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可以斷定的是章如晦有問題,李英也有問題。💜♢ 6➈𝕊ᕼǗא.𝔠Øм 🍭✌
李英有事瞞著自己,這點王七麟很清楚。
但人家不肯說,他也沒辦法。
書桌前有椅子,他緩緩坐下,學著章如晦的樣子面對書桌陷入沉思:如果我是他,我坐在這裡會幹什麼?
看書?書沒翻開。
寫字?硯台沒墨。
思考人生?當官的醉心權術,他們思考個屁!
思來想去王七麟就剩下一個想法:
「章如晦坐在這裡,是不是趴在桌子上睡覺?」
聽到這話,竇大春和楊大嘴等人全笑了。
王七麟不悅,警告他們道:「別瞎雞兒笑,你們有想法可以給我提,別給我裝比。你們覺得我推測的這個可能很好笑對不對?但我先告訴你們一句話,這句話是一位破案宗師的名言——」
「排除了一切的不可能,剩下的不管多麼難以置信,一定就是真相!」
竇大春點頭道:「七爺說的有道理,你們看,這個章如晦他沒有上床睡過覺,可他總得睡覺吧?那他在哪裡睡覺?會不會就是趴在書桌前睡覺呢?」
「為什麼要趴在書桌前睡覺?」肖十四問道,「書桌上睡覺多不舒服?」
竇大春嚴肅的說道:「這個道理不好講,但我可以給你們舉個實例,以前我爹送我去上私塾,我就喜歡趴在書桌上睡覺,所以或許章如晦也有這愛好呢?」
王七麟道:「最主要的問題是,除了這個可能,沒有其他可能了。」
楊大嘴囁嚅道:「王大人,其實也有別的可能,比如他或許不用睡覺呢?」
竇大春對他說道:「你這話什麼意思?抬槓嗎?很好,既然你這麼會抬槓,那明年元宵節的撞官會你去抬槓椅。」
撞官會是當地元宵節的一項廟會活動,到時候會有一些壯漢抬起一個大槓桿,槓桿翹起的一端安放著一隻椅子,有一名身穿紅袍、頭戴紗翅帽的丑官坐在椅子上提出一些具有爭論姓的話題,供大傢伙來批駁逗樂。
這個活動最大的樂趣是彼此鬥嘴,大傢伙是為了說俏皮話而鬥嘴,所以不會生氣,只要能接上話題即可,無論怎麼抬槓都可以,當然不能罵娘。
正是因為這原因,主持活動的丑官也被叫做槓官,他的座椅也叫槓椅。
王七麟舉起手臂道:「竇大人息怒,楊大人說的未必沒有可能,如果這章如晦是個鬼或者妖魔……」
衙役們倒吸一口氣。
莫掌柜大為慌張。
王七麟把八喵放了出來,如果屋子裡有陰氣或者妖氣,它一定能有所察覺。
八喵正在睡覺中被人拖了出來,它有起床氣,被放下後就踩著一本書張開嘴發出嗚嗚的聲音。
它這是在學虎踞磐石、嘯傲山林。
王七麟道:「別嗷嗷了,崽,去給爹找陰氣,你看這裡這麼多人,你要好好表現啊。」
八喵仰頭看看圍觀自己的一行人,轉身一個猛虎翻身踹開了窗戶,跑了。
衙役們傻眼了:「七爺,你家這貓還怕生人?」
「怎麼這麼害羞?應該讓徐爺帶一段時間,徐爺那麼不要臉。」
王七麟感到很古怪,八喵怎麼會往外跑?它起床氣不至於這麼大吧?
