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隨著那一抹幽香,費舍爾的意識不斷沉落,在那一片無邊無際的黑暗之中,他仿佛又做了一個熟悉的夢。
在夢中,在黑暗的包裹與撕扯之中,在他十分痛苦的忍耐之中,一道清澈如水的月光忽然占據了他的所有視線,將他身邊拖拽著他不斷下沉的黑暗悉數驅散開來。
「嗡嗡嗡!」
費舍爾不斷喘息著,眯著眼睛在無端的疲憊中緩慢地抬頭,入眼的首先是一片極其純粹的星空,無數顆交相輝映的星星們閃爍著他們獨有的光彩,可那唯一一樣能讓費舍爾挪不開目光、仿佛黑洞一樣產生無法抗拒吸力的存在,是星空正中的那一輪碩大的白色圓盤
那是,無比明亮卻萬般冰冷的月亮。
隨著那月亮入眼的瞬間,一股極端的恐懼頃刻間占據了他的心扉,連帶著費舍爾的靈魂仿佛都要為之碾碎,可即使是如此,他沉睡前的那抹執念卻始終揮而不去,在喪失意志前,他拼命大喊道, 🄲
「蕾妮!」
下一秒,費舍爾被他竭盡全力呼喊的趨勢攜帶,直直地坐起了身子,他睜大了眼睛喘息著,但眼前哪裡還有什麼月亮,只有鹹鹹的海風與波濤撞擊船身的聲響,他愣愣地看著眼前的陽光明媚,一點不明白自己怎麼瞬息間就從寒冷的北境到了海洋之中來了。
只見此時費舍爾的四周全是被太陽炙烤的白色沙子,他赤著上半身躺在一片寬闊的海灘上,身旁還躺著一本失去意識的埃姆哈特,而最最關鍵的是,他低頭一看卻忽然發現自己的身體竟又回到了被死亡追逐之前的健壯模樣,生命層次也回到了十三階位左右,但那種被死亡追逐的寒意卻一點沒有驅散。
自己是怎麼
他頗為詫異地看了一眼自己健壯的身體想要找尋原因,卻只在自己胸口的位置上看見了一個「橫八字」的紫色紋飾,那如同刺身一般的符號仿佛是活著的一樣,不斷地在皮膚上重複涌動著,但當費舍爾伸手去觸碰它時卻一點感覺都沒有。
「你醒啦,感覺怎麼樣?要不要吃一點東西,這裡好像有很多椰子哎」
就在費舍爾皺起眉頭思索時,一股幽邃的香味忽然湧入了鼻腔,連帶著那滿是韻味的女士聲線一同傳入了自己的耳畔,他抬頭一看,便發現不知道什麼時候換了一身白色輕便服飾的蕾妮正赤著足站在白色的沙灘上,看著眼前高大的椰子樹頗為雀雀欲試。
費舍爾瞥了自己身上的那怪異符號一眼,忽然眯起了眼睛,對著蕾妮問道,
「我們昨天還在被魔女研究會的人追殺,是你帶我們逃出來的?我的身體也是你幫我處理的?你為什麼會突然出現在北境?你到底」
看到費舍爾醒了,如姐姐一樣誘人的蕾妮便蹦蹦跳跳地回到了他的身邊,上下打量了一眼費舍爾的狀態,點了點頭道,
「不錯不錯,一醒來就能問這麼多問題,而且其實之前就想說了,就算虛弱成那樣,繁衍的能力還一點沒減弱,看來狀態還不錯呢~」
「」
費舍爾看著眼前帶著笑、渾身上下都是謎團的女性,心裡猜測她一定會像以前一樣什麼都不回答自己,自己詢問她也是多此一舉,於是他嘆了一口氣,搖了搖頭道,
「罷了,你沒事就好,我們現在」
「是我哦。是我昨天把追我們的人解決了,你的身體也是我幫忙處理的,現在我們在東大洋的一片小島上中途休息。至於我為什麼會突然出現在北境之前你一直都在找不死的魔女不是嗎?雖然不知道你的真實目的,但大概,你要找的不死的魔女就是我,而我之前的失蹤與突然出現在北境也與此有關。」
