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知南的事,若真是讓魚白薇同行,那他李清明可真就是……初生的東曦,彼陽的晚意。
幾日過後,九洲宮的這場風波也在刻意的壓制下,漸漸沒了波瀾。
而風暴中心的李清明,卻帶著裴逐鹿,跟隨著一列商隊慢慢悠悠地出了九洲宮的地界。
商隊中的管事並未認出易容化妝後的李清明,只覺得這小年輕許是劉大掌柜的親戚,身上有種淡淡的貴氣,但為人和善很是容易相處,而且瞧著還是個相當疼自家孩子的男人。
「小裴,這到了胭脂城了,老哥幾個帶你去見見眼界可好?」
這位管事相當熱情好客,人情世故極為練達,不然也不會三十出頭就混成了商行的小管事,如今到了這相當有名的胭脂城,他自掏腰包直接請商隊眾人去快活吃酒了。
家有悍妻的,那就吃吃菜嘗嘗胭脂,整點素的。
沒見識過世面的,那就見見世面,積積陽陽德也是不好的。
有什麼特殊癖好的,當一夜同道中人也未嘗不可。
只要不賭,晚上儘管樂呵。
作為他們這商隊裡的新人,這位小陳管事自然也是不會落下化名裴禮的李清明。
「多謝陳老哥好意,我喜歡清淨,留我一人待在庭院裡休息便是。」
「哎哎,小裴你這跟我見外了是?」
陳管事胸膛拍得砰砰作響,「你得儘管放心,陳哥我晚上一定給你安排得妥妥噹噹,吃好喝好玩好!就講究一個盡興!」
李清明微笑著想要拒絕,邊上的小傢伙卻彈出了腦袋,「阿爹,我也想跟陳叔出去玩!」
裴逐鹿聽得眼睛都亮了。
好吃的,
好喝的,
好玩的!
這陳叔簡直就是菩薩!
李清明咧嘴,他再不正經,也做不出帶小傢伙去勾欄聽曲的事。
「胡鬧什麼!陳慶你自己沒個正行,就以為人人都跟你一樣是吧?」
好在同行的張大掌柜開口打斷。
幾聲呵斥就讓陳慶沒了念頭,可心中卻忍不住腹誹:「第一回還是你帶我去的呢,結果現在裝正經,難不成是年紀大了……不中用了?」
不過也忍不住多看了幾眼李清明,心中感慨。
這年頭,男人能酒不沾也不賭,甚至連跟他們去勾欄聽聽曲也不願意,還一個人帶孩子,是真的不容易。
呵斥走陳慶,張大掌柜又是換了一副笑呵呵的慈善面龐,「小逐鹿,張爺爺這給你帶了點這裡的特產點心,你嘗嘗看,好吃的話我明天再去多買些。」
「呀!」
見到桌上正打開的餐盒子裡的點心,裴逐鹿差點就要撲了上去,卻還是硬生生忍了下來,對張大掌柜道謝,「麻煩張爺爺了。」
「不麻煩不麻煩!」張大掌柜笑的合不攏嘴,都快笑成了一朵菊花,他家好幾個孫子加在一起,也沒他東家這女兒萬分之一的可愛。
「哼!」
而在房間邊角,響起了一道蒼老的冷哼聲,似乎還帶著些酸味。
「都知此行以隱秘為主,你張大掌柜這般行事,豈不是自露馬腳?」
因為魚白薇始終放心不下,最後還是讓福伯也一路跟隨,不然絕不願意李清明在出發前往妖族之前,還要去上這一趟魔道地界。
「老福哥此言差矣,正是因為東家這身份陌生,才需要我出面做背書,故作陌生反而會引人猜疑。」
張大掌柜這兩年多也沒少跟李清明家中這位老管家碰面,彼此也是極為相熟,交情還算不淺。
自也是知道他此時,分明是吃味了。
男人啊,就算上了年紀,骨子的爭強好勝也還在。
兩個都是真將裴逐鹿當成親孫女的對待的,此時見到這一幕,自然是忍不住心生醋意。
也就是我需要在庭院裡守著,不然還有你獻寶的份?
福伯微微斜視了一眼張大掌柜,便閉眼假寐,眼不見為淨。
可沒一會,他卻又是睜開了眼。
「福爺爺,福爺爺~」
只見拿著一盒點心的小傢伙,先是分了一個李清明,又拿著一塊蹦跳到他面前,舉著手說:「給你吃,可香辣!」
福伯一愣,臉上的刀疤也似乎變得溫柔起來,恍惚間似是見到了多年前的李清明。
他是真將李清明當成了血脈相連,但也得是後者同樣如此。
福伯接過,眼眶不知道怎麼就紅了,很是用力地咬了一口,然後做出一臉享受的表情,「謝謝小逐鹿,這點心可太好吃了。」
「嘿嘿嘿。」裴逐鹿笑得那叫一個歡,甩著小腦袋也沒忘去分張大掌柜一塊嘗嘗。
原先還有幾分憤憤的張大掌柜,臉又笑成了一朵菊花。
你福老頭子樂呵啥?
我又不是沒有!
李清明將這一幕看在眼裡,也是哭笑不得,你說他家女兒有些時候不懂看人眼色吧,是真的不懂。
可有些時候,只能說是太過聰慧了。
而就在這時,房屋內的靈燈忽然一滅,幾人才皺起眉頭,竟感知到一股狂暴至極的力量瞬間從裴逐鹿身上往外擴散,好似日月之輝,卻帶著無窮無盡地凜凜殺意,激射而出。
只是一瞬,卻極為駭人。
快到連福伯都沒能反應過來,本想出手先是護住李清明與張大掌柜,卻未能來得及。
只能眼睜睜地見到這道無形漣漪穿過兩人的身體,再往屋外飛閃而去。
好在兩人並未收到什麼傷害,這種變故讓福伯直接出了一身冷汗,雙目驚疑不定。
房間與庭院都安靜得針落可聞。
只剩下小傢伙兒若無其事地細細碎碎的啃點心的動靜。
她壓根就沒發現什麼。
福伯推門而出,細細探尋了一番,傳音與李清明二人:「庭院中有著十多具屍體,修為上至金丹下至築基,皆是被攔腰斬斷。」
「倒也正常,胭脂城雖是以胭脂為名,可卻是龍蛇混雜之地。」張大掌柜解釋,「只是沒想到兒這股賊人竟然膽大到這種地步,我去將那群人喊回來吧,胭脂城的這些盜匪或許本事一般,但掩蓋氣機與殺意的本事,卻不容小覷。」
「不用,有我在便足夠了。」福伯語氣淡淡,卻是百分之一萬的認真。
李清明點頭,示意自己的決定。
一雙眼眸卻凝視著小傢伙脖頸上的那個掛墜,也知道剛剛那一切,都是由這顆琥珀似的鈴鐺吊墜引起的。
提前感知殺意,瞬而爆發,卻不會引起小傢伙的半點注意,無形無聲。
李清明這才明白……
這掛墜,
是她裴知南作為娘親的,
盈盈溫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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