他伸手在窗戶上一按翻身跳了出去,八喵已經跑的無影無蹤,不過留了個毛絨球似的小尾巴在地上蹦躂。👻♕ ➅❾𝓼ħⓤ𝕏.ᑕⓄm 👺♥
這是帶路黨。
小毛球把他們帶著去了一樓,然後又往後院走。
同福客棧不愧是吉祥縣第一客棧,規模浩大,一樓主廊足足有百餘步,分成兩個大區,南北各有一個天井為中心,環繞走廊有小閣子,這是新漢朝的包廂。
此時有些包廂門打開,裡面走出來濃妝艷抹的姑娘,這都是昨夜從青樓帶姑娘出來包夜的。
姑娘們看見他們便打招呼:「喲,竇大爺,好久不見吶。」
「竇大爺,人家想死您啦。」
「楊大爺,你個沒心肝的,最近你被哪個賤妮子給騙走啦?好久沒去找人家了。」
「這位大爺是誰?好帥啊,大爺你跟妹兒走,妹兒花錢養你。」
「滾滾滾,這是聽天監的王大印,豈是你們能染指的?」竇大春不耐的揮手。
王七麟追進後院,這裡還有客房,八喵就在盡頭的一間屋子門口轉悠。
見此莫掌柜的有些慌張了,他趕忙上去作勢驅趕八喵,王七麟沉聲道:「莫掌柜這是要做什麼?」
竇大春等人全是人精,見此立馬化作虎狼:「老莫,你什麼意思?」
「到後面來,你敢碰喵爺,小心老子的拳頭不認人!」
王七麟快步走過去,伸手想要推門,但是門從裡面反鎖了。
莫掌柜的擦著汗水慌張的說道:「諸位大人,別開這扇門,草民實話實說,這屋子裡確實鬧鬼,但只要把門封上就沒事,這鬼只在這間屋子裡鬧騰,它不出來……」
「鬧鬼?」王七麟冷森森的看著他問道,「別人發現家裡鬧鬼,恨不得第一時間衝到聽天監去哭訴,你這客棧鬧鬼怎麼卻不告知我聽天監?」
莫掌柜的吞口水道:「大人知道,客棧開門做生意全靠順風順水,做的就是個名聲……」
「你怕鬧鬼的名聲傳出去,沒人再來住宿?」
「大人英明!」
王七麟拄著妖刀玩味的看著他道:「那你不怕這鬼害人?到時候把事情鬧大了,你客棧怕是要倒閉啊。」
莫掌柜陪笑道:「小人明白,小人明白,可是這房間裡的鬼並不外出,所以只要封了這間房就沒事了。」
「你怎麼知道這鬼不會出來?」王七麟接著問道,「別告訴我這鬼以前沒有出來,你就認為它以後也不會出來。」
莫掌柜一怔,頓時說不出話來。
王七麟笑道:「我幫你回答吧,你知道這鬼生前的身份,甚至知道它怎麼死的,我再猜測一把,你家客棧是不是養了個財運鬼?」
財運鬼是轉運鬼的一種,養了能保佑主家生意興隆發大財。
莫掌柜臉色變了,他急忙擺手道:「不敢不敢,王大人您明察,小人怎麼敢養鬼?這是殺頭大罪啊!」
「那你養這個鬼就不用殺頭了嗎?」王七麟指了指屋子裡。
竇大春粗聲粗氣的說道:「七爺,咱在這裡費這般唇舌做什麼?開門看看不就得了?有鬼您就抓鬼!」
「不是,竇大人,這門您開不了。🎀ൠ ❻❾Sⓗ𝕌X.co𝓜 🍭🐉」莫掌柜的趕緊勸說。
楊大嘴一把推開他,學徐大的樣子抬腳踹了上去。
只聽『咣』的一聲悶響,楊大嘴捂著腳腕歪著嘴就蹲下了,蹲在地上一個勁倒吸涼氣。
「崴腳了?」竇大春氣急,「你就踹個門結果崴腳了?平時三吹六哨的說自己十三太保橫練神功大成,刀劈一條線、槍刺一個點,結果現在你踹個門都能崴了腳?」
「啥刀劈一條線、槍刺一個點?」徐大的聲音從院子門口響起,他左手一個包子、右手一個包子的進來了。
王七麟看見他後說道:「你來的倒是巧,正好我要開這扇門。」
徐大打了個哈欠道:「開門跟什麼刀劈一條線、槍刺一個點有什麼關係?」
楊大嘴說道:「不是,刀劈一條線、槍刺一個點說的是我家傳神功,就是十三太保橫練,練成之後刀子劈在身上只有一條線,長槍刺在身上也就一個點。」
徐大問道:「你家傳神功的功效說的太含糊了啊,刀劈一條線是用什麼刀劈?砍柴刀還是青龍偃月刀?槍刺一個點,是站在你跟前刺一槍還是騎在戰馬上衝刺中來一槍?」
楊大嘴懵了。
王七麟不耐道:「別說這些有的沒的了,過來給我踹開這門。」
徐大把包子遞給楊大嘴道:「給大爺拿好了,看大爺我的!」
莫掌柜叫道:「大人們請我一句話,這門真的打不開……」
「陽世間沒有我一腳打不開的門,如果有,那就兩腳!」徐大心一狠,開大腳踹了上去。
這一腳夠狠,門板一動不動,他整個人卻被反震力給崩了回來!
