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把他留在你身上的髒污,擦乾淨!

  許禾檸追得氣喘吁吁,就在她一口氣接不上停下腳步時,那輛車也踩住了剎車。

  冰寒森冷的黑色車身融入進夜色中,許禾檸彎腰,雙手撐著腿,車尾燈落在她身前。

  她只來得及用力喘了兩口氣,便邁步走了過去。

  拉開車門的一瞬,車內的暖氣撲面而來,還有縈繞在季岫白身上的清冽香氣,許禾檸未作猶豫矮身進去。

  門被帶上的一刻,許禾檸剛要開口,車子卻已經往前開去。

  她下意識撲到車窗玻璃上,但她喊不出放她下去這幾個字。

  連淮的車在後面跟著,她輕攥緊些手掌,司機自覺放下了擋板,原本就不大的空間內,這會只能聽得見彼此的呼吸聲。

  她想,季岫白肯定有很多話要問她。

  但身旁的男人特別沉得住氣,他沒有什麼急著要說的話,甚至都沒有看許禾檸一眼,空氣仿佛被一點點抽盡剝離,她全部的性子都被他消磨乾淨。

  許禾檸還記得要救陳深的命。

  倘若不救,她會寢食難安。

  但她要怎麼開口?

  許禾檸只能挨過去,手握住季岫白的高檔大衣。「我……」

  男人偏過來頭,只消一眼就讓許禾檸的話吞咽了回去。季岫白慢悠悠將目光下移,她的手上有泥和血,髒污不堪。

  季岫白手臂往旁邊動了下,那點子衣料從她指縫間被拉出去。

  許禾檸手裡落了個空。

  她指尖捻了捻,血腥味充斥著車內,「那一刀原本是要扎我身上的,我不想欠陳深一條命,季岫白……」

  季岫白唇瓣緊閉,但溢出聲極冷的笑意。

  「你怎麼確定追殺你們的人,不是衝著陳深去的?說不定你只是被他連累的。」

  許禾檸見他搭了話,她想趁熱打鐵。「這次就放過他好不好?我跟他之間再也不會有什麼……」

  「再也不會?」季岫白打住她的話,「那也就是說,之前有過什麼。」

  她說話都只能小心翼翼,半個字不敢說錯。

  季岫白身子動了動,朝許禾檸逼近些,她臉上髒污不堪,甚至還有血指印,一看就是陳深摸她臉時留下的。

  季岫白眼眸深處也染了幾許紅色,看她嘴角暈開的一處,仿若是被陳深吻花了的口紅。

  「以前也沒有什麼,我為他求情不摻雜任何別的意思,只因為他救了我。」

  季岫白拿了一瓶水,手指擰開瓶蓋,許禾檸以為他會直接潑在她臉上。

  她認命地閉了眼,季岫白將一塊毛巾扔給她,「照照鏡子,看看你現在是什麼模樣。」

  許禾檸握著毛衣,面對遞到跟前來的水瓶,只好接過去。

  她用水澆濕了毛巾,然後往臉上擦,才那麼一下,白毛巾上就紅了一大片,看著觸目驚心。

  許禾檸說再多,都融不掉季岫白這顆冰冷的心臟。

  她心裡焦躁不已,第一次有了這麼強烈的無可奈何感。

  林子裡,洞口處的兩個人還在繼續鏟土,他們旁若無人地說著話。

  「別人過年都在吃香喝辣的,咱倆什麼苦逼命啊?」

  「別埋怨了,幹完這活肯定有賞……」

  一鏟子土扔下去,陳深站在裡面,躲都沒躲,任憑泥塊掉落在腳邊。

  這座替他挖的墳已經越來越高了,眼看著就要把他埋在裡頭。

  許禾檸臨走前說的那句『我不會讓你死的』,此時此刻諷刺到讓人覺得好笑。

  不顧一切救過他的,是她。

  可如今為了上季岫白這條大船,把他丟在這等死的,也是她。

  陳深頭重腳輕站不住,身子往後倒時重重地摔了一跤。

  上面的兩個男人見狀,接著好幾鏟子的泥土都扔到了他身上。

  「照這樣下去也快了,加把勁。」

  他面上、身上都是土,呼吸被腥臭的味道給塞住。

  陳深知道,他是等不到許禾檸了。

  四周靜寂無聲,這兒連一簇煙花都看不到,他這條賤命要真交代在這,世上連個給他哭墳的人都沒有,可笑。

  梁琮躲在暗處,捏緊了拳頭,他看不到洞裡面的情況,但他知道不能再等下去了。

  「走。」

  他叫上身後的幾人,快步過去。

  梁琮手摸向腰際,一把二十厘米左右的尖刀泛著影影綽綽的寒光。

  上面很快傳來激烈的纏鬥聲,連淮就留了兩人,不過身手很好,似乎沒有打算硬碰硬,撂倒了前面的人後就大步離開了。

  梁琮沒心思追,趕緊順著梯子往下,踩著的土質鬆軟,他深一腳淺一腳來到陳深身旁。

  「深哥——」

  他將人拉起來,看到陳深的傷。

  「那群王八蛋,居然捅傷了你?」

  梁琮趕緊讓上面的小弟下來,「快,扶一把。」

  陳深卻伸手將他推開,「我不走。」

  「深哥,說不定季岫白的人還會回來,我們趕緊走吧。」

  陳深眸子裡是狠戾的,但語氣還帶著最後的僥倖,「她說她會回來。」

  「誰?許禾檸嗎?」梁琮提起這個名字,就恨得牙痒痒,「她肯定跟著季岫白走了,她巴不得你死呢深哥,她要不那麼說,你會讓她走嗎?」

  陳深緊咬牙關,這才有力氣擠出一句,「我就要等,等不到她……我讓她……我拉她……陪葬!」

  梁琮氣的嘴裡罵了一萬句。

  *

  季岫白沒打算今晚回去,許禾檸看向窗外,已經離那片林子越來越遠。

  她聽到男人接了個電話,對面應該是連淮,匯報了幾句,季岫白只回了個嗯字。

  許禾檸見他放下手機後,她尋著機會想開口。

  「季……」

  男人側首望過來,「陳深的人已經到了,他死不了。」

  許禾檸聽完,卻還是將信將疑,但她面對季岫白迫人的氣勢,根本不敢再提一句陳深。

  萬一一會季岫白又改變主意了怎麼辦?

  「好,我相信你。」

  這已經是她斟酌之後,才小心說出來的一句話。

  不過現在的許禾檸,說什麼都是錯的,連呼吸都是錯。

  季岫白欺近過來,大掌掐住她的下巴,將她的人往後按倒在椅背上。

  他的情緒仿佛即將要爆發。

  「相信什麼?相信你這楚楚可人的樣子,能讓我心慈手軟饒過他嗎?!」

  許禾檸就知道,他的帳一筆筆都記著,不會輕饒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