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喏,你要看的古戰場,還好這地方我母親做過標記,還知道怎麼走你快點啊,一會咱們都已經準備好了,怎麼你結個婚一點都不急呢?我在入口那裡等著你,好了的話你叫我就行。」
在塞瑪雪山深的空間內,達力烏烏帶著提出想要去北境北岸也就是塞瑪雪山北岸鳳凰種與南天座混沌種戰鬥的地方看一看,達力烏烏的母親在離開部落的時候留下了不少這附近的路線圖,但沒有將梧桐樹的路線留下。
費舍爾深吸了一口氣,踩著厚重的霜雪來到了達力烏烏指的山上,極目遠眺而去,雖然眼前已經被厚重的霜雪所覆蓋,但費舍爾還是一眼就看出了其地勢的巨大變化。
無數的山峰從地面被拔起,因為混亂的空間懸浮在半空之中,以費舍爾渺小的人類身影就如同一隻螞蟻注視人類使用的高環魔法一般,那恐怖的碎裂感一直蔓延開來,就連海洋都抵擋不住,只見遠處結冰的海面上,明明離岸極近,卻突兀地顯露出大片大片堪稱深淵的黑色來。
他一個人望著經過漫長歲月沖刷都不曾變更其樣的古戰場隨後緩慢地坐了下來,他的手中還握著一小沓刻滿了各式各樣魔法紋路的皮紙,只不過上面的紋章並沒有如往常那樣明亮起來。
這些都是費舍爾這一天內嘗試鐫刻雙環首魔法的廢桉,很難相信,以他目前的魔法理論水平與魔力量竟然還會鐫刻魔法失敗,這是他許久都未曾品嘗過的感覺,他眯起了眼睛低頭看著紙上十分精密卻始終暗澹的雷電與毀滅雙環首,嘆了一口氣將手中的紙張全部散開。
微風推著那些紙張四散開來,直到落入茫茫的白雪中完全消失不見。
「費舍爾,你的老師能成功,為什麼你不去研究一下他的靈魂呢?或許能發現不少秘密」 🄲
「或者將他植入」
費舍爾閉著眼睛,周遭那些瘋狂的低語沒有干擾他的思考,研究魔法的進程一般都十分緩慢,尤其是這種能媲美神話階位的高環魔法,研究個數十年都不算意外,即使是海爾森老師也是在一百周歲之後環遊世界的旅途中領悟的雙環首魔法,而這也確立了他當代魔法第一大師的身份。
海爾森稱呼自己為「魔法的天才」,並相信自己距離所謂的雙環首魔法並不遙遠,但要在與厄爾溫德的追逐戰與諸多事情的縫隙間摳出契機去領悟,這對於自己實在是太困難了,自己無法在進入梧桐樹前準備出這個困難的魔法
「好了沒有啊,咦,你這人類怎麼亂丟垃圾啊算了算了,趕緊回去了,鳳凰血脈還等著你給她換衣服嘞。哎喲,其他種族的女孩子結婚就像是我們種族的男性結婚一樣,這可是一生一次的夢想嘞」
「夢?」
達力烏烏不耐煩地走上前來準備將坐在原地思考的費舍爾給帶走,但費舍爾聽到她的話語之後卻忽然想起了什麼,他輕輕將自己懷中之前瓦倫蒂娜送給自己的那枚吊墜取了出來,上面的粉色螢光微微閃爍,上面還留著一個以夢作為環首的七環魔法。
夢環首能將個體的靈魂拉入世界與靈界的夾縫中去,那裡奉行達拉斯貢的規則,靈魂起到主導作用,而恰好厄爾溫德的靈魂是他的弱點,靈魂則是自己的強項,雖然費舍爾的強項也堪堪才十三階位左右,但對比剛剛達到十二階位的生命而言,勝算肯定是要更高的!
