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

  一輛軍車在崎嶇的原野上顛簸飛馳。

  兩道晃動的車燈，像是光的利劍，洞穿這凜冽的寒夜。

  車上——

  是兩名中年男性。

  一胖，一瘦。

  瘦者在開車。

  胖者則在副駕上無聊地閒坐，一會兒用胳膊耷拉著窗外，一會兒又擰一擰車上的收音電波。

  百無聊賴。

  「要說這定安司的差事，我是一點都不想幹了。」胖者抱怨道。

  「怎麼？」瘦者問。

  「薪酬那麼低，我老婆最近要生二胎，我丈母娘最近在住院，到處都得花錢，房貸都快還不上了。」胖者訴苦了一番。

  「那你就不干！」瘦者回答的倒也乾脆。

  「不干？倒也想過。」胖者說道，「但是呢，定安司的福利待遇也確實不錯。只是薪酬少了些。希望上頭以後能漲點薪酬就好了。

  「而且，這工作多酷啊。」胖者有些得意有些驕傲地說道。

  「酷？酷又沒人知道。」瘦者的話語總是這麼簡潔。

  說完，打了一個重重的哈欠。

  「困了？」胖者問，「確實，從昨晚13區的戰場結束又馬不停蹄地過來到我們這邊支援，肯定沒睡好。」

  「要不……要不我替你開一會兒車？」胖者猶豫著試探性地問道。

  「你？算了吧，我怕我們倆還沒到地方就翻到溝里。」瘦者略微施加嘲諷技能。「還是我開吧。」

  「呼……」胖者長出一口氣。

  他可知道自己駕駛技術幾斤幾兩。

  「你說，這屍鬼最近怎麼越來越多了？」胖者憂心忡忡。

  「誰知道。」瘦者繼續打了一個哈欠，「這是定安司統領要考慮的事，我們這些人，只需要接任務、完成任務，其他的，也別想那麼多，也別問那麼多。」

  瘦者的話也多了起來。

  他本來想說更多。

  只是，有些話，他不便於明說。

  「到地方了？」

  「沒有。」

  「還有多久？」

  「快了。」

  「你老爸最近身體怎麼樣？」

  「挺好。」

  「我們的彈藥帶夠了吧？」

  「閉嘴！」

  ……

  孤山。

  山頂樹木寥寥。

  遍布著葳蕤的野草。

  野草高低不一，在呼嘯的風中，獵獵作響。

  軍車從山底咆哮著沿著山脊向上沖。

  「吱嘎——！」

  車輛在衝上山頂的那一刻陡然停下。

  黑色的輪胎碾碎了草根，揚起了昏黃的塵土。

  塵土迅速散去。

  燈光熄滅。

  兩人從打開車門走了下來。

  觀察了一下地形。

  「這就是那個地點？」胖者說。

  「對。」瘦者點了點頭。

  「上頭兒選的地方不太靠譜啊。連棵樹都沒有。」胖者抱怨。

  「別說了，如果是有更恰當的地方，肯定不會選擇這裡。」瘦者說。

  「我想這應該應該權衡之後的選擇。——拿裝備。」

  兩人來到後備箱。

  打開，裡面是兩個已經斑駁了許多年華的鋁合金箱子。

  上下重疊放置。

  沉重的箱子拎起，打開，黑色的緩衝棉上，鑲嵌著狙擊槍的一個個大小不一的零件。

  兩個人熟練且迅速地組裝起狙擊槍。

  這樣的動作，已經不知道重複了多少次。

  很快，兩桿WB-332型重狙很快組裝完成。

  這款型號的重狙是定安司向軍方的特殊軍械所特別定製的。

  箱子的另外一側，是彈藥。

  每人120發。

  應該足夠了。

  狙擊子彈也是特別定製的。

  彈頭裡面含有特殊成分。只有這個特殊成分的加成下，才能夠狙殺屍鬼。

  普通彈藥對屍鬼，沒有那麼有效。

  兩人一左一右地趴在草叢中。

  準備停當，胖者用嘴巴把手指嗦上唾沫，在空氣中舉著。幾秒鐘後，不斷重複。

  瘦者像是看傻子一樣看著他，忍不住問，「你在做什麼？」

  「我嘗嘗風的鹹淡。」然後回過頭來衝著胖者「你上當了吧」般地笑了。

  「又那死出！」瘦者知道自己受到了愚弄，但他已經習以為常。

  胖者就這性格。經常時不時地搞怪一下。無論是在多麼緊張的戰場。

  「發現了！左6-4-9。」瘦者盯著狙擊槍的瞄準鏡。

