費舍爾的表情有了一點明顯的變化,因為他在對方手臂上看見的「魔力迴路」頗為眼熟。
是的,他一眼就認出了赫爾多爾身上亮起的東西壓根就不是什麼人類的魔力迴路,而是一種十分粗糙的仿製品。
還記得費舍爾在南大陸和「靈魂卿」斐洛恩產生矛盾時,他曾經借用了孩子的靈魂來製造某種頗為清潔的能源,正如靈魂理論中發現的那樣,一個生靈之所以能使用「魔力」來鐫刻魔法引動世界迴響,就是因為一個人的靈魂含有非常充沛的能量。
斐洛恩使用了抽取靈魂的技術褻瀆了生命,並使用這樣的技術和費舍爾激戰了一場,因此他還記得當時他使用這個技術時的模樣,而此時此刻眼前的赫爾多爾手上出現的就是這樣的技術。
他是在用靈魂能量鐫刻魔法,樞機之中有斐洛恩的技術!
「滋滋怎麼了,費舍爾先生?」
赫爾多爾注意到了費舍爾臉上表情的變化,他似乎完全不知道自己能使用魔法的原理是什麼,還以為是自己的靈魂被移植到了機械上,所以不知道費舍爾為什麼會發呆。
費舍爾眉頭微皺起,手中的魔力迴路也一點點地熄滅,變回了黯淡無光的模樣,緊接著他搖了搖頭,對著赫爾多爾說道,
「赫爾多爾先生,我能冒昧地詢問一下,你更換身體之後鐫刻了多少魔法嗎?」
「滋滋多少魔法?」
赫爾多爾的口中再度冒出了一點蒸汽,隨後仔細回憶了一下說道,
「自從更換身體之後,我的魔法能力就大不如前了,許多原本可以鐫刻的高環魔法也不再能夠鐫刻。而且,家族告訴我大量鐫刻魔法會導致我如今的身體損壞,到時候又需要更換一次部件,所以這段時間我都很少鐫刻魔法了。從最開始算起,大概也就鐫刻了一兩百個魔法怎麼了,費舍爾先生,是有什麼問題嗎?」
費舍爾聽後面上雖然沒有特別的表情,但心中已經出現了「果然如此」的想法。
他的猜測沒錯,樞機卿不僅僅將赫爾多爾的意識放入了樞機之中,為了能讓他如今依舊能夠鐫刻魔法,樞機卿還放置了一個「靈魂燃料」在他的樞機中,而且與之前斐洛恩的應用程度相比,樞機卿的技術還要更成熟。
斐洛恩當時使用這項技術的時候為了追求極致的輸出,消耗的速度非常快,差點沒直接把內城都直接拆了,而現在放在了赫爾多爾的身體中竟然能鐫刻上百個魔法。
他搖了搖頭,只是扭頭看了一眼牆上的時鐘,對著赫爾多爾說道,
「沒什麼,我只是突然想起明天我們就要進入涅巴倫國了對吧?瓦倫蒂娜小姐擔心你的身體恐怕不會讓你接著同行,連同我也會接著待在船上,但伱其實不想這樣,對吧?」
「如果我們今晚接著鐫刻魔法的話,我擔心會不會增加你犯老毛病的風險,我也同樣擔心你的身體,要不我們先暫時歇一歇?」
費舍爾並不清楚赫爾多爾現在出現的問題和他體內樞機靈魂燃料的消耗有沒有關係,但一想到赫爾多爾鐫刻魔法就是在燃燒一個人的靈魂,費舍爾便不能再讓對方這樣做了,即使他對此並不知情。
他認識過年幼的、充滿著對未來幻想的孩子死在這樣的痛苦之下,便由此對這樣的技術充斥鄙夷。
樞機卿
費舍爾早就該想到的,不該對所謂的造物協會有幻想,他們和斐洛恩、厄爾溫德都是一丘之貉,現在之所以要去追殺厄爾溫德也只是因為他泄露了補完手冊造物的行蹤,絕不是因為什麼大發慈悲的善心。
赫爾多爾抬頭看了一眼費舍爾,隨後點了點頭放下了手中的刻刀與戒指,口中不斷噴涌而出的蒸汽如同一個老者嘴邊的白須,也一如他此時此刻的無奈,
「滋滋你說得對,我現在不該考慮這些的,只要能陪伴著瓦倫蒂娜小姐走下去,為家族達成目標就可以了。今天我是該緩一緩了,明天我還要說服她別讓我待在船上,這比將我釘在棺材