但現在又
面臨兩個問題,一是這個吊墜上的魔法只有七環,那天晚上如果自己抗拒的話是可以不被魔法拉取靈魂的,厄爾溫德肯定也能做到這一點,那麼自己就需要設計一個足夠強大的,以夢作為環首的魔法能將他強迫拉入夾縫。
二是,拉入夾縫之後,自己需要考慮在那裡如何擊敗它。那裡可以構造出物品,但會損耗大量的魔力,像是遺物和直接構造出魔法達成的效果肯定是傷敵八百自損一千,他需要找到其他的方法方式來對付厄爾溫德。
但不管怎樣,看著眼前在手中隨著微風輕輕搖晃的吊墜,費舍爾還是頗為興奮地站起了身子來,因為這意味著,他擁有了除死亡符文之外的手段能夠考慮了。
這一切的思路都是在費舍爾的腦海中行進的,但站在他身後的達力烏烏可什麼都不知道,她只是看著費舍爾如痴傻一樣,一會看著遠處的古戰場惆悵地發呆,一會又突然拿出了手中的吊墜興奮地站起身子來。
「這怎麼個事啊?」
埃姆哈特眯著眼睛朝著達力烏烏飛了過來,雖然他大概知道費舍爾在思考什麼,但他卻還是偷偷瞥了一眼費舍爾的背影,在確定他還在思考完全沒有注意這邊的情況之後,他才低聲對著達力烏烏說道,
「那鏈子,你看到了吧?」
「嗯嗯,怎麼了?」
「鳳凰血脈送的,你懂了吧?」
達力烏烏恍然大悟地直起了一點腰,隨後壞笑地對著埃姆哈特豎了豎手指,一副心知肚明的模樣。
此時,巨魔種部落正中,就在所有建築都遠離的那巨大的梧桐樹凋像下,巨魔們支起了一個極其巨大的藍色帳篷,對比其他石制的粗糙建築而言,那帳篷的做工精美,一看就不是現在居住在雪山上的巨魔種製作的。
在那巨大梧桐樹凋像的蔭庇下,巨大的帳篷周遭點起了一根根由某種油脂製作而成的火燭,將帳篷周圍的一百米都隔絕開來,而在那帳篷外面又擺了一層石頭搭成的圍牆,費舍爾走在那高高的圍牆外面,前面帶路的達力烏烏解釋道,
「這就是聖婚的最後一個流程,在梧桐樹的見證下喜結連理,前面的流程簡單一點都行,對了,這是聖婚你們的禱告詞,到時候只能你們兩個人進入圍牆,到時候我們會將外面堵住,第二天早上才回打開順帶,傳送的儀式也已經準備好了。」
達力烏烏在前面看見了抱著手的可可利亞,頓時喜笑顏開地越過了費舍爾走向了前方,埃姆哈特瞥了費舍爾一眼,隨後若無其事地往他們珍藏典籍的地方飄了過去,一邊飄一邊說道,
「天哪,這種事情我還是不要看了,免得之後我怕我忍不住見到哪個淑女都要和她說這件事,你懂的,我是偉大而嫉惡如仇的書爵士不行不行,和你待太久之後內心都被污染了,我要去看看典籍洗滌一下心靈,眼不見為淨,明天再見。」
費舍爾看著那嗶嗶賴賴的埃姆哈特越飛越遠,有些啞然失笑地將手中的禱詞和瓦倫蒂娜贈送給自己的吊墜收了起來,他接著往前面走,越過一個個正在忙活的巨魔,男巨魔們都笑眯眯
地和他打招呼,順帶道一聲「恭喜」,只有女巨魔們傻乎乎的,似乎也完全不知道要做這些事情幹什麼。
「費舍爾!」
就在前面不遠處,之前見達力烏烏的那個宮殿內,躺在躺椅上的瓦倫蒂娜朝著費舍爾揮了揮手,她的手邊還放著一份已經疊好的衣物,當看見費舍爾冒著外面的風雪朝著自己走來時,揮著手的瓦倫蒂娜不知道想到了什麼臉色忽然微紅起來,又重新靠在了躺椅上。
「這些是婚服?怎麼只有一件,還這麼薄」
「不是,可可利亞說鳳凰種和巨魔種的衣服我也穿不了,索性就只給了我一個披掛搭在外面就好,你看嗚啊,好大一件。」
瓦倫蒂娜舉起了手旁巨魔種織造出來的藍色披掛,那披掛展開來比瓦倫蒂娜整個人還要大一倍,穿在身上能將她完全裹起來,她這樣一攤開,那長長的披掛便朝她滾去,將她整個躺在椅子上的人都包裹起來,只露一個腦袋在外面看著費舍爾眨眼。
費舍爾微微一愣,隨後伸手將那散開的布匹幫她整理了一下,
「看起來,鳳凰們的體型要比人類要大不少好了,要不要和我去外面走一走,雖然並不是為了儀式,也是為了你之後不那麼緊張。」
「緊張?我我才不會緊張呢」
她伸手將袍子裹緊了一些,即使心跳很快,她卻依舊嘴硬了一句,費舍爾沒揭穿她的想法,只是輕輕將她抱了起來。 🄲
那長長的藍色披掛一凌空,便如同一雙巨大的翅膀一般拖在了費舍爾的身後,他走出了大殿,說是鳳凰種的聖婚兩人要圍繞著梧桐樹飛一周,他們沒有翅膀,只能圍繞著巨魔修建的梧桐凋像走一圈了。
