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蒙在鼓裡的謝風月此時還興高采烈的喬裝打扮了一番,準備前往平康坊呢。
前兩日她就收到花蕊遞來的信兒了,說是鋪子開業了,想著趁著今日得閒,就去看看。
店鋪就位於坊內東街街口,是個正當道的鋪面,要不是上一家老闆欠了一屁股賭債,也不會急著將這旺鋪沒加價就轉走。
今日她也不坐馬車了,把休息了好久的李小寶叫了出來趕牛車,在那種三教九流居多的坊市乘坐馬車,顯然不是一件很明智的事情。
果不其然,謝風月等人才剛入了平康坊地界,就見著有樓子將那玩的身上分文不剩的恩客丟了出來,那人在大街上囫圇打了個彎兒,迎頭就假意撞上駛來的馬車上。
他趴在地上叫的慘烈悲壯,一時間引得許多注目。
那雖然是匹馬車,但從那馬匹精神頭看去,顯然是匹老馬了,趕車的人直呼晦氣,嫌棄的丟下一兩碎銀後就走了。
從周圍看戲的百姓神情不難看出這就是這平康坊內的常態了。
折枝慶幸的捂了捂胸口:「要是我們在坊市口沒讓路,這醉鬼豈不是就要訛上我們了嗎?」
謝風月淡淡然掃了那拿了銀子又鑽進樓子裡的那人一眼,輕飄飄開口:「下次若是再來,得換成驢車。」
折枝深以為然,一臉對對對的模樣。
須臾後,謝風月突然想起一件事問道:「讓你找的那幾個鏢師,他們來這兒了嗎?」
折枝回:「葉大夫說什麼,小本生意來買的人禁不起大塊頭嚇唬,所以只留下了那個鏢師頭。」
「其餘人呢?」
「我去的時候,那鏢局的管事的直接將那幾人的工時契書打包賣給我了,剩下的人自然是放在郡主府當護衛了呀。」
說話間,牛車就悠哉悠哉到了鋪子門口。
謝風月止住了折枝想要扶她的手,利落的跳下牛車。
她仰頭看看了匾額。
《一家藥鋪》
謝風月默了.這果真是葉綰的風格,言簡意賅。
在鋪子裡忙來忙去的幫工花蕊,一眼就瞧見了穿著樸素的謝風月。
她眼睛一亮,到了嘴邊的女郎二字一轉就變成了:「小姐,可是要來買膏藥貼,我們這貼子見效神速,價格低廉,若是貼了一寸內傷口,三日之內好不了,可以將藥錢全額退還。」
謝風月暗夸道:「這話她可沒說過,那就必然是花蕊和葉綰兩人琢磨出來的,這盛京城買什麼沒用,都可能退,但唯獨藥這東西,有用沒用都得受著,她們這另闢蹊徑的法子,倒是給了這些本就賺辛苦錢的主顧們一點底。」
謝風月沒說話,只是駐足在這鋪面門口,任由花蕊介紹。
藥鋪子裡正在包藥的客人見著這帶著面巾的小娘子還在猶豫,他扯著嗓子高喊一聲:「小娘子,你別看這鋪子只賣這一種藥膏,但這可是真有用啊,我昨日才被龜公打傷,順手買了兩帖,今日就好的差不多了。」
他生怕謝風月不信似的,直接撩起袖子,露出那剛結疤還帶著嫩紅的傷口。
謝風月低頭看了一眼花蕊,眼神詢問她。
這是不是也是新店開業請的託兒。
花蕊還沒回呢,那客人提著十來貼藥膏,大搖大擺的就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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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走時不忘問謝風月是哪個樓里的小娘子。
要不是謝風月制止李小寶的手速夠快,恐怕他手裡的藥膏貼今日都不夠用。
經過鋪子長長的甬道後,謝風月見著了葉綰正在低頭教胡二怎麼將黑黏的藥膏往紙上平鋪抹勻。
兩人都很認真,直到謝風月行至他們跟前,胡二才抬頭。
他做鏢師許多年了,別的本事沒有,一雙認人的眼睛倒是極精明,他一眼就認出了來人。
就是那位好心女郎,當初不僅給了他們兄弟屋子住,還給了白面饅頭。
他緊張的手足無措,黏著膏藥的手在身上胡亂擦拭幾下後,雙手合十成拳恭恭敬敬的行禮問安:「見過..見過女郎君。」
他擔憂女郎君見著他剛才笨拙的模樣後,就不要他了。
鏢局的生意一日不一日了,連主事的都準備關門大吉了,大傢伙兒也就只能去碼頭搬貨了,一想到那點子微薄的薪水要養一大家子人,兄弟們全都面帶菜色。
幸好他們運氣好,得了女郎君這裡的差事,這裡又不用顛簸又不能賣命,薪水還比在鏢局時高了五六成呢,若是因他一人之過就耽誤了兄弟們過好日子,那他簡直豬狗不如。
謝風月笑了笑:「你還記得我。」
見著女郎君沒有怪罪的意思,胡二才將懸著的心放回了肚子裡,他依舊沒敢抬頭,認真回答道:「女郎雖是覆著面,可身上那股子氣度沒變,小的一眼就認出來的。」
看他畏畏縮縮的模樣,葉綰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髒東西道:「你再跟他多說幾句話,他都快嚇昏了。」
謝風月疑惑的指了指自己:「我?」
謝風月自覺她現在神情和藹可親,與嚇人一事上八竿子都找不著。
葉綰推了推胡二,支使著他去前頭鋪面上幫忙後才跟謝風月道:「你太少跟這些活在底層的百姓們打交道了,在他們看來,你捏著他們一家子的活路,你越是和顏悅色他們越是膽戰心驚,你還不如就高高冷冷,這樣他們才會安心。」
謝風月仔細想了想,好像還在真是這樣,拿在沛縣族學時舉例,夫子每日對著她吹鬍子瞪眼她習以為常,倘若哪日夫子突然柔了語氣跟她說話,她那時才真會擔驚受怕。
謝風月抿了抿唇:「受教了,多謝葉大夫。」
葉綰擺了擺手:「你今日來這裡幹嘛,這平康坊不適合女郎君前來。」
謝風月取下臉上帕子後,毫不嫌棄的就坐在了胡二之前所坐的那個小凳子上道:「沒什麼事,我都說了這裡全權交給你,就不會越俎代庖來過多置喙。」
葉綰常年板著的一張臉上,透出一絲驚訝,她指了指那凳子後,又指了指大盆里四散飛濺的黑黏膏藥:「你一點都嫌棄?」
藥不能退這事,真是有感而發啊。
有人能見著買的藥品吃了沒效能退的嗎(狗頭保命)
魏晉六朝期間,「薪水」一詞除了指砍柴汲水的意思以外,和現代「薪水」一詞是一個意思。
官員的一般稱為俸祿、薪金、月給反正叫的比較花,文中也就選了個胡二這種沒文化的人能說出的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