里還要痛苦百倍。」
緊接著他掃了一圈周圍,對費舍爾慷慨地道,
「滋滋我的身體條件有限,但費舍爾先生還年輕,這裡都是圖蘭家族為這次行動的魔法材料,基本上什麼材料都有,即使費舍爾先生對某些特殊的材料有需求我也可以向他們申請,所以你可以隨意取用這裡的材料這是我工坊的鑰匙,你可以隨時過來鐫刻魔法。」
赫爾多爾將桌子上一把打開房間的鑰匙推給了費舍爾,語氣頗為平靜。
費舍爾掃了一圈周圍那如山一般的材料,沒有推脫和猶豫便拿起了那把鑰匙,隨後站起了身子來拎起了桌子上給伊洛絲準備的藥物準備離開,
「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我會為這次行動鐫刻出合適的魔法的」
「滋滋費舍爾先生,稍等一下」
就在費舍爾即將離開的時候,赫爾多爾卻又突然開口叫住了費舍爾,讓他扭頭看向他的機械身軀,
「怎麼了?」
「滋滋沒什麼,只是,費舍爾先生,你也看到了,瓦倫蒂娜實際上並沒有在外行事的豐富經驗,她還很稚嫩,從她請的這幾位幫手你便能看出一二了但這是沒有辦法的事情,追尋霜雪梧桐樹是一件風險很大的事情,尤其是對於圖蘭家族來說更是如此。」
赫爾多爾那平靜而呆板的聲線掩蓋不住他語言的真切,讓費舍爾徹底轉過身來直面他,
「她賭上了自己的性命去尋找霜雪梧桐樹,我並不希望最後她落得個失敗身死的下場雖然說起來有些失禮,但我能懇請費舍爾先生盡心盡力地幫助她嗎?當然,瓦倫蒂娜是一個知恩圖報的好孩子,她不會辜負你的,會讓你同樣收穫頗豐的」
「身死?聽起來是圖蘭家族的秘辛了,和你們尋找霜雪梧桐樹的目的有關?」
「滋滋是的,這也是我現在能為你透露的所有事情了,再多說就會逾矩了。但瓦倫蒂娜總會告訴你的在你得到她的信任之後。怎麼樣,我能懇請費舍爾先生幫助瓦倫蒂娜嗎?」
幫助瓦倫蒂娜,而不是幫助圖蘭家族嗎?
費舍爾沉默了片刻,隨後舉起了手中的魔法材料,開口應道,
「我和瓦倫蒂娜小姐有著相同的目標,我也必須到達霜雪梧桐樹才行,在那之前,幫助她也是幫助我自己所以,大可放心。」
「滋滋如此,便好。晚安,費舍爾先生。」
「晚安。」
費舍爾離開了赫爾多爾的魔法工坊,船艙的走廊之中靜悄悄的,這一層居住的都是圖蘭家族的人,瓦倫蒂娜和赫爾多爾的房間都在這裡,還有一些起居女僕的房間,所以就連裝修的風格都很不一樣。
他拎著一大堆藥材往回走,肩膀上的埃姆哈特又開始嗶嗶賴賴起來,
「呼,總算從那個傢伙的房間裡出來了,他的書架上基本都是關於魔法的,只有一本神話書籍我還蠻感興趣的,而且我還沒看過。不過不過話又說回來了,我還真是對於他口中說的那個能幫他換身體的神秘人挺感興趣的,什麼時候都有這樣的技術了,你知道嗎?」
「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切,不說就算了,虧我還想和你分享一點我剛剛在那些書籍上看到的情報來著,是關於鳳凰種的呢~」
費舍爾瞥了一眼旁邊那仰起頭來,眼睛瞥向別處的書爵士,他一副賤兮兮的模樣差點沒讓費舍爾伸手出來揍他一頓。
他行走的腳步微微停頓,隨後嘆了一口氣,說道,
「我們的交易,你最後會從我這裡得到一本十分誘人的書籍的內容,對吧?那技術就和你想得到的知識有關。」
「真的假的那你也會這一招嗎?
