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
兩人對峙。
顧寧昭剛才該躺在床上虛弱地顫抖,現在半蹲著拿槍對準了他的腦袋。
持槍的手很穩,看不出絲毫異樣。但如果這個時候開燈,就會發現她咬緊了牙關、額頭上冷汗涔涔。
她在強撐。
「出去。」
嗓音喑啞卻堅定得冷硬。
雲述沒動,握著她的手逐漸收緊。「讓我幫你看看好不好?你是生病了嗎?很痛嗎?」
他完全沒有在意低抵著他眉心的槍口,伸手想去觸碰她的臉。
啪。
顧寧昭偏頭,打掉他的手。
「不關你的事,出去。」
「我是你父親,以前我不知道你的存在。但是現在你讓我怎麼能不在意你?看著你這麼疼,我的心像是要被撕裂成兩半。」
雲述語氣哽咽,緩緩收回手。
「你不想我碰你,那我就不碰。但寧昭,讓我看看你的樣子好不好?我學過醫術,也許會對你有幫助。」
顧寧昭持槍的手沒有移開半分,但眼底的神色已經有所鬆動。
「你以前不知道我的存在?」
所以,他不是故意拋下她和羅雲不管的?
「是,」
雲述嘆了口氣。
「我是在兩個月前得到消息,說是看見有一個長得和我很像的女生出現在M洲雨林,起初我並沒有在意。直到在網絡上看見有關於你的娛樂報導,我才起疑開始調查。」
他緩聲道。
「我去找了羅雲才確定你就是我的女兒,我問她你的消息,但是她也不知道你去哪兒了。直到前段時間我才知道,原來我的女兒受了那麼多苦,現在成為了這麼厲害的人。」
顧寧昭手指曲了曲,眼裡情緒濃得如化不開的墨一般,翻湧滾動。
「那你和羅雲當初是怎麼認識的?為什麼你會不知道她懷孕了。」
說到這個。
雲述沉默了半晌,才開口。
「說起來也是一個很老套的故事,二十年前我在一次行動中受傷,為了躲避追殺我的人我逃到芒城,準備在那裡養傷並等待家族接應我的人。」
「在那裡我遇到了羅雲,那個時候的她善良單純,她自己當時生活也不是很好過,卻在知道我受傷又沒錢之後好心地收留了我。」
「在和她的相處之中,我對她產生了感情,在那裡我們一起度過了一段很美妙的時光。」
他語氣中儘是對當時的懷念和感嘆。
「只是後來不知為何家族接應我的人遲遲不來,羅雲也像是變了個人一樣,性格刻薄刁鑽,和我分手將我趕了出去。我從她家離開後沒多久就被家族接走,後來也回去找過她想報答她當時對我的幫助,但等我去的時候她已經不在芒城了。」
雲述長嘆一聲。
「我不知道她當時懷孕了,又或許是連她自己都不知道,明明我們當初是做好安全措施的……」
他也覺得奇怪,但事實已經如此。他不怪羅雲的隱瞞,但他不懂她為什麼生下寧昭之後要把她拋棄。當初那個善良的她是怎麼變成現在這幅蠻橫無理的模樣的。
顧寧昭聞言,將手裡的槍漸漸放了下了。
原來她不是被母親拋棄,連父親也不要她的孩子。
他只是不知道而已。
當年事情的真相如何,也許只有羅雲才知道,但她已然沒有興趣去探究事情的始末。
究竟是年輕男女的轟轟烈烈後相看兩厭,結果發現自己意外懷孕不捨得打掉孩子,結果生下來後根本養不起負擔不起把她拋棄。
又或是從一開始就是蓄謀,裝作溫柔解語花贏得他的心企圖過上好的生活,結果發現他也只是個普通人後真面目暴露再也裝不下去,把他趕走。
至於她到底是意外懷孕,又或許是羅雲攀龍附鳳失敗的一個籌碼。
現在,都不重要了。
「所以,你現在來找我是想彌補?」
她冷嘲一聲。
「還是多年沒有子嗣終於發現自己有個遺留在外的女兒,想要我認祖歸宗?」
「都不是。」
雲述嗓音溫和。
「我只是想來看看你,至於你是想和我回家裡看看,又或是想繼續留在這裡,我都會尊重你的選擇。只要你不討厭我,不趕我走就行。」
顧寧昭眼中眸光閃了閃,「……家裡?」
「對,寧昭你還不知道我們是什麼家族吧。我們雲氏祖上是在華國西南地區定居,後來旁支漸漸離開,只留下我們這一主脈繼承。雲氏家族世代以製造機關和暗器為業,即使是現在現代社會,家族也依舊傳承著這一門手藝和技法。」
說起這個,雲述的聲音提高了些,帶著些隱隱傲氣。
「我們不僅只是自己製造一些機關和暗器,家族中也有人為將現代科學技術和傳統的機關暗器製造結合起來,為國家效力。當然,還有比如像雲氏族長以及我,選擇了隱世,不參與到社會的競爭之中,在家族裡安安靜靜地做研究。」
顧寧昭聽著,感覺像是之前雲雀給她看到小說里的人物。什麼隱世大家族,有很厲害的能力卻並沒有暴露在世人眼中。
「機關暗器……」
她喃喃道。
有些好奇。
雲述眼睛一亮,「寧昭喜歡嗎?想學的話我可以教你!很多精巧的機關和暗器能在你出任務人時候有所幫助的,家裡也有很多老師可以把機關術和暗器製作的方法傳授給你。」
「這種技術應該不能隨便傳授給外人吧。」
顧寧昭淡聲,似是並沒有被他說動。
「你怎麼算是外人呢?」
雲述挺直了脊背,即便是在黑暗中也直勾勾地盯著她。
「你是我的女兒,就是我們雲氏中人。主要你想學,沒有人敢多說一句話。」
好不容易有個能讓她感興趣的,雲述恨不得現在就把家族裡的那些術士們叫過來,好好給她說一說,勾得她答應和他一起回家才好。
顧寧昭並沒有對他這話做回應,卻也沒拒絕。
「你可以出去了,我要睡覺了。」
身體的疼痛徹底消停下來,緊繃了一晚上的神經驟然鬆懈,疲憊感襲來,只覺得眼皮沉得厲害。
雲述本想再勸幾句,讓他給她把脈看看。
可是瞧見她這副模樣,把話都默默地咽了下去,起身。
「好,那我先出去,你好好休息。等你睡醒了,我們再聊。」
門緩緩關上,雲述溫和的神情瞬間斂下,視線看向還站在門外的雲雀、白狐和黑狼。
「誰能跟我說下,寧昭她的身體到底是怎麼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