費舍爾微微一愣,有些不可置信地看著眼前蹲在自己眼前笑眯眯的蕾妮,有些訝異地挑了挑眉,似乎有些不敢相信這傢伙居然會這麼大大方方地承認,畢竟以她那極端惡劣的性格,不說謊話來騙自己就不錯了,不回答是合理的,更別說竟然這麼老實地就承認了
於是,停頓了片刻,他說的第一句話竟是,
「你把真的蕾妮藏到哪裡去了?」
「去死!」
蕾妮聞言炸毛地錘了費舍爾一下,現在費舍爾的身體又重新變得強壯起來,她的粉拳也終於不用控制力道了,雖然本來也沒多重就是,
「我是假蕾妮我是假蕾妮,那你去
找真的蕾妮去坦白去吧!笨蛋笨蛋笨蛋!」
蕾妮飄起來如往常那樣瘋狂錘打起了費舍爾的身體,而費舍爾停頓了一下,突然伸出了手將眼前的蕾妮一下子結結實實地抱在了懷中,她似乎有些措手不及,美麗的臉龐瞬間紅潤起來,呼吸急促地和他一起就這樣躺在了沙地上。
「」
費舍爾喘息著沒放開也沒說話,蕾妮紅著臉沒虛化也沒動手,沙灘上的兩人就這樣十分默契地、安靜地擁抱在了一起。
直到良久之後,費舍爾切切實實地感受到了眼前之人的體溫、呼吸與香味之後,他才忽然說道,
「歡迎回來,蕾妮」
「笨蛋,你到底還聽不聽我說了?」
「嗯,你說。」
費舍爾有些意猶未盡地放開了環抱著軟香蕾妮的手,她也慢慢地漂浮了起來,臉色紅潤地咳嗽了一下,對著費舍爾說道,
「在說我的故事之前,我先要說一件事情,是關於魔女的來源的你就不想知道為什麼魔女雖然是亞人但和人類這麼像,而且還能隔代遺傳獲得魔女的特性嗎?這是因為」
「是因為靈界之中的混沌種,或者說星星,對嗎?他們對某些特殊人類的注視造就了這種獨特的亞人種。」
蕾妮眨巴眨巴眼睛,看著眼前的費舍爾,隨後又接著說道,
「嗯,但是我呢,和尋常的魔女差別很大,你看你的胸口,那裡有一個符號,那是」
「代表靈界的符號?」
蕾妮又眨巴眨巴眼睛,隨後炸毛地錘了一下費舍爾,說道,
「你不許再說話了!不然我就不說了,全部都你說算了。」
「遵命,蕾妮大人」
費舍爾啞然失笑地點點頭不再言語,讓蕾妮把話給說完。
下一刻,她的眸子裡光芒一點點亮起的,無數在遠處草地中的哈特鳥身上也一點點亮起了光芒,如同一枚枚散落在外的紫色星辰那樣美麗,
「我來自靈界,是與星星們相似又不同的意識,但你應該知道,無論是神明還是來自靈界的存在都絕不應該干涉現實,否則將會引發嚴重的後果。所以這麼久以來我才一直隱藏我的身份,不敢與其他人接觸,獨自一人以魔女的姿態行走於世,直到我遇見你,費舍爾。」
說道「引發嚴重的後果」時,她的紫眸低垂了片刻,隨後又變回了那滿是韻味笑意的模樣,她又接著說道,
「在這千年間,我以不死的魔女、千變萬化者的諸多身份行走於世,從不干涉秩序的運行,親身注視著這個世界。在此之前,你應該已經遇見過了不少反面例子,比如補完手冊、那些轉移之人以及之前的靈界污染所以在第一次遇見你時,我是將你作為不穩定因素看待的,因為你身上的那本補完手冊。」
補完手冊啊,原來第一次見面時蕾妮就識破了自己身上帶著這樣的物品,和當時的艾利歐格一樣,那這樣看來,蕾妮的真實水平是不是應該和艾利歐格被鎖於深淵下的本體是十分接近的甚至是更高一些?