我是說,能不能幫我安裝一對機械手臂,我好能在你欺負我的時候還擊啊什麼的,就像那個赫爾多爾一樣。」
書爵士在半空之中搖晃著身體,就像是在對虛空中揮拳一樣,一邊揮拳一邊還默默離費舍爾遠了一點,生怕他又抓住自己一頓折磨,但顯然現在費舍爾沒有和他打鬧的心情,只是開口道,
「所以呢,到你說了。」
「切,你說的這算哪門子信息啊,不過算了,你這臭小子能說出幾句讓人舒服的話挺難的是這樣的,剛才在書架上的那本神話書上我看到了一個小故事,是關於鳳凰之王最小的女兒,月公主的,只不過不知道真假。你知道的,自從人類將鳳凰種當做神明之後就給他們杜撰了很多他們壓根沒有的能力,蠻離譜的」
「月公主?」
費舍爾忽然想到了第一次見到瓦倫蒂娜時她手中拿著的那把造型奇怪的彎刀,那柄武器就是鳳凰月公主的佩劍,只不過費舍爾體會過一次那柄兵器的威力,感覺遠遠不如阿拉吉娜的冰王子劍
「啊,是的,月公主是鳳凰之王最寵愛的女兒,而且和北境的所有種族關係都很好,聽說當時六族都認定她就會是下一任鳳凰之王但我要說的事情沒有這麼宏大的背景,而是一件鳳凰家庭中的小事。」
「說是在打敗了入侵北境的混沌種之後,鳳凰之王在梧桐樹上與六族舉辦了一次晚宴,就連聖裔都來到了北境慶祝他們的勝利但就在晚宴末尾的時候,一位不速之客卻不請自來,出現在了宴會的大廳內。」
埃姆哈特的聲音低沉了一點,似乎接下來發生的故事也讓他頗為意外,
「來的人是一位來自西大陸的惡魔種,但沒說是哪位惡魔,上面只是說他過來慶祝鳳凰種的勝利,但卻忘記帶了賀禮,便想要和鳳凰之王打一個賭。如果惡魔輸了,他就要為這次忘帶禮物的失禮賠償,百倍償還鳳凰之王;而如果鳳凰之王輸了,那鳳凰之王就要原諒這位惡魔的失禮,並且額外送給他十個人類作為祭品」
「遠古的人類實在是太弱小了,處於階位的最底端,所以壓根沒有種族在意他們,就只有惡魔種這樣需要欲望的種族和他們的關係很行,所以所謂的十個人類就相當於一個添頭而已,而故事的結局你當然能猜到,和惡魔打賭就沒有勝利的說法。」
「鳳凰之王輸掉了賭局,只好原諒了這位惡魔的失禮,還送了十個人類給他,而惡魔收下了那十個人類,還是飲酒向鳳凰之王為自己的失禮道了歉。但和萬物生靈關係都很好的月公主卻因此生氣離席回到了自己的封地,不再返回霜雪梧桐樹很有意思吧,這個故事。」
費舍爾無語地瞥了一眼旁邊的埃姆哈特,完全沒明白他和自己說這個故事有什麼意義,除了能讓自己知道那早已死去的月公主是一位對人類很慈愛的高等階亞人之外,他就像是聽了一段花邊新聞一樣感到無語。
「所以,你是因為聽到了『惡魔』這個名詞觸發了惡魔創傷應激症,想要和我分享,讓我安慰一下你?」
埃姆哈特瞪大了眼睛,一眼不可置信地叫道,
「你媽,這怎麼可能,我是說,那個傳說之中的惡魔的行徑很像拜就是,那個惡魔!而一旦和那個惡魔產生關係就沒什麼好事,我甚至懷疑鳳凰種的凋亡就和那個惡魔有關好吧,也有可能是她無聊了想要過來玩一玩也是有可能的,但」
「惡魔?你們在說什麼好玩的呢,我能聽一聽嗎?」
「啊啊啊!拜蒙啊!費舍爾,救命!!」
就在埃姆哈特慌亂地對費舍爾解釋的時候,他身後卻忽然傳來了一聲女聲,嚇得他直接從半空中如閃電一樣躥到了費舍爾的懷裡,瞬間變成了一本人畜無害的死屍書籍,一動也不動了。
「」
費舍爾一臉無語地抬頭看向了那從樓梯上剛剛下來的,帶著歉意笑容的海迪琳,是的,其實剛才他就
看到了海迪琳從樓上下來,但埃姆哈特這傢伙一說起「拜蒙」這位大惡魔就怕得不行,所以也就沒打斷他說話,卻沒想到海迪琳突然出現把他差點嚇死,還以為拜蒙過來索命來了。
