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章 相望

  所有一切化作利劍。

  裴聞煬承受不住分毫。

  傷痕累累的角落是被星楠封閉的彩虹世界,感情越熱烈,此刻便傷他愈深。

  他不是愛而不得。

  他得到的是星楠炙熱真誠的全部,平淡卻比烈火雪崩轟轟烈烈。

  衣帽間的一角由他親手碾碎。

  裴聞煬抱著星楠的衣裳不肯鬆開。

  一向冷靜的指揮官情緒無數次爆裂,漠然無情的人學會愛的時候,向陽的花沉入深海不願再見他。

  裴聞煬在堆積起來的角落睡了一夜。

  他將星楠所有的東西放到屋子裡原本的各個角落。

  一切變得一樣。

  卻只是他拼湊出來的假象。

  碰不得,想不得。

  自那之後,除了維護泊海安全,裴聞煬唯一在做的事,只有尋找星楠。

  即使所有人都說星楠死了。

  裴聞煬從不相信。

  他不信鐵證,不信高精度的生物檢測儀器,不信100%死亡的真相。

  他在自欺欺人。

  直到一個月後陸淮年給星楠在海灣山給星楠立了墓碑。

  裴聞煬發了瘋似的阻止墓碑的建立,碑刻上的字泣血一般劃在裴聞煬眼睛裡。

  所有情緒在那一刻如猛獸反撲,比任何時候都要痛在表明,「你幹什麼?誰讓你給他立碑的?誰許你立的?!」

  那種滋味太過急切,像是不敢承認,裴聞煬愈發清楚自己的悲涼。

  「他沒事,他沒事,我只是還沒找到而已。」裴聞煬重複著腦海中的話,「我只是還沒找到而已。」

  陸淮年推開裴聞煬,這一個月以來每一條線索都能支撐星楠死亡的結果。

  他知道裴聞煬接受不了,但需要這是現實,誰也改變不了。

  陸淮年嘆息嘶吼,「死者安息,死者為大,他活著的時候叫我一聲哥,我就得給他立碑,我逢年過節來看看他,讓他知道自己有人疼。」

  「星楠夠可憐了,你現在連他的墓都不讓立嗎?!」

  裴聞煬啞口無言。

  「他沒死!」裴聞煬胸口疼的發悶,血絲在瞳孔交錯,說話的時候嗓子在撕裂,「…他只是討厭我藏起來了。」

  「…他只是藏起來了。」

  陸淮年看向裴聞煬,「別再騙自己了,你早就接受他已經死亡的事。」

  「你自己看過墓地,不要以為我不知道。」陸淮年想讓裴聞煬接受這一切,這樣的裴聞煬哪裡還有半點指揮官的樣子。

  海灣山的風景優美,環山依海,是泊海最貴的高檔墓地。

  裴聞煬抬頭望著天,太陽像是要將他燒穿,瞳孔只有麻木,腳下的地將是愛人長眠的地方,他那不切實際的夢,在一聲聲墓碑的雕琢聲中破碎。

  他無力地半癱在地,手中抓住的泥土是即將掩埋星楠的墳泥,他的骨血一同被葬在其中。

  裴聞煬親眼看著墓碑立起,他想上去推翻它,仿佛這樣就可以,否定這一切。

  推翻他,他的星楠就可以再回來。

  所有人都走後,裴聞煬一個人待在墓碑前,腳下被藤蔓纏繞難行半步。

  裴聞煬覺得自己走了好久好久才到墓碑面前。

  他凝視著面前的墓碑,他依靠在上面抬,手輕輕撫摸石碑上的字跡,指腹順著痕跡划動,在觸碰易碎的東西一般,不敢用力。

  裴聞煬嗓子啞而重,「一個人住在這裡會不會害怕啊。」

  「你膽子那么小,會害怕的對不對?」

  「等我把所有的事情都做好,我想來陪你。」

  回應裴聞煬的只有落寞空寂的風聲,月色漸漸跌落。

  裴聞煬一直待在星楠墓前。

  墓地的門口有賣花的,裴聞煬過去買了一束,泊海沒有送花的講究,什麼都有賣的,裴聞煬看著那一簇簇橘金色的苦桔花。

  寶貝現在不喜歡他,肯定也討厭苦桔花的味道。

  「一束紅玫瑰。」裴聞煬說。

  裴聞煬拿著花回去又陪了星楠許久。

  裴聞煬不想承認,可所有的一切都在佐證結果。

  裴肅的實驗中,剖出海珠的人魚死亡率是100%。

  而他是逼死星楠的罪魁禍首。

  裴聞煬不敢站在星楠的角度看待自己,他不敢想星楠當時有多無助,更找不到星楠能原諒自己的任何理由。

  星楠渴望他記起來的時候,他毫不猶豫地扔掉藥劑,朝他開槍。

  分開那天賣的糖果也沒來得及給他。

  裴聞煬從口袋裡掏出一顆桃子味的糖,放到星楠的墓碑前,紅著眼睛告訴他,「寶貝,這顆糖…是你離開那天買的,遲到了。」

  裴聞煬的聲音越來越無力黏膩,「…我不知道自己要走那麼久,對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