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4章 託孤
五六十歲的人，已經不再年輕。
屬於見一面就少一面的人。
每次相見都要珍惜。
這次回來原本說多待一段時間的，沒想到突然有了別的事。
傅璟佑情緒低迷。
陸淼已經從最開始的憂慮中緩和過來。
她很能理解傅璟佑的心情，但是有時候語言安慰反而雞肋。
工人三四點就起來忙活。
小傢伙眼睛腫得像核桃一樣，滿眼彷徨。
「你不懂，別瞎勸！」
周鴻記著這事兒，下午送完最後一車貨，尋思弄塊冰磚。
傅璟佑來不及了解什麼，唐梅跟他說了醫院地址，讓他趕緊去。
唐梅哄不住周時安，從周鴻出事開始，周時安就開始哭。
他們再帶回去一半。
周鴻到底是怎麼回事呢？
天氣熱，製冰廠冰庫幹活開著門，靠近門口位置的冰磚會融化成水。
周鴻最放心不下的，周時安。
這事兒本來跟周鴻沒關係。
兩指寬的木料陷得太深，位置又邪門，醫院裡根本動不了。
陸淼愣了一下，隱約悟出什麼，就跟唐梅一起鬨周時安：
「讓你小傅叔叔先去看看情況，下回再帶你，好不好？」
戴在頭上就是頭燈。
周鴻仿佛就等著他的這句話，「嗬嗬」沙啞笑了兩聲。
太小了，還太小了……
傅璟佑原本不太理解，唐梅為什麼不讓周時安跟著去醫院。
「我答應你！」
……
門外兩個護士早料到一般，進門擠開傅璟佑，幾下拆了周鴻身上針管，利落罩上白布。
鬆了傅璟佑的褲腿，又牢牢地抓住陸淼的衣擺。
她摟著傅璟佑的胳膊，將臉貼了過去，無聲地陪伴著。
雖然不知道到底是什麼情況，但是既然現在都在催著傅璟佑去醫院，那周鴻情況肯定還是好的。
唐梅把他拉了回來：
沒想到就趕上這檔子事。
周折二十多個小時又回到京市小院，周時安看見傅璟佑和陸淼就哭。
陸淼看了唐梅一眼。
周鴻嘴裡不斷念著周時安的名字。
「周哥，你別說這樣的話，能好的！」
有冰塊鎮著西瓜，天熱吃著也爽快。
「我死了，隨便找地方埋了……別傳信回東北。」
水流得到處都是，有時候又會在地上結成新冰。
兩個孩子有樣學樣，一個抱著媽媽胳膊，一個臥倒，親昵枕在爸爸腿上。
陸淼溫婉一笑，淺淺點頭：
周時安掙著從陸淼懷裡下去，拉著傅璟佑褲腿，也說要去醫院。
大手撫了撫腿上二寶柔軟的頭髮，他另一隻手握住媳婦兒的手。
冰庫里沒燈，大傢伙兒幹活，用的都是電石燈。
「小傅……」
陸淼坐在桌邊挺直腰杆，唐梅知道她要說什麼，擺了一下手，趕緊把她話堵住：
周鴻氣若遊絲，微弱的聲音乾澀沙啞，像是走在沙漠裡好幾天沒喝過水的旅人。
傅璟佑會意，主動握緊他的手，附耳過去：
「周哥？」
「廠子、廠子賠兩千塊……錢、錢你拿著。」
要是知道他死了，廠里還賠了錢，肯定會跑來打他兒子的主意。
「醫院亂得很，你去做什麼？添亂！」
「他姨、他姨要錢不、不要人……」
「回家了。」
→
再說製冰廠早上要往海鮮市場配冰，又要準備送往市區各地運冰棍、汽水等產品。
前兩天就是一群孩子在後門口蹲著搶冰，有兩個小孩跑進位冰廠。
就算真的不好了，周鴻畢竟是周時安的親爸，怎麼說也該讓孩子見見爸爸。
過去相處的點點滴滴重現眼前，周鴻已然要咽氣，傅璟佑拒絕不了。
免得周時安聽見了，更加固執地要跟著去。
傅璟佑喉結滾動，語調哽咽：「周哥！」
「叔叔，姨姨，我爸爸死了……」
除了傅璟佑，周鴻找不到其他可以信任的人。
傅璟佑看得心驚，人快步走到床邊，都不敢碰周鴻。
生怕會被拋棄一般。
握著傅璟佑的手，漸漸鬆了下去。
「周哥！」
「求你……」
傅璟佑見勢，趕緊推著自行車去了醫院。
動就是死。
總之就是碰翻製冰廠的電石桶，「轟」的一下，炸了製冰廠後面三間大瓦房。
當場小孩死了三個，製冰廠晚班工人兩個，還有一個重傷，就是周鴻。
喉結滾動，傅璟佑眼眶漲紅，沉聲許諾道：
但是陸淼和傅璟佑的話，周時安還是聽得進去的。
生命盡頭，周鴻無可奈何，抓著這個兄弟做了一件很不地道的事：
剛才還沒什麼氣力的人，這會手勁出奇的大。
具體怎麼個情況，沒人知道。
陸淼看了心裡沉甸甸的，抱起周時安，喚著大寶二寶一起進了屋裡。
萬一最後一面什麼的……
就是那種最早下煤礦井用的燈。
「以後時安就是我兒子……未來明毅明夏什麼樣，他就是什麼樣，周哥，你放心去吧！」
「小傅，答應我，答應我……！」
周鴻已經睜不開眼了，聽見一直等待熟悉聲音，他往上抬了一下下巴，像是平時點頭打招呼的樣。
工人來回走動容易打滑，所以時常清理。
傅璟佑到的時候，周鴻頭上還插著那塊木料，臉色青黑，嘴巴泛白，走後一口氣也差不多要散乾淨了。
到時候冰磚和西瓜給傅家小院這邊一半。
妻兒相伴，傅璟佑心情緩和不少。
一個小圓壺，裡面丟幾粒電石再摻點水就能打著。
周鴻儘可能反握住傅璟佑的手：
「給時安、時安，一口、飯吃……」
陸淼放下二寶，轉手抱著周時安往屋裡去。
「嗯，回家了。」
周鴻從製冰廠前屋進去，身上沒什麼傷，但是面部眉心處，插進去了一塊房梁碎料。
周鴻張著嘴，始終閉著眼睛，輕輕晃了一下頭，繼續說：
傅璟佑的為人，周鴻知道，傅家院子的情況，周鴻更清楚。
周鴻動了動嘴，搭在床邊的手動了動，想拉住傅璟佑，又實在沒有氣力。
一直到現在，兩天兩夜都沒怎麼合眼。
「時安，時安……」
許是震動了眉間的木料，周鴻喉嚨里發出痛苦難以形容的睜眼。
住周邊一塊的小孩都知道，就時常過來蹲點等著撿冰塊
那天是趕巧，早上出門，周時安說想吃西瓜。
到地方看見周鴻的情況才明白。
「同志，樓下辦一下出院手續，人要快接走，這邊不能停人。」
……
前兩天大家都很棒，那今天再猜一猜，這個小可憐是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