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奇睜開眼。
他手掌張開,靈氣在掌心化為一團凝而不散的液體,丹田中前所未有的充盈飽滿。
這就是築基後期特徵,靈氣化液。
到這一地步,只需氣,神,調動三寶凝于丹田,牽引體內靈力包裹三寶,結成無漏彈丸,便可三寶不泄,壽命大限增長到五百歲,即是結丹之境。
從築基到結丹也有一個大大縮短時間的辦法。
三寶丹。
吳奇囊中那兩枚可以說等待已久。
眼下卻不必急於求成,需調整精氣神到凝練的狀態,結丹才更穩妥。
目前還有一件事是當務之急。
算算日子,今日恰好是新一批法錢送抵成都府的時候。
吳奇帶著重陽下了山,腳步輕快地趕到蜀縣監幽衛衙門。
門口遇到正匆匆出來的程三元。
「法錢麼?似乎是到了。許大人在裡面,道長進去便能看到。」
程三元說完,匆匆往外走了,似有公務在身。
吳奇走入北門,就見許叔靜站在馬廄外,手捏書冊毛筆正清點馬匹,養馬官站在旁邊,似在被他問話。
「許參軍。」
「道長來了?稍等。」
許叔靜數了馬,又在養馬官的輔助下依次查看馬的牙齒,毛髮乃至馬蹄,確認這些馬都是結實可用,這才罷手。
「道長來的正好,長安運來的法錢已到,我去給道長結算一下。」
他走入裡屋,過了會兒拿了個麻布錢袋出來,小心翼翼放在桌上。
「道長這次,可真是收穫豐厚了。」
許叔靜臉上羨慕:「兩千法錢,在益州司度支里也算是大額,之前鶴道人與胡小刀在時,領取的酬金最多也就幾十法錢。」
吳奇心道,那是因為人家在外面有額外收入,看不上監幽衛這點死板薪水。
這兩個公職商人在外面多弄幾個黑吃黑,收些孝敬,不比正規收入多多了……
吳奇打開錢袋,清點確認兩千枚法錢無錯,這才丟進三爪奩里。
許叔靜見過這收納法寶,也不奇怪。
「道長,在這裡簽個押。」
吳奇在一頁度支上簽了名姓,這也是每次領取法錢的流程,必須留檔。
許叔靜收起籤押單,這才低聲道:「《鑒妖談》最近可是炙手可熱……寫得真是好,聽說已傳到了兩都。」
吳奇心裡警惕:「有什麼變故麼?」
許叔靜這樣的公門中人,很輕鬆就能查到千機書坊背後真正主人,想要隱瞞根本不可能。
但若是有官員從中作梗,或是以有傷風化之類的理由禁書,那就是一件麻煩事了。
「道長不必擔心。只要不是讖緯邪術,大唐朝廷一般不禁書,要禁書禁言,需左右相簽字,還需當今聖上蓋印才可。」
吳奇鬆了口氣。
「不過《鑒妖談》在兩都的國子監倒是引起了一番風波。」
許叔靜示意吳奇坐,當即透露說:「聽國子監同窗說,這書流入長安,引起了國子監監生注意,目前似乎褒貶不一,各有說法。不論如何,也算在京城有了名氣。」
吳奇眼睛一亮。
大好消息!
