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婷婷蜷縮在后座內,臉上消了腫,只不過還戴著口罩。
馮老不緊不慢地問他話,「剛回來?」
「是。」
「有什麼要緊事,值得你這麼匆忙地跑回去一趟?」
陳深望向窗外的目光收回,他漆黑的瞳仁內靜默如凍結起的冰霜,瞧不出丁點的情緒變化。
「念真被人殺了,我回家看看她。」
馮老被風霜侵襲過的老臉鎮定無比,「念真是誰?」
「我女人。」
馮婷婷聽聞,手掌禁不住緊攥,馮老還在虛情假意,「怎麼會被人殺了呢?」
陳深看上去很低落,模樣也有些頹廢,眼裡冷清的仿佛不是人,就連流動的血液都是冷冰冰的。
「我得罪過太多人,我應該把她接到身邊來的。」
馮婷婷想到他打暈她的那一下,突然也就釋懷了。
他對那個女人感情深厚,她才死不久,陳深短時間內不能接受她也正常。「深哥,節哀順變。」
馮老沒再繼續懷疑。
陳深將人送回馮家後,一腳油門又原路返回去。
他來到那家藥店,走進去時裡面只有個年輕的姑娘守在櫃檯前。
「您好,請問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嗎?」
陳深高大的身影站到收銀台前,兩手撐開往桌沿處一放,身子往下壓,「昨天早上有人從這買了藥,讓外賣送到了清風苑,我知道手機號,能查出是什麼藥嗎?」
店員狐疑地看他眼,「怎麼了,藥有問題?」
「不是,」陳深顯而易見的不耐煩起來,他所有的溫柔、耐心和柔軟,都只給了許禾檸一個人,「我就想知道那是什麼藥。」
店員見他領口稍亂,扣子被隨意地解開,露出一小節性感的鎖骨,說話時喉結微突,往上便是極好看的一張臉。
只不過這男人很冷,仿佛身上沒有絲毫人情味。
「不好意思,這關乎別人隱私……」
陳深慢慢地直起身,分明什麼都沒做,只是眼睛變得陰黑,嚇得女店員趕忙改口。
「按照規定,我是不能透露的,不過……我偷偷給你查吧。」
她讓陳深報了手機號。
隨著最後一個數字輸入,店員看到了彈出來的藥品名稱。
「是感冒藥。」
「哪一種?」
這男人也太謹慎了!
店員關掉電腦頁面,快速地走向一個貨櫃跟前,從上面找到個薄薄的紙盒子。
「就這種,一盒就幾片藥,不過效果很好。」
陳深拿在手裡掂了下,和許禾檸昨天那個藥袋子的分量差不多。
他神色總算是一松,陰雲密布的臉上晴朗開。
「謝謝。」
等陳深離開後,店員才趕忙拿起手機,「他真的來了,我都是照你得吩咐說的,他應該信了。」
許禾檸心細如絲,還是因為她太了解陳深了。
藥店的號碼是她從外賣網站上找來的,幸好她快了這麼一步。
許禾檸給對方轉了一千塊錢以示感謝,店員客氣了一句後,也就收下了。
*
一晚冬風浸過了秋夜,天氣驟冷,離過年的日子也越來越近。
許禾檸想回去過年,她每天每夜都在思念那個小老太太,但她現在只知道奶奶被陳深藏起來了,他卻沒把具體的地址告訴她。
許禾檸按照之前的座機號回撥過去,但保姆的嘴很嚴,怎麼套都套不出她們現在在哪。
唯一的辦法,就是去問陳深。
只不過許禾檸想到他,腦袋就開始疼。
爺爺在小淮園等著兩人回去吃飯,車開到一半,連淮接了個電話。
他幾乎沒講話,只是嗯了聲後就掛斷了。
「小九爺,讓司機先送你們去小淮園吧,我一會去趟風華里。」
季岫白面上冷凝不少,「那邊出什麼事了?」
「鬧著不肯吃東西,兩天了。」
許禾檸大概知道是誰了。
「沒事,你們有事就去忙吧,我自己可以先去。」
季岫白臉側過去睇向她,儘管許禾檸跟他有了最親密的關係,但他總覺得兩人之間還隔了些什麼。
他雖然也和許禾檸解釋過,不過看她的樣子,估計沒信。
心裡指不定將那人當成了情敵。
「一起去吧,回頭再趕去小淮園也來得及。」
如果說上次是迫不得已只能帶著許禾檸,那麼這次,就是季岫白心甘情願的。
幾人來到風華里,許禾檸進了屋後原本是打算去沙發上坐著的。
但季岫白不知怎麼想的,讓她一起上了樓。
兩個傭人守在房間門口,生怕裡面的人出事,看到季岫白過來,趕緊將門給打開了。
「小九爺,我們只能想辦法給她灌了點水,但別的一點沒吃。」
「知道了,你們先下去。」
許禾檸跟在他身後,季岫白也沒說讓她跟著,她頓在門口沒動,男人走進去時握住了她的手,她這才被帶到了屋裡。
床上躺了個瘦骨嶙峋的女人,她側躺著,半張臉貼著枕頭。
許禾檸看到的另外半張臉沒有被燒毀,她雖然骨瘦如柴,但面上看不出明顯的皺紋,可能是骨相好的原因,顴骨兩側掛住了肉,不至於老相。
女人聽到腳步聲,睜開了眼,「岫白?」
她這會看著是清醒的,握住了季岫白的手。
許禾檸不知道要怎麼跟她打招呼,只得緊跟在季岫白的身邊,女人幽幽抬起的視線落到她身上,只是打量了兩眼。
「小姨,這是檸檸。」
她居然是季岫白的小姨?
女人翻個身,許禾檸才看到她的另外半張臉被燒毀了,白皙的肌膚皺皺巴巴在一起
「檸檸?」
「是,她叫許禾檸。」
季岫白將池姍攙扶起來,讓她靠向床頭坐著,「為什麼不好好吃飯?不養好病,你還怎麼畫畫?」
池姍皺緊了眉頭,沒有像上次那樣情緒激動地大喊大叫,「她們做得不好吃,我吃不下去,我就想喝點粥。」
她眼帘輕抬後,再度看向了許禾檸。
「檸檸,你會做粥嗎?我要吃青菜粥。」
「我會。」
許禾檸見她想吃東西,那是再好不過的事,她讓季岫白照顧好池姍。「我去做,一會就好。」
許禾檸做別的可能手藝不怎麼樣,但青菜粥對她來說是小意思。
她切菜淘米時,那兩個傭人都在邊上盯著。
她們有這樣的防範心也正常,許禾檸自顧自的,做完以後盛了一小碗上樓。
進屋時,許禾檸聽到池姍在說話。
「把窗戶打開行不行,我想透透風。」
季岫白依言走到窗邊,許禾檸等粥溫熱後才端上來的,省得一會她池姍突然發作會被燙傷。
許禾檸坐到床邊的椅子上,拿了匙子舀起一小口。
池姍的臉湊過來,湊到許禾檸跟前。
她視線在許禾檸的臉上轉了一圈。
「檸檸,你跟岫白在一起這麼多年,結婚了嗎?是不是連孩子都有了?」
許禾檸只當是她記憶模糊,錯亂了,「小姨,我們是結婚了。」
「我就知道,岫白那麼愛你,為了你命都可以不要的。」
池姍說著,手搭在許禾檸的腕間。
「但你怎麼改名字了?」
許禾檸手裡的湯匙,差點沒拿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