眾人驚呆了,莫掌柜著急的跺了跺腳道:「唉,諸位大人且聽小人一句,這門真的打不開,後面是一堵牆,這門裡面已經被我用一堵牆給封住了!」
一聽這話,徐大上去摳住門板給卸了下來,裡面果然是一面青磚石壘成的牆壁。
竇大春訕笑道:「我說呢,大嘴好歹練過橫練功夫怎麼會一扇門都踹不開?」
肖十四道:「對,我也奇怪,我還以為二頭兒腎虛了呢。」
楊大嘴捂著腳腕叫道:「好好的大門你幹嘛用青磚牆給封死了?這不是有病嗎?」
王七麟淡然的說道:「對啊,好好的一扇門幹嘛用青磚給堵死了?是不是怕裡面的東西跑出來?」
他上去摸了摸青磚,上面有符文的紋路。
裡面在鎮著什麼鬼。
他點點頭,徐大往手心吐了口唾沫揮舞著狼牙棒砸了上去。
莫掌柜頓時變得失魂落魄:「完蛋了。」
徐大拆牆,王七麟去找客棧的夥計,他從中找了一個看上去愣頭愣腦的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回稟大人,小人叫王小二。」青年憨憨的笑道。
王七麟問道:「好的,王小二,本官叫王七麟,咱們五百年前是一家子,一家人不說兩家話,那我問你一件事你如實回答,這客棧有沒有什麼古怪的事?」
王小二撓撓頭道:「客棧沒有吧?我倒是有件古怪事。」
「什麼事?」王七麟盯著他問道。
王小二訕笑道:「本家大哥,我活了這麼些年一直很窮,這是不是有點古怪呀?」
王七麟擺擺手讓他滾蛋了。
他這本家兄弟腦瓜子不是很機靈。
徐大噼里啪啦砸開一堆磚石,煙塵瀰漫,猛的有一陣勁風呼嘯著吹了出來。
很古怪,漂在門口的塵土並沒有被吹動!
竇大春一行打了個哆嗦連連後退:「臥槽,陰風!」
王七麟快步走過去一看,眼角猛的跳了起來。
這件房屋門窗都被磚石給封堵了起來,只有一道陽光從剛開的洞口照進去,恍恍惚惚,並不能將屋子完全照亮。
昏昏暗暗的光線模糊的照耀著屋子,照出裡面的情景。
屋裡沒什麼家具,但有許多屍體!
吊在房樑上的屍體,蜷縮在地上的屍體,殘碎的屍體,燒焦的屍體,足足十幾具屍體!
王七麟入職聽天監有段日子了,也是見過百鬼哭天、龜足邑等大場面了,可今天這場景卻是頭一次看見。
這麼多屍體!
徐大要湊頭過來看,王七麟抓著他衣領將他拖了過來,道:「堵住門。」
他又把莫掌柜的拉過來,道:「你來看看。」
莫掌柜的下意識探頭往裡看,接著慘叫一聲猛的往後退,屋門口有台階,他後退中沒有站穩,一腳踩空摔倒在地,接著又爬起來繼續往外跑。
竇大春快步上去將他給摁住了,他拖了回來問道:「七爺,怎麼了?」
王七麟道:「做好心理準備,你們衙門有案子了。」
竇大春等人湊過去看,看完後一個個面色慘澹,如喪考妣。
莫掌柜的雙腿一軟跪在地上,他磕著頭叫道:「大人饒命,大人明察!我不知道,真不知道!不可能呀,這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這屋子明明封住了,請高人將屋子裡的鬼給鎮住了啊!」
王七麟蹲在他面前問道:「把你知道的給我完完整整說一遍。」
莫掌柜的抬起頭慌張的說道:「王大人,屋子裡確實鬧鬼來著,這屋子以前是我跟我娘子的臥房,但我娘子為人善妒,我後來娶了一房小的,她便自盡了!」
「在她自盡之後,屋子裡鬧鬼來著,總有夥計說見到我娘子的鬼魂在裡面飄蕩。」
「畏懼之下,我便找了個玄門高人來看,高人說我娘子死的冤屈,她不知道用什麼手段避過了陰差,留在屋子裡成了個地縛鬼,這地縛鬼不好處理,只能找高僧來超度,但超度方式是念七天《往生咒》。」
「可是高僧不好找,而且不是一個得是一群,這一群僧人在我客棧念經七天,我客棧以後還怎麼做生意?於是我便用了高人給出的另一個法子,那就是用法磚法石封堵門窗,將它關在裡面。」
「王大人您明察,這間房子是十五年前封堵的,當時的一些夥計現在還在我家客棧里幹活,你可以問他們,當時沒事的,那時候裡面沒有死人啊!」
「十五年來一切也正常,沒有鬧過什麼詭事啊!」說到最後,他已經要哭了。
兩代人才經營起來的這麼一座客棧,怕是要毀在他手裡了,這讓他死後如何去九泉之下見爹娘和祖宗?
