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聞煬整個人失力,霎時間有些穩不住身形,渾身的血液飛速往一處匯聚。
鳴震的疼痛順著心口蔓延,裴聞煬呼吸加重,胸膛起伏的不正常,疼痛的程度成倍數加深!
裴聞煬手臂青筋暴起,手心濕潤。
滴滴滴,滴滴滴,滴滴滴!
放在櫃檯上的穩定手環發出震響。
細小的屏幕顯示著劇烈閃動的紅光!宛若索命般震著耳膜。
「裴聞煬……」
星楠聽見浴室門口的響動,往裴聞煬的方向跑了過來。
他站在裴聞煬面前抬手扶住裴聞煬,「怎麼了?」
「哪裡不舒服嗎?」星楠面色擔憂,淡淡的酒味帶著體香鑽入裴聞煬的鼻腔。
裴聞煬手撐到柜子上,另外一隻手倉皇地去拿櫃檯上的手環。
鳴震的震心震耳聲音還在渾身精神絲遊走,裴聞煬觸碰了好幾次都沒摸到手環,反而將其推的更遠。
再伸出手的時候劇烈的疼痛讓他的身體有些不穩。
「啪!」
手環被輕顫的指尖碰到劃落到了地上,彈起滾落兩圈。
高精度的手環在地上摔出一道裂痕。
封存的晦暗之地,尋到了窺光的口子。
滴滴,滴滴滴!
警報聲繼續響著,但屏幕的紅色閃動位置被裂痕割開。
星楠此刻大腦思緒緩慢,他見裴聞煬的樣子,焦急地將手環撿起抓著裴聞煬的手戴上。
是因為這個不舒服嗎?
陸淮年說過裴聞煬做過手術,手環對他來說很重要。
指腹觸碰到裴聞煬手腕,灼熱的體溫燙的星楠一驚。
他聽著裴聞煬沉重的呼吸,太著急了戴了好幾次才將手環戴進裴聞煬的手腕。
兩人貼的很近,各自能聞到對方的味道,無形的磁場交織,星楠聽見裴聞煬的呼吸越來越沉。
「怎麼了裴聞煬。」星楠抬眸去看裴聞煬。
對視間,星楠清晰看見裴聞煬瞳孔中的血絲,那是星楠無法理解的眼神,墨色如黑潭,交織著的東西太多也太亂。
星楠還想問些什麼。
突然被裴聞煬猛地推開,而後迅速往書房內踉蹌而去。
關門聲響起,嘭聲讓星楠的思緒回神。
他不對勁。
裴聞煬為什麼看起來那麼難受。
到底怎麼了?
若說不擔憂那是假的。
星楠往裴聞煬書房門口走去,心中有一個聲音,讓他進去看看。
星楠抬起手觸碰到門把手上。
他有點後悔喝酒了,不然不至於像現在這樣做什麼都要慢半拍。
星楠正要扭動門把手。
忽地,書房的門被裴聞煬從裡面打開!
星楠率先看見的裴聞煬手腕上手環還在跳動的紅色警報。
還有淡淡的藥味。
還是好幾種藥物的味道。
「待在這裡,別亂跑。」裴聞煬蹙著眉頭,聲音已經嘶啞。
星楠抬手抓住裴聞煬的手,他根本受不了裴聞煬這副樣子。
裴聞煬被折磨的手心都是汗漬,星楠手收緊,「你到底怎麼了?我很擔心。」
「你在吃什麼藥嗎?」
裴聞煬拿開星楠的手,冷而啞地質問,「關你什麼事。」
「不要靠近我。」
綿而沉的話迴蕩在星楠腦海。
星楠還沒從這兩句話里反應過來,裴聞煬拖著身子出了門。
裴聞煬到門口的時候調節著手環上的穩定磁場。
但沒有用,疼痛,心慌,錯愕,不能控制,難以穩定的情緒。
每一個都壓在裴聞煬心口。
要將人撕裂。
心率150。
裴聞煬走到馬路靠在道路旁的梧桐樹上,試圖讓自己好受些,他的手腕不自覺地顫抖。
呼吸也越來越重。
五分鐘後陸淮年的車停在裴聞煬面前,「上車。」
裴聞煬拉開車門後坐上副駕駛,陸淮年是被電話叫過來的,大概知道是個什麼事,沒多問什麼。
陸淮年眼神瞥向裴聞煬手上已經裂了的手環,眼神驟然蹙緊。
他調整情緒緩緩道,「也用那麼多年了,壞了不奇怪。」
「現在感覺怎麼樣?」陸淮年啟動車輛往研究所的方向過去,油門踩到底。
車輛在街道飛馳,留下一陣刺眼的迷離紅橙拖尾。
裴聞煬仰頭靠在車上,強勢的疼有了手環的控制,雖然碎裂了,比剛剛好了許多,卻依舊鑽心刺骨。
「有煙嗎?」裴聞煬眼神望向陸淮年身上,不像是在開玩笑。
「你發什麼病?」陸淮年被這句話噎的半死,眼神都黑了。
「你自己現在什麼樣不知道嗎?真不怕抽死。」
裴聞煬閉著眼緩緩呼吸,腦海中的畫面光怪陸離的切換。
一下是受傷的任務點,一下是星楠靠近的臉,重合割裂中找不到一個很好的平衡,所以畫面一直一直在腦後迴旋,像是電影一樣回放。
逃不開也躲不掉。
去想別的,畫面來的會更快更烈。
他無法控制自己的思緒。
像是在提醒,提醒的不是回應,是正確且準確的情緒。