「抱歉吶,費舍爾先生,我只是聽到樓下有交談聲所以過來看看,沒想到你的朋友」
海迪琳的黑髮上依舊戴著那碧綠色的發冠,讓她的造型與傳統的僕人相差甚遠,更添了幾分成熟的知性美,但此時此刻因為和費舍爾道歉又眨了眨自己的右眼,讓她看起來可愛又調皮
這種矛盾的感覺讓費舍爾多看了她一眼,同時搖了搖頭,對著她舉起了手中的藥材,
「沒什麼,他只是在說北境傳說神話中的故事而已,我對於北境的歷史和亞人種很感興趣,所以多問了他一點事情對了,這是剛才赫爾多爾給我的藥材,說是要熬水給那位伊洛絲修女喝,船上有什麼地方能做這樣的事情嗎?」
「阿拉,對亞人種很感興趣呀,這可真是少見船上的巴爾扎克先生雖然對北境的歷史很感興趣,但對於亞人種卻有一些瞧不上,所以經常和菲莉絲吵架,讓我很苦惱呢」
她頗為苦惱地摸了摸自己的臉頰,那帶著成熟香味的身體往費舍爾這邊靠近了一些,無意識地觸碰了一下費舍爾的手臂,想要接過他手上的藥材,
「至於這些藥材,我可以帶你去廚房哦,跟我來就好。」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費舍爾總覺得這位姐姐嗯,對自己好像有些過於熱情了,從剛開始上船的時候就有一點這樣的感覺,只不過被當時其他人的視線所掩蓋了。
前面的海迪琳伸手握住了他手上的藥材卻發現費舍爾在打量自己而沒有放手,她索性笑著單手抓住了費舍爾的袖子,輕輕拽著他朝著樓上走去,
「不遠的,就在樓上,熬好了之後你就可以直接帶給那個修女喝了,其他女僕現在也休息了,再麻煩她們可就不好了嘛,不過估計如果是費舍爾先生這樣英俊的男士夜晚去叫她們她們也不會拒絕就是了。」
她帶著費舍爾往樓上走,回頭單眼對著他眨動了一下,那修長睫毛之下閃動著的全是灼熱,絲毫不掩飾地落在了費舍爾身上健壯的肌肉上。
「那就麻煩你了,海迪琳女士。」
「嗯哼,作為船上的客人幫助你們是當然的,這對大小姐也有好處不是嗎,尋找什麼嗯,梧桐樹還得靠你們呢。對了,你現在餓嗎?我晚上有煮夜宵吃的習慣,如果你餓的話我們可以一起吃」
費舍爾有些不太適應地跟著她往樓上走,他想掙脫對方捏著自己袖子的手,結果微微晃動一下這才發現她抓得很死,如果要掙脫的話動作又太明顯,很容易讓對方臉上難看
「謝謝,海迪琳小姐,但還是算了,我沒有吃夜宵的習慣。」
他只好任由她拽著自己的袖口往前,一邊隨口拒絕了她的邀請,如此回道。
卻沒想到這句話一出之後,在前面走著的海迪琳突然腳步慢了下來,她有些苦惱地回頭看向了身後的費舍爾,用右手在他面前頗為明顯地捏了捏自己的小腹,只見那寬鬆的北境傳統服飾被她這樣一捏便顯現出了一點小肚子的形狀。
她看了一眼自己的肚子,隨後又有點幽怨地抬頭看向眼前的費舍爾,道,
「果然,你們男人都是嫌棄貪吃吃胖的女人,對吧?」
費舍爾瞥了一眼她那形狀明顯,卻遠遠談不上胖的柔軟小腹,什麼都不想說,但嘴上還是客套地說道,
「怎麼會,海迪琳小姐一點都不胖,只是我晚上沒什麼胃口而已。」
「嗯哼,那我就當真咯,嘴甜的納黎紳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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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