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費舍爾尋著阿涅巴托斯的提醒聲抬起頭來看向不遠處的猩紅之霧時,一種不詳的感覺卻忽而湧上了心頭。
那暗流涌動的猩紅之色霧氣就像是發現了費舍爾正在觀察它那樣突然膨脹開來,只是上一秒還平靜如水,而下一刻便好像化作了風暴裹挾起了滔天的巨浪。
「咔咔咔咔!」
在費舍爾驚詫的目光之中,那猩紅之霧蔓延的地方竟然帶起了仿佛令空間破碎的感覺。
但比他的反應還要更快一步的,是上方阿涅巴托斯的命運之光。
「嗡!」
「看來對方已經先一步動手了,這個躁動感,和以前的都不一樣...」
蕾妮的臉色在看到那猩紅之霧將現實的空間給吞噬之後也變得極其難看起來,她皺著眉頭喃喃道,
「連現實也被吞掉了?」
「怎麼會...除非...」
阿涅巴托斯看著那呼嘯而來的猩紅之霧,疑惑的後半句便好像卡在了虛無之中,望著那茫茫猩紅之霧,費舍爾的腦海中也閃過了鉤吻所藏身的地方...
「茉莉,那猩紅之霧吞掉了茉莉?!」
「......」
阿涅巴托斯無奈地嘆了一口氣,祂身周如極光一樣的金色光芒如天塹一樣上線延展開來,形成了一面扭曲空間與時間的牆壁,以此來抵擋猩紅之霧的前進。
「我來抵擋住這邊避免它靠近藩籬,這邊還有奧雲在邊緣處。蕾妮,你和拉瑪斯提亞去夾縫那邊吧,千萬不能讓那猩紅之霧侵蝕夾縫進入現實...」
蕾妮剛要點頭,可費舍爾卻搖了搖頭說道,
「沒有這個必要了,它是朝著這邊來的。」
阿涅巴托斯微微一愣,而前方那擴散而來的猩紅之霧也如同費舍爾所說的那樣完全沒有向著夾縫靠近的意思,反而不斷匯聚變得更加粘稠,形成了一朵巨大雲層的感覺...
旋即,它便開始朝著藩籬的方向撞擊而來。
費舍爾眼尖地看到了鉤吻和大衛駕駛的飛船正在朝著這邊而來,但無論如何都跑不過那快速蔓延的猩紅之霧,幾乎是轉瞬間,鉤吻和大衛他們所在的飛船就被猩紅之霧給徹底吞噬,沒入其中。
埃姆哈特還在船上!!
看著那船體被猩紅之霧給徹底吞噬,費舍爾眼瞳一縮,腳步也不受控制地向前抬起想要前往那邊,可卻已然沒有了必要,因為那猩紅之霧已經前勢不停地撞擊在了阿涅巴托斯的力量所構成的壁障之上。
「轟隆隆!!」
仿佛要震碎空間的巨大衝擊力無法徹底被阿涅巴托斯的力量所阻隔,直接讓靈魂之海都受到了波動,站在上方的費舍爾直接感覺要徑直飛起,他在半空中翻騰了兩周半,抬眸看向阿涅巴托斯的壁障,竟然看見那原本虛幻的金光之上長滿了五顏六色的鮮花...
是被夢幻的力量影響了麼?
「你們快點離開吧,我支撐不了多久...這污染和以前不是一個量級的,它有可能已經將唐澤明日香的靈魂給吞噬了。現在的這傢伙...」
「咔咔咔咔!」
果不其然,在阿涅巴托斯開口的瞬間,費舍爾便看見那徹底變為花卉的屏障完全破碎開來,無邊無際的猩紅之霧也兇狠地朝著靈魂之海撲來。
「快走,費舍爾!」
身旁的蕾妮化身連忙伸手拉住了費舍爾,,面對眼前宛如海嘯一樣襲來的猩紅之霧,她本體的月光也凝練成為了實質裹挾住了費舍爾的身體將之向後拉扯而去。
可此刻,費舍爾的身後,一聲空靈的、帶著委屈和絕望的熟悉聲音卻突然傳來了,
「費舍爾...老師...」
費舍爾微微一愣,因為那聲音是那樣熟悉和柔軟,幾乎是瞬間就讓他認出了那聲音的主人,
「明日香?」
費舍爾轉頭看去,便看見那猩紅之霧宛如伸出了無數雙手朝著他抓來,而看到這一幕的瞬間費舍爾才發現,這猩紅之霧原來是朝著他來的!