「裴聞煬,你教教我。」
面前的車尾燈在視線中快速閃過,渾噩的視線中是星楠的各種身影。
靠近的時候說不懂。
遠離的時候,說,「快來保護我。」
狹窄的巷子拿著槍的殺手追擊的速度越來越快,他有20%的機率在那裡死亡,陰冷潮濕的窄巷,槍聲與煙火交織。
「嘭!」
槍枝震手的滋味在手掌重演。
心慌也是。
沙灘上有篝火,石壁燒出兩個人的影子。
越來越濃烈,也越離越近。
「明天裴聞煬就會變成指揮官嗎?」
「裴聞煬,你背過別人嗎?」
肩膀上的分量很輕,輕柔的聲音屬於不懼生死的少年。
鮮血中站著的星楠,閉著眼睛,說著會聽話。
「誰會保護我。」
「可以是裴聞煬嗎?」
麻木需要被替代。
有些東西在拼命衝破被封鎖的心臟。
組成一千萬個裴聞煬。
記憶重複星楠的每一個表情,每一個動作,又快到無法捕捉。
而當時的心境,在腦海構建的回憶畫面中,被撕碎,取而代之的是全然不同的另外一種情緒。
在看見星楠躺在屋外的草坪上的時候,當時冷漠探究的情緒,變換為隱隱作痛。
在被蹭蹭鼻尖的時候,癢意直達心底。
聽到害怕的時候,想擁住那副顫抖的身體。
原來他想的從來都不是後退。
在一句句聽了毫無波瀾的話語中,破碎後,於層層疊疊的愛恨貪慾中重塑裴聞煬。
「我以後都不會再來找你。」
「你會遭報應的。」
「你是個好人。」
「審判官審問過無數個犯人。」
「我在撒謊嗎?」
「你嘴巴好軟。」
「我有點怕你。」
「我離開泊海了,去很遠的地方。」
「裴聞煬,我在想你。」
「告訴他,不許結婚。」
「跟我談戀愛。」
「這道疤以後就叫星楠。」
「謝謝裴聞煬。」
「不能給別人摘果子。」
「我沒有家,你也不要我。」
「你記性好差,我好難過。」
「我的蛋糕沒有壞。」
「找到睡覺的地方了,晚安裴聞煬。」
「選第一,有裴聞煬都選裴聞煬。」
「你教教我。」
「你剛剛心跳好快。」
「裴聞煬,我害怕。」
「你也會想像那樣欺負我嗎?」
剝荔枝的手流淌著汁液,是邪惡內心骯髒不恥欲望。
星楠指間觸碰到裴聞煬嘴角的觸感,今日被真真體驗。
星楠莫名的眼淚,在無視中流淌,震住視線的朦朧此刻歸於眼前,疼痛從現在開始。
遲來,也轟然。
有什麼厚重的山體忽然倒塌了,泥流傾瀉,滿目青山漫火灼燒。
腦海中回想起的畫面在冷漠疏離中,得到了,歡愉,麻木,疼痛,心軟,得到了一千萬種遲來的振奮與期盼,沉寂與歡愉。
是有用的情緒。
裴聞煬手指麻木,手環的閃爍速度越來越快,似要將人的血管心脈一起炸成粉碎。
太多太滿,也洶湧的可怕。
隨之而來的是手環上突如其來的第二道裂痕。
伴隨壓制性的疼痛鑽心刺骨。
裴聞煬忍著疼痛再次調節手環,額心依舊汗漬一片。
滴滴滴,滴滴滴!
「別動了。」陸淮年阻止了裴聞煬的動作,「去實驗室做個檢測。」
「你到底怎麼回事,那麼多年不是都沒事嗎?」陸淮年急打方向盤,心中也不免跟著憂心。
「沒事。」裴聞煬開口道,聲音像乾枯的河水死寂。
「死了你才叫有事。」陸淮年瞪了裴聞煬一眼,對於做手術麻藥都可以不打的人,說出這樣的話來,陸淮年一點也不驚訝。
「實驗室有特效藥,你別擔心。」陸淮年語氣認真。
失神的片刻功夫,迎面一輛越野突然沒了剎車似的撞了過來!
「操!」
陸淮年猛地轉動方向盤,對面的車卻依舊沒有停下來的意思,而一側行駛過來一輛大掛車,更沒辦法繼續轉向。
刺眼的燈光晃著陸淮年的雙眼,是避之不及的恐怖速度!
陸淮年頓時瞳孔睜大,心中只有煩悶與殺心。
紅綠燈閃的急迫宛若索命。
下一秒巨大的衝擊力撞來!
「嘭!!」
耳鳴聲伴隨著滋滋作響的引擎聲在耳膜環繞,視線中的顏色被撞的破碎,安全氣囊彈了出來。
一層煙霧籠罩住前方,車輛被撞的前方全部凹陷破損,引擎蓋冒著濃煙!
陸淮年睜開眼的第一時間就去看裴聞煬。
裴聞煬本就堅持到了極限,哪裡受得了這樣的撞擊,再是指揮官,他也只是肉體凡胎而已,體力到達極限的時候被這樣劇烈撞擊。
他的問題還在心臟,怎麼可能在這樣的情況下承受的了。
裴聞煬已經暈了過去。
心口位置被碎玻璃劃傷了,衣裳浸出了些血跡。
「操操!!操!」陸淮年瞳孔顫抖。
「他媽的他心口有傷!我操你祖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