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桃花幽谷離開後，李清明馬不停蹄地回到了九洲宮。
他極為討厭虛虛實實謎語人，可也知道在最重因果的修行界，有些事的確是無法言明。
雖未見到裴知南，但也足夠確定她定然會是在那處妖族秘境當中，去完成那萬年前的誓言，成為某隻大妖的載體。
李清明沒法感同身受，更沒法探究這些年來裴知南究竟是以著何種心態活過一天天的。
從小的乞兒生活，讓她對著所有人，乃至整個世界都抱著警惕的態度，多了一身的銳利尖刺。
能活到第二天，是她最大的奢望。
可前有餓狼，後有凶虎。
李清明也清楚，如果他並不是參與到了過去，就以裴知南那小小的身軀，如何能抵擋地過那位大妖的手段？
沒有變的，只是她的結局與那座陪葬的荒城。
冰封萬年後，她睜開眼，卻要面對一個熟悉又陌生的世界，在深谷中漸漸成長……
再是闖出了偌大的妖女之名。
經歷之後種種。
或許，在小傢伙出生後，她也曾想過反抗。
但最後還是因為自己，選擇了默默接受自己既定的結局。
李清明最不能接受的就是這點，憑什麼你裴知南要這樣把我蒙在鼓裡？獨自去面對一切？
許是骨子裡中的些許大男子主義，又可能是其他什麼原因，李清明絕不願意見到裴知南是因為他而丟了這條性命。
夢境中是，此刻也是。
臭妖女！
紛亂的心緒，被一陣敲門聲打斷。
「吾輩修士豈能如此心煩意亂，為師在外頭都聽著了。」
來人自然是魚白薇，不過此時語氣稍稍有些冷。
猶如那種十七八歲少女鬧脾氣時，獨有的一半疏遠，一半親近。
帶著點些些徐徐的做作，卻丁點也不讓人覺得厭煩。
雖是同意李清明去上這一趟，可她心中如何又是能不覺得委屈？
「這般晚了，師尊還未休息？」
李清明也是心有愧疚，但埋怨的人，只有他自己。
「吾輩修士談何休息？自當是日夜修行，豈能懈怠？」
魚白薇抬著下巴，微微瞪了一眼，長長的睫毛高高揚了起來，膚潤似雪。
平時分明是她這個當師尊的不到日上三竿不下床，此時教訓起李清明來卻是言之鑿鑿。
李清明覺得有些好笑，但也順著服軟。
「師尊教訓的是。」
「我哪敢教訓你的？」
魚白薇聽了這話，不知為何眼睛忽然有些發酸。
李清明只能是沉默。
沒法像以往那樣說些甜言蜜語哄哄他家這笨師尊，若說真說了，才是更對不起她。
好在魚白薇絕不是那種會給自家徒兒帶來麻煩的師尊。
「這是給你備的丹藥秘寶，你且都收著，別讓外人給欺負了去。」
「好。」
「這是剛給你練好的劍陣，足夠絞殺尋常化神修士了。」
「多謝師尊。」
「這是給你做的棉服，聽說那秘境中天氣無常，我不在你身邊，你可得自己照顧好自己。」
「我都聽師尊的。」
李清明皆是應下。
不說他身上法衣的禦寒保暖功效，修為到了這個地步，除了那些特殊極地外，也少有嚴寒能侵蝕……而若是真在那遇見了酷寒，也不是這一件棉衣所能抵禦的。
可這些……
都是她魚白薇的一心一意，字字句句都是她魚白薇的關懷。
字字句句，怎麼也說不夠。
「去了若是受了欺負，可別給為師忍著受著，我紫雲峰的名聲哪是那些妖族能詆毀的。」
「你統統打殺了，為師給你擔著！」
「若是不好下手的，名字記著小本本上，為師到時候給你出氣去。」
「曉得沒？」
李清明重重點頭。
「還有……」魚白薇本想說些什麼卻突得頓住，過了會才繼續以著平淡的語氣開口，可微微不自知挺直的腰背倒是透露了她的侷促。
「聽說妖族裡頭的那些女妖精，就是喜歡撩撥資質不凡的男修士，你心思這麼單純……」
「可別被，別被騙了去！」
在魚白薇眼中，李清明可不就是單純嗎？
九洲宮內那麼多仙子仙女恨不得自己脫光了衣服往他床上躺著，可她家這傻徒兒，愣是一個也沒搭理。
也就是她一時不慎，害得他被那妖女還玷污了清白……
一想到這，魚白薇的胸口又有些悶得難受。
不是因為裴知南快要從她身邊奪走了李清明，而是她這個當師尊的，卻沒比得多一個妖女為她徒兒做的多。
「可是記住了？」
魚白薇竭力維持著作為師尊應有的姿態。
「徒兒記住了。」
「也就嘴上說的好聽，」魚白薇皺了皺鼻子，「說是出去一趟不會有什麼事，又是落得一身傷回來，以為恢復了我就瞧不出來嗎？」
李清明抿唇，不敢應話。
「去後院溫泉泡著，縱使你現在根基重鑄，修為更進一步，也不是能這般胡來的。」
「那秘法的療傷之效是我見過最強的，你明日就要出行了，哪能帶著傷的？」
李清明有丁點的受傷，她這當師尊的都要心疼上許久。
等到了已經重新修築的紫雲峰，李清明竟發現後院的兩處溫泉並未再次隔離開，也不知是不是魚白薇漏了。
「坐下，閉眼，」
「不准亂看！」
聽見魚白薇頗有些羞惱的聲音，李清明才瞧見魚白薇換了身他為其設計的那種絲綢半鏤空吊帶睡衣，不過為了凸顯這不是什麼不正經的衣物，他當時還加了一層細紗織物。
又是吊帶，又是紗裙。
可仍舊是欲蓋彌彰，他此時不僅能隱隱瞧見露出了裡頭的嬌嫩肌膚，還能窺探見幾分柔和而富有張力的曲線。
再加上濕潤的熱氣氤氳，更添了一抹綽約的魅惑感。
好似夜空的一輪圓月，被薄薄淺淺的細雲遮擋，卻愈發勾人心魄了。
此間妙美，如何是他能用言語來形容的？
李清明的呼吸一時漸漸放緩，目光也多了些溫度，落在魚白薇身上，溫溫熱熱的，讓她有種發顫地錯覺。
可她卻是裝作了不知道，催促著李清明乖乖沉入溫泉。
而這次，她也跟著下去了。
溫泉的浮力，瞬間將那層細紗織物托浮了起來，也讓她那曲線顯得愈加宏偉柔美。
她握著李清明的手，那種熟悉的感覺再次湧現而來。
但這次，她卻沒再顧及那些影影繞繞的感覺，只是像個有至親即將遠行的小女孩，顫著聲音問：
「小李子，你會回來的。」
「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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