「老師...老師...」
那唐澤明日香的聲音逐漸模糊,就像是茉莉和明日香的聲音雜糅在了一起,分不清彼此,可那話語之中的殷切期盼卻做不得假,等待了一萬年的孤獨和苦痛,而那被等待之人如今就在眼前,咫尺之遙,那種希望之火被點燃卻又無論如何都抓不住的感覺構成了這音色中的難過...
「你要去哪裡?費舍爾老師...難道...一萬年還不夠嗎...還要我繼續等下去嗎?」
「......」
那蔓延的猩紅之霧發了狂一樣地朝著費舍爾傾瀉而來,而身前的蕾妮哪怕已經動用了本體,可身後的吸力卻依舊宛如黑洞一樣,無論如何都不肯放費舍爾離開。
而為了抓住費舍爾,那猩紅之霧甚至不惜朝著那藩籬方向橫衝直撞。
不行,再這樣下去要是讓它撞到了藩籬可就麻煩了!
費舍爾完全不懷疑,現在完全體的靈界污染完全擁有將藩籬再次打穿的能力。
萬一現在還未修復藩籬又多出一個洞來,那可真是萬劫不復了!
「費舍爾老師...你難道還是喜歡著赫萊爾天使嗎...哪怕一萬年過後,我也還是比不上她麼?」
聽著那猩紅污染中唐澤明日香和茉莉聲線合一的呢喃疑惑,費舍爾總算是知道那出手讓茉莉和靈界污染徹底接觸的罪魁禍首是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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費舍爾額頭的青筋暴起,而在那猩紅之霧的影響之下,靠近藩籬這一邊的現實幾乎都快要被扭曲。
無數的氣球、紙鈔從虛無處噴涌而出,在那猩紅之霧之中更是極度誇張地倒灌出了幾十幢高達百米的摩天大廈朝著靈魂之海而來。
要靠近夾縫了!
這污染是朝著自己來的,只要自己被吞入污染,那污染應該就會停下來,但...
這應該就是赫萊爾的目的啊。
阿贊羅斯已經告知了他,海洋已經擁有了能將他體內靈魂和性質徹底分離的手段了,但她在藩籬內的四個化身應該沒有能與幾位神只正面抗衡的能力,不然她大可以直接開啟屠戮,不必要如此麻煩。
也就是說,只要自己待在諸神的身邊,她拿自己就沒有什麼辦法。
而現在她讓靈界污染融合了茉莉,有了能徹底威脅藩籬的能力,這也就給了費舍爾一個無法選擇的選擇題。
如果選擇被靈界污染吞沒,進入其中,那諸神們便無法在其中庇護他。想必赫萊爾的化身此刻也在這污染之中,等待著費舍爾的進入然後剝離他的性質...
可如果不選擇被它吞沒,那藩籬可就不保了。
費舍爾咬著牙瞥了一眼遠處的藩籬,餘光卻忽而瞥見了那橫在藩籬之前哈蒙哈蒙送入的權柄...
他現在還不能容納那權柄,假以時日肯定可以,但赫萊爾不會給他機會,那權柄才被送入了現實一天她就直接動手了...
但是,不是完全沒有機會...
赫萊爾在污染之中,她的化身不是幾位諸神的對手,而現在的情況是諸神拿這污染也沒有什麼辦法,換而言之,赫萊爾也必然不能完全操控這污染...
還有機會。
想到此處,費舍爾額上的青筋也越來越明顯,他轉過頭去對著蕾妮大聲說道,
「它是朝著我來的,我不進入其中它是不會停下來的!」
「你不能進去...萬一在裡面海洋的化身對你動手怎麼辦?要是你...要是你出了什麼事,我也...」
看著身後擔憂的蕾妮,費舍爾的眸子微動,但他還是毅然決然地轉過了頭去看向身後窮追不捨的污染,
「現在也沒有其他的辦法了...如果海洋要在其中動手,那麼也就一定意味著祂的化身也在其中。四個化身如今的下落都不知去向,躲在這世界內的某個角落,真要找起來不知有多麻煩...而現在,祂的化身切切實實地就在其中。
「如果我在其中無法逃脫,必須陷入這修羅場,那祂的化身也同樣如此。這污染並非是受祂所控制,我聽到了明日香的聲音,她也困囿於這污染之中...這說不定是一個機會,同時消滅海洋化身與污染的機會...」
蕾妮咬著牙,剛要開口說一些什麼,費舍爾便長出了一口氣,再度看向了那藩籬門口處橫著的權柄,仿佛是他手上還未翻開的一張牌那樣。
下一秒,他便主動轉身朝著那污染飛去。
「費舍爾!」
而在身後,被撇下的蕾妮眼瞳一縮,幾乎是毫不猶豫地,她便也同時轉身跟隨著費舍爾向著那猩紅污染而去。
上方的阿涅巴托斯在焦急忙慌地應對著那無孔不入的猩紅污染都自顧不暇,餘光便看見了費舍爾和蕾妮主動朝著那猩紅污染而去,一句充滿人性的驚呼聲差點就沒出口,
「你們!」
「呼呼呼!」
「嘭!」
但下一秒,祂的眼前就爆開了巨大的花火,定睛一看竟然是自己虛幻的身體被夢幻所影響所以變成了煙花?