「所以,我不惜用謊言欺詐了你,我的特性並不是無限增長的魔力,我並沒有魔女姐妹,我並不是第一次學習魔法,我的本體也並不是你看到的那樣,我能隨時和哈特鳥轉化意識,因為本質上它們也是我製造的,和此身一樣可以承載我的意識」
「抱歉啊,如果你生氣的話就說出來吧,我一定真誠反思但看在我現在老實交代的份上,你一定罵得輕一點,我會好好聽的!」
蕾妮一邊這樣說一邊使勁地用手捂住了自己的耳朵,同時用一種可憐兮兮的表情看著眼前的費舍爾,讓本來想說一些什麼的費舍爾一下子說不出口了,看著眼前費舍爾無奈的模樣,蕾妮捂著嘴輕笑起來,卻又很快輕聲說道,
「但,費舍爾和你在一起真的很開心,你之前的猜測是對的,除了你和瑪莎太太之外,這個世界上沒有其他人會記得我。我很珍惜和你在一起的日子,恨不得每一天都是這樣,不過我有時必須要離開,尤其是滿盈期的時候。」
聽到了這有些熟悉的名詞,費舍爾皺起了眉頭疑惑道,
「滿盈期?」
之前拉瑪斯提亞的離開茉莉回海底沉睡的時候好像是不是提到過這個名詞來著,蕾妮的離開又和這個詞扯上了聯繫
「嗯,滿盈期的時候世界對我的排斥會達到頂峰,畢竟你知道嘛,我是一個外來者,所以除了你之外沒有人會歡迎我做客呢不過如果只是滿盈期的話,我不會離開這麼久的,真正的原因是在於靈界的污染。」
「很久很久以前,靈界的污染突然從靈界中憑空出現,祂沒有神智、極具破壞力、還會吞噬有生的意識流。因為祂的出現,靈界中陷入了一片混亂,星星們將與人間生命輪換的意識洪流藏了起來,祂就盯上了體積龐大的星星們,逼得他們中比較弱小的那些壓根無法在靈界中存活,被迫降臨了世界之內,又與世界中的生命產生了衝突,造成了很嚴重的破壞」
「百年後,鳳凰們全族形成的基座給了我們一個機會,能將祂卡死在夾縫之外距離基座最近的位置,於是很長的時間內祂都不再移動,靈界中的環境總算因此緩和了不少可十八年前,祂的活動越來越劇烈,因為在世界中的基座感受到了愈發濃厚的鳳凰血開始變得亢奮,企圖將自身變得完整,連帶著祂也重新開始活動;而半年前,祂的活動達到了頂峰,所以我才不得不一去這麼久不復返的。」
仔細算起來,好像十八年前剛好是瓦倫蒂娜出生的時候;而半年前正好就是瓦倫蒂娜離開雪花堡壘開始尋找梧桐樹的時間段來著,也是她剛剛成年的時候,如此一來,很多線索也就串聯在一起了。
費舍爾聽後眉頭越皺越深,他看向眼前的蕾妮擔憂道,
「可現在,鳳凰們的基座已經被毀了,祂沒有了基座又將會在靈界中遊蕩,到時候星星們和你的處境又會變得十分艱難。」
「還好,這次有達拉斯貢和許多星星的幫助,祂這次受了不輕的傷暫時停留在了原地很久都不會再移動了,但總有一天祂還是會再動的不過在解決祂之前,還是先聚焦於你吧,費舍爾。接下來我要說的話很重要,你一定聽好」
「我不知道你是怎麼被死亡盯上的,大概率是有人將死亡的規則給擾亂並將之強加在了你的身上,這個問題很嚴重。」
蕾妮的笑意一點點收斂,她伸手指了指費舍爾身上重新變得健壯的身體,尤其是他胸口前的那個符號,
「我暫時用能力幫你躲開了死亡的清算,但死亡不會這麼輕易就放過你,最多半年祂的清算就會突破我的能力將你徹底殺死,所以在那之前必須得解決祂。死亡的清算機制很複雜,你大概只需要知道除開神明之外,只有站立在生靈的存在才能幫得上你的忙」
「拉瑪斯提亞的三個孩子,來自海洋的破壞神都在此列,但費馬巴哈、玄參都不擅長於擺弄規則,他們和我一樣,對你的幫助都是適得其反唯獨能幫你的兩位只有天之鎖與世界樹,但他們現在都已經死去多時了。」
費舍爾的表情微微一僵,這不還是要放棄治療的意思嗎?而且聽起來神明們也絕對不會為了自己壞了規矩,正如他在很多地方都聽過的那句強調:
神明與來自靈界的存在干預世界都會有十分嚴重的後果,這是無論如何都不能被允許的!
