了想，開玩笑道：「學長不會就是因為那次，想對我以身相許吧？」
「我倒是想，但問題是你應該不想要我這樣的。」說到這裡，他彎了彎唇，露出一個自嘲般的苦澀笑容，「比起你，我真的太糟糕了。」
葉玫微微一怔，睜大眼睛，又有些不可思議道：「學長，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
周文軒道：「真的，我這樣的人，確實配不上你。」
葉玫當真是不知該哭還是該笑，揉了揉額頭，道：「學長，你知不知道這種話從你口中說出來，很欠扁的。」
學歷高長得帥還有錢，這樣的男人，打著燈籠也找不出來幾個。這樣的人，竟然還自卑。
別說以前的秦少爺，就是現在的秦墨，也覺得自己是萬里挑一的男人。
若是周文軒性格能和秦墨有一絲半點像，大概就能過得輕鬆很多。
周文軒繼續說：「大家看到的都是外在的東西，要是知道我是什麼樣的人，大概都不會喜歡我。」
葉玫道：「學長，如果你是因為抑鬱症的事，那真是沒必要，這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都市人有幾個不會抑鬱的。只要好好配合治療，我相信你很快就會好的。」
「嗯。」周文軒點頭，笑說，「謝謝你知道我的事，還把我當成正常人。」
葉玫失笑：「你本來就是正常人。」
其實她有時候也有點好奇，周文軒這樣的人，怎麼會被抑鬱症困擾多年？他相信並非單純的器質性病變，應該是因為某種深層的心理誘因，而這心理誘因又是源自不好的經歷。
但她沒有打探人**的愛好，所以從來沒問。
對她來說，他能徹底好起來，比他為什麼抑鬱要重要得多。
快吃完時，兩人的話題重新回到投資上。
葉玫想了想，還是鄭重其事道：「學長，我知道你是好意，但是我們真的不能要你這筆投資。晶片和別的創業項目不太一樣，因為不是終端產品，面對的不是消費者，我們除了需要錢，還要投資方所代表的資源。我們之前找的投資，全都是專注科技領域的，林總既然根本沒打算要涉及這個行業，那肯定就不能為我們提供這方面的東西，那這筆錢對我們來說意義不大，反倒可能全部打水漂。」
周文軒道：「沒關係的，當成你們的啟動資金就好了。有了啟動資金，再尋找下一個投資，應該會簡單很多。」
葉玫沉吟了片刻，點頭道，「這樣吧，如果我們過幾個月還找不到第一筆投資，再來找你幫忙，如何？」
她很明白一旦接受周文軒的投資，很多東西就會變味，所以她必須拒絕。但人總得面對現實，要是他們一直拿不到第一筆投資，恐怕也只能靠他這筆錢啟動。
周文軒聞言，稍稍鬆了口氣，微笑道：「好，那你們有困難，隨時找我。其他的幫不了你們，但資金上肯定沒問題。」
葉玫笑道：「說實話，學長的資金真的嚇了我一跳。」
周文軒不以為意地笑了笑：「又不是我自己的錢，沒什麼大不了。」
葉玫心道，生在富貴之家，那也是投胎技術好。
從餐廳出來，天早黑透，周文軒要開車送她回宿舍，但她說想散步回去，對方也沒堅持，笑著揮揮手同她道別。
目送人開車離開。葉玫才發覺，天空不知何時又下起了小雪。
她像是想起什麼似的，拿出手機打開微信，因為最近聯繫頻繁，秦墨的微信在自己列表的最上方。
他的頭像還是那個戴著眼鏡的雪人，和這樣的天氣倒是很應景。
她看著他的頭像笑了笑，正想給他發點什麼。不料，他的頭像忽然顯示一條新信息，簡短兩個字：轉頭。
葉玫下意識轉頭，卻見幾米之遙的路燈下，一道頎長的身影，正朝著自己看著。
不是秦墨還能是誰？
她愣了下，快步走過去，問道：「你怎麼在這裡？」
寒風凜冽的夜晚，他只穿了一件風衣，脖子和手都露在外面，看著已經在室外待了一段時間，臉頰凍得發白。
秦墨看著她因為剛剛從溫暖的餐廳出來，還帶著一點嫣紅的雙頰，不答反問：「到底怎麼回事？」
葉玫遲疑了下，回道：「是周文軒用林睿的名義投的錢。」
秦墨譏誚地扯了下唇角：「看不出來你這位學長這麼有錢。」他頓了頓，又問，「那你怎麼回復他的？」
葉玫抬頭看向他那雙分明帶著點煩躁的琥珀色眸子，沉吟片刻，道：「我跟他說要問你的意見。你想接受嗎？」
秦墨沉默。
葉玫不動聲色地看了看他，又說：「我們現在這種情況，不知道什麼時候能找到第一筆投資，如果有這筆錢做啟動資金，後續的融資應該會容易很多。只要你覺得可以，我馬上發信息答覆他。」
秦墨還是沒有回答她，只是問：「他為什麼要給我們投資？」
葉玫：「他說看好我們的項目和團隊。」
「他一個律師懂智能晶片？這樣的鬼話你也信？」
葉玫眨眨眼睛，做出恍然大悟的樣子：「難道他是因為暗戀我？所以想幫我？」
秦墨嗤了一聲，斜睨著她，有些彆扭道：「你還挺自戀。」
葉玫笑了笑，道：「你到底答不答應？」
秦墨沉默了片刻，搖頭好整以暇道：「我們還沒走到絕路，要了這筆錢很容易自我麻痹，以為我們的東西已經被人認可，我們得找到真正了解我們晶片的投資方。」
葉玫點頭笑開，他們總是能不謀而合。
秦墨居高臨下覷了她一眼，又說：「我跟你說啊，你可千萬別自作多情，你這學長隨隨便便就能拿出五千萬，肯定不會看上你這種窮研究生的。」
「話不能這樣說，灰姑娘總是能吸引王子的。」
「你是灰姑娘嗎？灰姑娘後媽還差不多。」
葉玫抬腳，怒而朝他踹去。
「我說真的，自作多情要不得。」秦墨邊躲邊縮著脖子道，「哎呦，腳都快凍僵了，趕緊的，送你回宿舍了，我得馬上回去泡泡腳。」
作者有話要說：
十點左右右了很多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