這夢幻的力量也太誇張了吧?
阿涅巴托斯艱難地抵擋著這龐然大物靠近藩籬,而下方的費舍爾也已經抵達了猩紅污染的面前,感受到他的靠近,那猩紅污染的每一寸都像是歡呼雀躍了起來一樣,對著他敞開了懷抱。
「費舍爾老師...」
在唐澤明日香和茉莉兩重聲線的呼喚之下,費舍爾咬著牙和身後的蕾妮一起直直地沖入了污染之中。
「嗡!!」
而在費舍爾進入污染的一瞬間,那宛如浩劫一樣的猩紅污染便忽而安靜了下來。
阿涅巴托斯艱難躲避的身影停了下來,祂連忙用金光掃下,但哪裡還找得到費舍爾和蕾妮的身影,
「真該死!」
祂無聲地開口,而眼前的猩紅之霧也已經慢慢地退卻,朝著它原來待著的地方心滿意足地退去了。
而此刻的身後,拉瑪斯提亞龐大的身軀也不知何時從藩籬之前飛了出來,看著那褪去的污染一言不發。
「費舍爾和蕾妮都被污染吞沒了,現在好了!」
阿涅巴托斯不滿地對拉瑪斯提亞如此說道,但拉瑪斯提亞卻依舊沉默,只是看著那猩紅污染示意自己知道了,
「那污染暫時不會威脅他們的人身安全的,這不是原來就在我們的計劃之內麼...讓茉莉和污染重新合一,這樣才能徹底殺死它...」
而看著祂這反應,阿涅巴托斯微微一愣,但還是說道,
「所以,你故意讓費舍爾進入其中,這樣也就免去了說服他連同茉莉一起殺死的過程?」
「不...他不會這樣做的,在我們知曉要從正面殺死它的方法只有如此的時候我就知道,他不會答應的,玄參和鉤吻也不會答應的...他為了那個人類女皇甚至願意深入死亡權柄,如若如此,他與我們為敵我都絲毫不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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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
「阿涅巴托斯,那污染...真正形成的原因正是來自於唐澤明日香。這也是為什麼這麼多年來我們無法殺死它,要殺死它只能殺死茉莉,也就是唐澤明日香靈魂的緣故...」
拉瑪斯提亞看著那逐漸退回的靈界污染,輕聲說道,
「當年,唐澤明日香之所以執意要離開這裡,便是察覺到了體內的力量已經膨脹到了足以影響現實的因素,只是為了避免造成藩籬內生靈的死亡才如此...她是一個轉移之人,甚至到了最後一刻都願意自己選擇死亡,而成全這個世界...」
「......」
「雖然我救起她的靈魂時只是因為鉤吻和玄參的請求,並不知道她靈魂與污染之間的聯繫,但本質上,我也是為了感謝她,感謝她默默對轉移之人的約束,對這個世界的貢獻...她願意為了這個世界付出,並不是我們心安理得地持續要求她付出的緣由啊,阿涅巴托斯。」
「...哎,兩全其美之事,哪有這麼簡單啊。」
「是啊,只是...我到現在都還記得我們當時建造這個世界的初衷啊...我們並不是為了創造一個隱蔽處躲起來安身,也並不是想要體驗成為創世神的威風...利弊和對錯,既然藩籬之外選擇了前者,那我們這些異類便選擇後者吧。」
阿涅巴托斯沉默不語,隨後才說道,
「那現在怎麼辦,就算是體諒她先前的付出,總不能什麼都不管吧?」
「怎麼可能...阿涅巴托斯,你忘了,我是唯一能讓鯨人種聽到我聲音的神明啊。這種聯繫並非來自於靈魂,而是來自於我另外一個從未顯露過的權柄,【秘聲】...我時時刻刻都在傾聽茉莉的聲音,所以我知道她在被污染吞沒之前聽到的一切,這一點海洋必然沒有料到。」
「你是說...」
拉瑪斯提亞的身形之上,數以萬計的臉龐同時露出了冰冷的神色,祂也接著說道,