  居高臨下。從瞄準鏡望過去，視野里是一座被黑霧逐漸散去的荒廢修道院。

  十幾個黑影在修道院附近逡巡。

  「有多少頭？」

  「差不多有十幾頭。」瘦者說，「不止，我的視野被修道院的牆給擋住了，後面應該還有更多。你觀察四周樹林，別有漏網之魚。」

  「樹林裡……恩……有……但不多。」胖者盯著瞄準鏡回答，「不管了，開干！早幹完活兒早回家。」

  「噗！」

  「噗噗！」

  胖者首先開了火。

  裝上消音器的狙擊槍發出沉悶的聲響，像是在放屁一樣。

  特殊的子彈呼嘯著從槍口中噴出，涉過這片低矮的叢林，兇猛地撲向那頭屍鬼。

  屍鬼的整個上半身碎裂成殘渣。

  殘渣散落在附近的地面上，逐漸消融。

  這就是子彈頭中那種特殊成分的功勞。

  「一頭……兩頭……哦，這邊還有一頭，差點沒看到你。」

  肅清了周邊森林裡面的屍鬼，就可以從容應對修道院的屍鬼。

  「注意，別浪費子彈。」瘦者說。

  「放心，我們的子彈多著呢。」胖者說。

  「這次黑霧事件的屍鬼最多也就五十頭，超過一百頭的黑霧事件，我還沒有聽說過。」

  「誰知道呢，以防萬一才對。」瘦者謹慎地說。

  「最近黑霧事件越來越頻繁，我覺得超過一百頭屍鬼的黑霧事件遲早會來。」

  「噗！」

  「噗噗！」

  兩人的狙擊槍同時開了火。

  有的屍鬼中了一槍，但沒有碎掉，需要再補上一槍。

  很快，明眼處屍鬼被清除的差不多。

  但是，還是有屍鬼從修道院的斷牆後面走出來。

  「奇怪。」胖者忽然說，「這頭屍鬼有點神奇啊。我三槍子彈下去，明明都命中了，但似乎一點都沒有傷到它。」

  「哦？」瘦者疑心大起。

  「哪一頭？」

  「就是斷掉的十字架右邊那一頭。」

  瘦者搖移瞄準鏡望過去，那一頭屍鬼的確有點和以前見到的不一樣，體色更加螢綠。

  瘦者死死地瞄準了它的胸前，一槍下去，這頭屍鬼絕對不可能逃脫。他的槍法在安定司裡面是出了名的好。

  但子彈似乎神奇地消失了。而且屍鬼似乎還增大了幾分。

  瘦者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又開了一槍。

  這次看清楚了，裹挾著巨大動能的子彈竟然直接被這頭屍鬼所吞沒。隨即屍鬼的體態驟然膨大。

  「壞了！」瘦者駭然，「是一頭『二禁』屍鬼！」

  「『二禁』！？」胖者的聲音有點顫抖。

  「對。『二禁』屍鬼可以吞沒並吸收子彈的所有動能，讓自己迅速強大。別打了，越打它的能力越強，體態也越大！」

  「那，那怎麼辦？」胖者的臉上開始滲出汗珠。「特殊成分為什麼沒有起作用？」

  「特殊成分只對普通『一禁』屍鬼有作用。」

  「那我們這種人根本對付不了『二禁』屍鬼啊。」

  「趕緊向上頭匯報！」瘦者說，「得讓定安司派出更高級別的戰鬥人員！我們處理不了。」

  「可現在，已經……來不及了啊。」胖者擦了擦汗。但汗，越擦越多。

  「定安司就算從總司調來高階戰鬥人員，到這也得一段時間。可……可項州市區離這已經不遠了。『二禁』屍鬼進入城區吃人，到時候引起的麻煩會更大！」

  「對了！」胖者忽然驚喜地喊道，「事務所！事務所的人會不會有就在這附近的？事務所的人可以對付『二禁』屍鬼！」

  「指望不上。」瘦者憂慮，「他媽的定安司和事務所分屬不同的部門，各玩各的，數據根本沒有共享。就算層層上報，請求事務所支援，恐怕也和直調總司高階戰鬥人員的時間差不多。」

  「該死的官僚主義！」

  「而且事務所的打更人向來低調神秘，如果是臨時找，也不一定能知道他們的行蹤。」

  「那現在怎麼辦？」

  「先上報！」瘦者說著，突然頓了一下，「你這一說，倒提醒了我，我有一個事務所打更人的私人電話。他活動的主要地點就是在項州市。」

  「那快打！」胖者的話語充滿了劫後餘生的驚喜。

  瘦者掏出了手機，翻找到那個久未聯繫的號碼，撥號聲在這孤山之上，驟然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