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臟漂浮在海中,裴聞煬在那一刻失明失聰,水壓讓耳膜穿孔般,也不知是不想聽到還是不願聽到。
星楠在叫裴聞煬。
沒有疑問,質問,而是平常一般喚他的名字。
恍惚間,讓裴聞煬臆想回到五年前,星楠叫他名字的時候喜歡和愛能多到溢出來。
在他懷裡說話,講條件,撒嬌。
擁有太多後失去,回憶與當下都是利劍,無數次殺死他。
裴聞煬久久沒有回應。
內心掀起的巨浪比面對的海浪洶湧。
澆的他從髮絲濕到內臟。
片刻間,裴聞煬的雙眼泛紅,人們總說犯多少罪就要贖多少罪。
裴聞煬感受著冰冷的海水,只覺得透骨,冰渣子一般根根刺入他的血液里。
裴聞煬都不要命了,能不能有一分。
能不能得到一分。
至少不要叫出這個名字後,再次消失在他面前。
「什麼……」過了許久裴聞煬沒聽懂似的問。
假裝聽不懂就可以多一會兒,一定是這樣的。
星楠勾著唇笑了笑。
死刑沒有如預想般到來,星楠說的是,「你和裴聞煬很像。」
裴聞煬抬眸慢慢地看向星楠,被打濕的睫又長又粗,第一次讓人看出了些許可憐的滋味來。
裴聞煬懸著的心沒有放鬆,他只覺得避不可避,被發現是遲早的事。
此刻裴聞煬沒有一點覺得自己逃過一劫,沒有為此感到半點慶幸。
「為什麼要拿我和他比。」裴聞
煬還在洗脫嫌疑。
「為什麼不能。」
「你很討厭他。」裴聞煬在海上回答星楠,與其說是回答,不如是在問,但裴聞煬並不期待這個問題的任何答案。
怎麼會不討厭。
從五年前開始,不肯見他一次,怎麼會不討厭。
「是很討厭。」星楠抬手撥動了面前的海水。
裴聞煬手腕青筋起伏,心跳越來越快。
「那就聊別的。」
聊別的,聊別的就不難過了。
裴聞煬深深地看了星楠一眼,「不喜歡他就別原諒。」
星楠笑了笑。
話還是在繼續。
「他和你一樣,做任何事,都可以做到極致,完美,像是機器,有標準的刻度,精確到分,精確到秒,權衡利弊沒有人比他做的更好。」
星楠心口猛地刺痛。
「很討厭他。」星楠第二次重複肯定這句話。
「但在一起的時候每一天都很幸福。」
裴聞煬眼神在深的發黑的水裡,不敢看星楠的眼睛。
這是星楠第一次在裴聞煬面前提及在一起這類的話題。
也是第一次說幸福。
那16天是獨屬於他們的16天。
所有的快樂比普通人情愛濃縮的千萬倍,因為知道沒有結果,一股腦地軋進去,來不及給的愛,因為時間不夠用,星楠的感情千倍萬倍地呈現。
「你想聽聽我們的故事嗎?」
「什麼……」裴聞煬表情不太自然。
星楠詢問的時候已經開始說了,「泊海防控局最高指揮官,和一個任何時候都不讓人省心的人。」
「聽起來其實很沒勁,但我沒和別人說過。」
星楠的聲線溫和很適合講故事。
「我之前每一天都過的很黑暗,日復一日的痛苦,我以為自己生來便要承受那些,是裴聞煬告訴我不是,別人有東西他都給過我,對我最好,我從出生開始就在接受被拋棄,很多時候習慣了痛苦,裴聞煬教我很多東西,他說永遠不會拋棄我。」
裴聞煬捏著浮沫棍的手捏的發白,不敢去看星楠的眼睛。
星楠的聲音混合著海浪,「他沒有做到。」
「我五年沒有見他,以後也不想看到他。」
裴聞煬眼神眨的很慢,「你做的對,他不值得被原諒。」
星楠說,「這個世界上,他對我最好,也對我最壞。」
星楠眼神明亮了一瞬,「如果裴聞煬在船上,他會像你一樣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