他爹臨死之前抓著他的手說過遺願的,那就是把這同福客棧打造成百年老店。
現在百年老店沒了,倒是有了個十年陰店。
王七麟還要再問,徐大沖他招手:「七爺,過來看,有古怪啊。」
「什麼古怪?」
「看裡面那些人,這死相也太怪了吧?」
王七麟定睛看去,有人上吊自殺,這正常。
有人卻是屍首碎成幾塊,但碎屍塊卻被扔在一起,看傷口不像是被利刃劈砍所為,更像是用錘子石頭之類給砸碎的,好些地方血肉模糊。
這很古怪,可更古怪的是有人屍首完整,身上卻纏著許多乾草,徐大低聲道:「我看著像是干苦草。」
苦草又叫麵條草、扁擔草,吉祥縣有些鄉下也叫它水韭菜,這是一種水草,很危險,經常有人淹死在河裡池塘里,便是被這種水草纏住了手腳游不上來了。
王七麟也覺得古怪,道:「這些人死法不一樣,是吧?」
「對,十四個人,十四個死法!還有的是燒死的呢,這屋子裡怎麼會燒死人?又沒有焚燒的痕跡。」徐大道。
竇大春分析道:「會不會是有人拋屍於此?這是個拋屍地?」
王七麟搖頭道:「怎麼拋屍?門窗都封閉了,屋頂沒有漏洞、地上沒有地道。」
竇大春道:「那人怎麼進去的?屍體進不去,人也進不去吧?」
王七麟想了想道:「十四具屍體,十四具屍體……」
他腦中靈光一閃,走去找莫掌柜問道:「掌柜的,你夫人的周年忌日是哪一天?」
莫掌柜說道:「七月初十!」
王七麟緩緩點頭。
莫家娘子去世後有十四個周年了,這跟十四具屍體會不會有關?
他又問道:「屋子裡一共十四具屍體,這是十四個人,過去十多年客棧里有沒有莫名其妙的少過人?」
莫掌柜欲言又止。
王七麟將妖刀往地上一戳,沉著臉道:「都什麼時候了,還敢瞞著我?」
莫掌柜的苦笑道:「王大人,不是小人想瞞著你,您也知道可站在這地方龍蛇混雜、人妖俱在,經常有人不告而別,所以即使客棧少過人,我們也沒有明確的察覺到。」
這點倒不是推諉,新漢朝開國之初行人住宿打尖要扣押記錄著身份的牙牌。
後來日子太平,這規矩逐漸便消解了,只要登記即可,所以有些人說走就走,客棧管不著。
王七麟讓徐大用生牛皮將打開的口子遮起來,然後他把莫掌柜帶走了,並安排衙役看住了同福客棧。
許進不許出!
他本來想查章如晦,結果章如晦這邊沒有消息,卻又發現了一件大案。
兩案並發,讓他無比頭疼。
更頭疼的是下午時分他正在衙門查閱這些年來吉祥縣的失蹤人口,竇大春忽然急匆匆的走了進來,面色焦灼。
「是不是有壞消息?」王七麟嘆道。
竇大春道:「沒,沒有壞消息。」
王七麟問道:「那是什麼事?怎麼這麼個表情?」
「有個不好的消息,」竇大春訕訕道,「我派去府里打聽消息的人回來了,府里乃至朝廷果然沒有下令罷免李英並將之下牢,章如晦是在亂搞!」
「另外來到咱們縣裡的章如晦確實有問題,府里也在找他,他突然之間失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