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熾業城」是閻羅王尚未進入陰曹地府之前的居所,最初的閻羅王便是從中誕生,名閻魔羅。
這座鋼鐵城池建立在鐵圍山上,七重欄楯,七重羅網,七重行樹,台殿園苑一應俱全,景境殊麗。
可惜這卻並非寢宮良舍,而是一亘古存在的苦樂牢獄。
凡置身其中者,平日白晝各有洞天宅邸,享受諸般人間不可求的榮華慾念,縱情歡愉。
可一旦黑夜,惡業即被點燃,便會被守獄者施加種種刑罰,業火加身,無法消除,猶如刀斧加身,痛楚難耐。
哪怕是閻魔羅,也無法避免業火灼刑,遭受錐心之苦。
後來他設法從中進入陰曹地府,這才徹底擺脫了這一處詭異之地。
「……「炎熾業城」可納萬千世界陽魂,點燃陽魂業報,以懲戒其所為惡行。」
黃天對自己的能力毫不藏私,侃侃而談:「這一道化神相,不僅對鬼魅具有致死性,對付精於練魄的修行者也有奇效。」
「因「炎熾業城」能剝離陽魂,隔絕陰魄,除非陽魂強盛者,否則難以對抗這一道化神相。」
吳奇聽得有幾分疑惑:「神通與化神相的區別,是在於天道麼?但我總覺得有些模糊。」
「尊者不解是因還未觸碰天道。」
黃天解釋說:「神通為借天道中大道之力,所投影出的術法,本身依舊是投影與虛像。但化神相為元神合道而成一方天地,是事實存在的法相規則,只是因天道秩序,無法持續顯化,而藏在天道道樞的各種夾縫脈絡之中。」
他一番比劃,連帶術法演示,吳奇基本搞懂了內核。
如果將天道看做是一副巨大的網。
神通就是元嬰修士以自身術法,觸碰這龐大無匹網絡,反射下來後形成的鏡像。
化神相則是元神真人用「弦」在天道上改出屬於自我的痕跡,這痕跡雖然無法長久持續,但短時間裡,可重新構建出一片世界的嶄新規則,或是直接連入天道既有的三千大道分支之中。
不到元嬰,看神通和化神相都是雲裡霧裡,感覺差異不大,但實際上有著極其本質上的區別。
搞懂這一點後,就不難理解,為何元嬰與元神有著天壤之別,前者若是沒有逆天法寶,在後者手裡根本沒有一點機會。
以黃天來講。
他的化神相併不是什麼虛構而成的術法幻想,而是真真正正引動天道,將人送入那藏在天道背後的「炎熾業城」里去,墜入業火地獄。
「尊者灌注巨量香火,我如今妖魄遠超普通妖仙,地階法寶都很難傷我身。」
黃天用力抱拳:「從此以後,鞍前馬後,刀山火海,黃天謹遵尊者令!尊者敵人,就是黃天生死之仇!」
吳奇笑了笑:「那就拜託了。」
甭管黃天心裡怎麼想,至少他的確擺出了正確的屬下姿態。
目前吳奇需要即戰力,因此他選擇投資黃天。
這段時間,黃天的大體性格吳奇已心中有數,此人算是粗中有細,大事不糊塗,但要摳細節卻是難為他了。
用於衝鋒陷陣當急先鋒,黃天最合適不過。
黃道一脈就有一個好,道君占有絕對掌控權,謫仙當然也可以消極怠工,那吳奇也不介意將其雪藏,坐若干年冷板凳。
蝗禍尚未結束,最嚴重的河南、河北、江南還未曾解決,若沒有意外發生,本次香火回報將會極其豐厚。
有一名元神真人在側,吳奇稍微有了點安全感。
謫仙是常規力量,不消耗自身靈氣,道君符則是爆發式力量,要出奇制勝。
他也琢磨過,要不要以黃天為基礎嘗試繪製道君符。
但吳奇才一嘗試就被靈力反噬,金丹運轉都受到了嚴重影響。
果然境界差距太大,道君符也用不了。
要渡過第二道君劫,再考慮嘗試了。
黃天再次隱於無常圖,盤坐於道兵祭壇,只是背脊上再度多了一張啖鬼口,旁邊石碑上的文字也緩緩改變:黃父,妖仙前期,九千年修為。
如今還剩九百六十份香火。
吳奇暫時按兵不動。
……
第二日,許叔靜又急匆匆拿了一張黃紙過來:「大事不好,大幽突然出沒,在河南、河北、江南、淮南襲擊剿蟲的監幽衛修士!」
吳奇倒不意外。
幽鬼如果不趁機動手,那才是不正常。
吳奇更在意的是:「幽王出現了麼?」
「尚未有幽王出沒,不過已有幾個玄幽設局,儒釋道三家的修士折損不少。」
許叔靜有些擔憂:「「疏蝗燭」損失了上千斤,幽鬼入場後,蝗群變得越來越難以捉摸,說不定什麼時候幽王就親自出手了。」
吳奇卻是嘆了口氣:「許參軍,找個地方躲起來吧。」
許叔靜一臉不解。
「我是希望幽王在正面戰場出現的,那代表幽王們決定正面處理朝廷和三教的官員與修士……可他們只是派出了麾下的大幽,阻斷了這一階段的滅蝗。」
「想想看,許參軍,幽王要讓蝗禍繼續擴張,最簡單的辦法是什麼?」
許叔靜一滯:「難道他們要……」
吳奇笑容里都是無奈:「柿子當然要挑軟的捏,要遏制朝廷和三教派出人手剿蝗就是一場絞肉戰,但換一個路子,解決產出「疏蝗燭」的人可要簡單多了。」
「不會吧……」
許叔靜臉色也越來越難看。
「道長,快叫上戴道長,找個地方隱匿起來!」
「沒用的。」
吳奇搖頭:「之前不對我們動手,是因為幽王還不確定「疏蝗燭」是否有用。現在他們想必已經了解這種東西的威力,以太歲幽王一直以來謀定後動的方式,早就派出了手下,盯梢住了這裡吧。」
身後傳來一陣掌聲。
浮雲觀的樹蔭下,不知什麼時候站著一個人,他身體隱匿在樹影下,漆黑模糊,有一副彎角,露出一雙發白的眼睛,看著有幾分詭異。
「吳道長真是如傳言那般聰慧敏銳。」
對方輕聲說著。
許叔靜一手取出懷裡文寶,被吳奇遏制。
吳奇看向對方:「閣下高姓大名?」
「鄙人太歲幽王麾下,十二天象之一,叫我「陰」便可。」
「陰」咧嘴一笑,露出雪白牙齒:「幽王請吳道長、戴道長一同去做客,由鄙人來迎接,還請道長不要拒絕。」
吳奇目光沉著:「若我不肯呢?」
「道長不肯,那鄙人自然也不能強人所難。」
「陰」收起笑容:「只是這樣一來,就只有幽王大人過來拜訪了。」
吳奇忽然置身於一片血海孤舟,空中懸掛蒼青彎月,血海之中有一道黑色船影,上掛了一盞明燈,船里傳來陣陣琵琶聲。
有人唱:「苦海遙遙,路途迢迢,三千煩惱系長生。」
「迢遞三千路,羈危萬里身,亂山殘血夜,孤燭異鄉人。」
船上有一個女人。
她身著綾羅紫衫,坐在明燈之下,雙腿併攏,抱了琵琶輕輕彈唱。
吳奇心臟狂跳。
囈語幻歌,血海孤舟。
「太歲幽王」親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