有熱度就好,不論好評差評,都將對《鑒妖談》的傳播售賣大有裨益。
他琢磨著,回去一定要讓師兄往長安多送些貨,不要浪費這機會。
吳奇揣了法錢準備回去,又被鑽出來的阿錦叫住。
「道長,大人有請。」
吳奇與她也熟悉了,當即低聲問:「阿錦姑娘,好事壞事?」
阿錦捂嘴一笑:「不好不壞,進去便知。」
吳奇還沒走入後堂,就聽到戢水龍女冷淡的聲音。
「你確定是洞府?」
「我潛入水下以法器查探,洞口有幾百年前的封鎮禁制,又用妖骨立京觀,妖氣比較淡薄,但的確是妖族洞府嘛。」
說話的是一個鬍子拉渣的男子,大約三十來歲,皮膚黝黑帶紅,他著右衽麻布衫,飾系了腰刀、菸袋、鐵火鐮,褲子裹綁腿,腳踏草鞋。這是羌人的打扮。
戢水龍女看吳奇來了,道:「這是舍人巂鳴,你們認識一下。」
巂鳴回頭,對吳奇抱拳:「吳道長,久仰。」
吳奇也回禮:「巂道友。」
「巂鳴發現了一座妖族洞府,主人至少是妖帥,他不敢輕舉妄動。」
戢水龍女道:「你有空就與他一道去看看。所耗符籙法器監幽衛報銷,若能開啟洞府,允許你們各拿其中一件,其餘歸屬監幽衛。」
吳奇回絕:「貧道要潛心修行。」
眼下賺錢換取香火重要,他才不願放棄這麼好的局勢又出去冒險。
戢水龍女瞥了吳奇一眼,又對巂鳴道:「那就由青羌與你同去,即刻啟程。」
……
吳奇到了東廟,化作少年模樣的九千王已在等候。
「道爺,您來啦。」
九千王習慣性搓了搓手:「上次您安排的事,小妖已經查清楚了。城外的確有十幾個妖鬼,情況非常艱難,而且口碑以前不錯。」
此前,吳奇讓他去查城內遭大幽襲而生活艱難的百姓,九千王不如監幽衛。這次事關妖鬼,就是九千王擅長了,它卯著一股勁兒,兩三天就摸清了狀況。
「有一頭溺死鬼叫甘生,他生前淹死在府河,原本溺死鬼有一招秘法,只要引誘人溺水而死,就能借別人的陽魄活過來。」
「甘生一直徘徊在府河邊上,但凡有小孩要下水,他就去嚇唬,不讓他們落水。為此還曾被不知情道士用法劍斬了一劍,後來日益虛弱。」
「他活著時就是孤兒,也沒人供奉,現在已經縮得很小一團,隨時可能成聻(jian)。」
九千王吸了吸鼻子,玄貓一路爬到他腦袋上,尾巴輕輕拍打他後腦勺。
鼠妖少年也不管它,頭頂著貓繼續說:「還有一頭倀鬼,叫胡烜(xuan),本來倀鬼都是被虎妖奴役的,不過胡烜想了個法子逃了出來,他在成都府外,虎妖怕監幽衛,也不敢過來抓鬼。」
「說起來,胡烜和黃四郎大哥一樣,之前都是在平羌大山,也都是被那妖將虎妖逼壓。」
「胡烜也是倒霉,之前大幽作祟那天,他正好在北門,結果被厲鬼撕咬,現在也只剩半條命。」
「小妖與胡烜打過交道,他曾是炰烋大哥的跑腿,也是一個老實鬼。可惜很多老實鬼過得都不怎麼好……」
九千王嘟囔了一句,又說:「還有一個瓮怪,愛喝酒,仗義,與一個酒鬼打賭比誰能喝酒。結果對方賭輸了,氣不過,用錘子將瓮怪肚子給砸了一個洞,怎麼都補不上來。」
「瓮怪妖魄受損嚴重,現在已經快要不行了。」
「這三個,都是值得一救的妖鬼。他們都是妖兵和鬼卒初期,弱小得人都可以隨便欺負,所以也最為艱難。」
吳奇從三爪奩里抓出一把法錢:「這個,能不能救?」
「能,能!」
九千王點頭如搗蒜:「一兩枚法錢就能救它們了!」
吳奇略略一想,開口說:「我給你三百法錢,全部給我用出去,救濟這些最迫切需要幫助、品行良好的妖鬼,這同樣是有道慈善賑金。夠不夠?」
「夠!」
「好,錢拿去,我等你消息。」
九千王拿了三百法錢,手都有些抖。
這可是「大唐武德」,貨真價實的國運之寶。
不愧是道爺,大氣魄力!
自己果然沒跟錯人。
臨走前,九千王不由看了一眼東廟裡的神像。
說不準哪天,這裡還真能重現千年前萬妖來朝的盛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