「聽起來,我現在還有半年的時間可活,既然能幫我的存在都已經不在了,那還是先來談論你的問題吧這位是埃姆哈特,是天使製作的智慧遺物,他和我說過一位可怕的惡魔名為拜蒙,她可能和鳳凰形成的基座有關係,現在那基座也在拜蒙手上,如果去找她可能有辦法再將靈界的污染給鎖住呢?」
蕾妮卻搖了搖頭站起身子來,她又走回了一開始的那棵高高的椰子樹旁邊,開始考慮要不要吃椰子的問題,順帶說道,
「放心吧,我把你帶來這裡肯定是有目的的,我已經有辦法幫你擺脫死亡了。畢竟如果你還被死亡追逐的話,我也沒什麼心思做其他事情呢接下來我們要接著往東大洋深處出發,中途要先去一趟海盜港灣,那裡有一點東西要買。嗚啊,那個椰子好大,費舍爾,你快來幫我摘嘛!」
費舍爾瞥了一眼身旁睡得還香的埃姆哈特,站起身子來無奈地看了一眼眼前的蕾妮,此刻她一如之前
那樣美麗,可因為她的坦誠,那抹她纏繞在她身上始終揮之不去的疑雲終於淡了許多,讓他覺得此刻離她很近很近,
「你不是能虛化嗎,飛上去直接拿就好了,幹嘛還要讓我來,我可是還在被死亡追逐呢」
「哎?你沒聽過卡度的一句諺語嗎?『別人摘的椰子更好吃』哦。」
「你現編的吧?」
「哎嘿。」
費舍爾笑著看了一眼旁邊眼巴巴地看著眼前樹上椰子的蕾妮,明明有著姐姐一樣的面容卻總是喜歡做出這樣可愛的事情來,真是
費舍爾的寬容唯獨為蕾妮保留了大多數,就在他準備上去摘椰子的時候,他卻忽然想到了什麼,問道,
「對了,昨天你處理魔女研究會那群人的痕跡處理了嗎你和混沌種類似的氣息別被六族給發現了,他們對此可有不少陰影。」
「不是混沌種,我是特殊的好不好嘛,不過我大概處理了一下現場,偽裝成你和他們搏鬥隨後同歸於盡的模樣,不會有人發現的啦,而且正好你可以假死一段時間,因為之後還需要一段時間去處理追隨你的死亡呢。」
「這樣」
費舍爾點了點頭,可一秒之後就愣在了原地,他對於自己假死不假死大概是無所謂的,因為許多其他淑女都不太知道現在自己的行蹤,可唯獨自己是和伊莉莎白打了電話的,這反而讓他無法放下心來了。
以伊莉莎白的性格,她一定會不放心地派人來確認自己的狀況,一旦知道自己和魔女研究會的人同歸於盡的話
她就連自己活著時遠離她她都無法接受,更別說死亡這種恆遠的別離了,她知道以後一定又會因為悲傷做什麼傻事出來,自己並不希望她那樣。
費舍爾敏捷地在蕾妮期待的目光中一躍到了椰子樹頂端,一邊盤算著伊莉莎白的事情,一邊將她最中意的那個椰子摘了下來,
「就是那個,對了,你再拿幾個下來吧咦,那個遺物是叫埃姆哈特是吧,之前被我打暈了,他要吃東西嗎?」
「他不用,考慮我們就好。」
費舍爾一心兩用地考慮著伊莉莎白的事情,總不能在蕾妮的眼皮子底下給她打一個慰問電話吧?告知她自己還活著的事情?
費舍爾抱著椰子從樹上跳下,關於伊莉莎白的事情還沒想出一個答案來,他望著眼前的海洋又突然想到了另外一個十分嚴重的問題。
那就是,剛才蕾妮似乎說過要去海盜港灣買什麼東西來著?
去海盜港灣不是關鍵,而好死不死的是,海盜港灣正是那位冰山女王號艦船駐紮的地方,而她和自己的關係匪淺
「噓,住在海邊的納黎人居然會看著海發呆,是在想什麼事情嗎?該不會是海盜港灣里有什麼人想見吧?」
就在費舍爾思考的這一秒中,一聲誘人的聲響忽然在耳旁悄聲炸響,費舍爾聞言平靜地扭過頭看去,卻見蕾妮正十分「天真」地看著自己,用手指點了點自己的紅唇,似乎無意地如此說道。
費舍爾卻直言不諱地點了點頭,一副被你發現的樣子,
「嗯,的確是那樣。」
蕾妮的笑容深了一些,仿佛一壺開壇的陳釀那樣醉人,
「哦?我能見見嗎?」
「可以我在聖納黎大學時,曾經有一位早於我研究亞人種的同學,叫做小傑克,已經去世很久了,生前和我交流了不少關於亞人種的知識,讓我受益匪淺。他的父親在你不在的時候和我一起逃離了納黎,後來我因為想要找你去了北境卻沒法帶上他,便讓他去了海盜港灣現在想起來還覺得有些歉意而已。」
「這樣啊」
蕾妮的手指再次點了點自己的下巴,順帶她漂浮起來抱住了費舍爾給她摘的椰子,對著費舍爾說道,
「沒關係的,這次去那裡並不急,可以先見一面這位長輩報一個平安好餓好餓,只可惜這裡只有椰子呢,我好想吃瑪莎女士燉的肉,還有藍莓蛋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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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