「是海洋出的手,但也正因如此,我透過玄參的介質感受到了祂的化身...現在在污染中的化身有足足兩個,一個擁有真神級別,一個只有十九階位...我們的任務就是,務必要在這污染存續的期間做好萬全準備,將祂的兩個化身截殺於此。」
阿涅巴托斯沒料到這位百相之神一直在這裡等著海洋動手呢,在短暫的愣神之後,祂連忙說道,
「...我去試著喚醒達拉斯貢,夾縫的靈魂之火已經差不多熄滅了。赫翁祂們的計劃也流產了,現在祂應該能甦醒過來了。但污染之中,費舍爾和蕾妮我們可就沒有辦法了...」
「相信費舍爾和蕾妮吧,這種靈魂間的情感於我們而言不擅長。」
阿涅巴托斯也深以為然,剛準備離開便突然想到了什麼,轉過頭來頗為狐疑地說道,
「就是有一個問題...那位轉移之人等待了費舍爾一萬年,而且我覺得這污染的形成恐怕也與這種沉重的情感有關。現在蕾妮也跟著他進去了,那位海洋的化身在萬年之前是不是也與費舍爾有關係啊?我是說假如..假如啊,那污染是轉移之人的主場,我們如何都無法干涉,萬一她受到了蕾妮和海洋化身的刺激,一不小心,把你...哦,我們信任的費舍爾給做了,那我們該怎麼辦?」
「......」
拉瑪斯提亞回過神來,隨後忽然問道,
「那當時蕾妮跟著進去的時候你怎麼不攔住她?」
「你的計劃也從來沒和我說過啊...你在第五層,我在第一層,怎麼領會啊?」
「......」
拉瑪斯提亞又沉默了下來,仿佛陷入了知識盲區的困惑,連同身體上的無數臉龐表情都變得抽象而苦惱...
只是片刻之後,祂才又一次抬起頭來,強自鎮定地說道,
「我們要相信費舍爾的智慧啊...」
「......」
......
......
「唔...」
此刻,完全不知自己已經背負了何等重任的費舍爾只是覺得全身酸痛得厲害,就像是被一萬台樞機碾過了身體一樣。
他的意識也朦朦朧朧,眼皮仿佛千鈞之重,讓他怎麼嘗試都睜不開眼。
自己這是...
「咚...咚...咚...」
雖然眼睛尚未睜開,意識也尚未清醒,可他其他的器官卻已經開始發揮了效用。
此時他的耳邊徐徐傳來了一陣陣有規律的空靈敲擊聲,而鼻尖處也湧上了一抹極其好聞的、讓人心緒寧靜的佛香...
他愣愣地睜開了眼睛,卻忽而自己躺在一處疊敷上,身下鋪了一層不算厚也不算薄的柔軟床墊,而身上蓋著的矩形被褥也規規矩矩,他正躺在那床墊上,睡得方正。
「我...」
費舍爾連忙坐起身子來,低頭一看,卻發現自己身上穿著一身白色的奇怪衣物,那衣物的衣領互相交叉最後纏於腰部,看起來像是某一個文明的服飾,反正絕對不是納黎、施瓦利、卡度或者北境的衣服就是...
什麼鬼?
他轉頭打量向四周,卻發現自己睡在一間還算寬敞的木製房屋之中,這房屋的類型古樸,甚至於連門扉都是那種木製的推拉門,還能從那窗花的間隙處隱約看見窗紙外面的陽光來...
而房間內的陳設也稀奇古怪,堆疊了不少的書本和捲軸,讓這房間多出了一抹好聞的墨香味。
費舍爾隨便拿起了身邊的一本書籍,卻看上面用墨水書寫著一個個或方正或歪斜的文字,看得費舍爾頭皮發麻。
這是...唐澤明日香所用的文字,和亞人娘控很像的那一種。
想到此處,費舍爾連忙撫摸了一下自己的胸口,發現連亞人娘補完手冊都不翼而飛,更別說身上的其他東西了...
全部都不見了。
可是自己現在這是在什麼地方?
就在費舍爾吞咽了一口唾沫時,他臥榻正對這的推拉木門之外的窗花上忽而浮現出了一位少女的影子。
費舍爾抬起頭來看向門口,便看見那少女的聲音輕輕敲了敲房門,隨後,一道十分羞怯的聲音便從門外徐徐傳來,
「費舍爾老師...你醒了嗎?起床了喔...」
「......」
費舍爾沒回話,心臟卻漏跳了一拍。
因為門外的聲音,分明是茉莉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