一開始,瓦倫蒂娜還是有些緊張的,即使是迎面走來一位巨魔種她都會下意識地往費舍爾懷裡縮,但當她發現那些搬運石磚的女巨魔只會嘿嘿地對著她傻笑之後,她便大方起來,扭過頭去打量起這些建築來。
「這裡其實真的很美,好多好多山都懸浮在天上,雲霧鳥鳥,就像是童話故事書里說的天空堡壘一樣」
「我在納黎時也看過類似的童話,天空島上埋了很多寶藏,於是冒險家們就準備去尋找到了一枚魔法豌豆,將豌豆種下之後,一根沖天的豆芽便會連同天空島與地面的道路」
瓦倫蒂娜聽後捂嘴輕笑起來,她說道,
「怎麼你們納黎連童話都是關於去尋寶的,怪不得你們這麼喜歡航海,因為其他地方有很多寶藏?」
「嗯,這當然和一個地方的風土人情有關,這種對外開拓追求未知的理念只能說有好有壞,它導致了血腥的強盜之舉,導致了許多生靈的家園被焚毀,卻也意外造就了科技、魔法和社會的發展,即使是最嚴苛的社會學家對於它的批駁也只是淺嘗輒止,因為他也在享受這種理念帶來的好處。」
「咦,果然是享譽的大學者,就連聖婚的時候也要和我分享我不知道的知識。」
瓦倫蒂娜笑著打趣起來,但費舍爾卻微笑著搖了搖頭,看著懷裡的瓦倫蒂娜解釋道,
「說是分享知識其實不盡然,我是在解釋因為我也是納黎人,從某種意義上當然也有向外追求探索的欲望,不然今天我就不
會發現這樣美麗的瑰寶了不是嗎?」
他的目光一直落在自己身上,其所謂「美麗的瑰寶」所指為何便一目了然了吧?
瓦倫蒂娜一下子又紅了臉,輕輕將發熱的側頰埋在了他的胸前,順帶悄悄掐了一下他的肌肉,
「這種話」
剩下的話沒有出口,費舍爾也沒有追問,只閱讀起了她藏在自己懷裡粉紅的耳垂,
「費舍爾,其實我今天真的很高興我知道對納黎人而言,十九歲的婚禮實在是太早太早了,我也知道我很青澀,很多事情都做得不夠成熟,可只有今天,我的決定是經過深思熟慮的,因為這樣,即使前面沒有其他方法能讓我活下去,能達成我想要和你一起奔跑的願望,那也足夠了。」
費舍爾微微一愣,腳步漸緩了一些,他知道瓦倫蒂娜在考慮如果梧桐樹內沒有能改變她骨肉的方法的後事,其實費舍爾自己也不能確定,月公主的遺旨也並沒有說明,如果萬一只是萬一,她真的會在二十歲前就因為血脈而離去人世該怎麼辦呢?
不知為何,費舍爾又想到了厄爾溫德的生命補完手冊和自己身上的靈魂補完手冊,如果自己擁有這兩本手冊的話,那麼即使瓦倫蒂娜身死自己也
就在耳邊的低語又開始呢喃之前,一雙冰冰涼涼的手卻忽然撫上了費舍爾的臉頰,將他的目光拉下,和懷中的瓦倫蒂娜對視起來。
她帶著微笑,只是說道,
「我是說,真的足夠了,如果到時候真的萬事皆休,只要有今天,之後費舍爾也不忘記我,就足夠了其實之前費舍爾在夢裡問我的問題我一直有在思考,如果鳳凰們真的能完全預見未來,那麼為什麼他們還會滅亡呢?」
「我始終覺得,為了能看見的預言而付出努力企圖改變它是正常的,但未必要到不顧一切的地步,那樣就未免矯枉過正了不是嗎?為了一點點活下去的時間,為了一點點渺茫的希望而放棄已經擁有過的一切,未免也太掉價了在我知道我可能在二十歲就會死去時,我也覺得好不公平好難過,想要試著能活得更久一些,哪怕只是一天都好。」
「但,難道這世界上的快樂是可以被窮盡的嗎?」
「在雪花堡壘時我想要出去,出去後又想要和志同道合的人交流,交流之後認識了你又想要了解你更多,了解你更多之後又想要和你長相廝守,到底要快樂到什麼地步才能讓我滿足呢?」
瓦倫蒂娜閉上了眼睛,緊緊地抱住了身旁的費舍爾,只是說道,
「所以啊,費舍爾,只是今天,我將一切都交給你,我還在你的身邊,你的目光中接受、喜愛著不完整的我只是這樣的今天,就已經足夠了。」
懷中,瓦倫蒂娜嬌小的身子輕盈不足一握,那拖長的披掛如鳳凰的尾羽一般將她殘缺的雙腿遮蓋,一路在雪地上拉出了好長好長的痕跡。
耳邊的低語緩慢消解,或許是因為她的話語,此時此刻,費舍爾這位土生土長的納黎人也覺得知足起來。
「冬冬冬~」
圍牆內,一根根蠟燭已經點燃,工作的女巨魔們也被自己的丈夫拉著遠離了那梧桐樹凋像四周。
今夜,他們要聖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