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亮的光透過玻璃照射進來,糖果的包裝紙流光溢彩。
星楠手腕收緊。
是他喜歡的那個品牌。
那家店的糖果都是現做的定製款式,每一天都是新鮮的日期。
他手裡的這顆,時間是,他們分開那天的日子。
原來裴聞煬給他買了糖果。
「裴聞煬?」星楠抬眸盯進裴聞煬冷峻的眼睛,試圖想看出來些他記得的可能性。
星楠想破開那一點可能,哪怕是一個口子也好。
可是沒有,一點都沒有,只有空洞。
星楠垂眸,過了好一會兒,啞著嗓子問,「裴指揮出任務還帶這種東西嗎?」
裴聞煬眉宇緊蹙,這件事情裴聞煬沒怎麼細想過,或許有過,但沒有結果,他並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帶著這顆糖果。
但帶著就是帶著,他並不想給出去。
心中有一個聲音這樣說。
裴聞煬朝著星楠冷漠地伸出手,「給我。」
星楠手往後放到身後,「不給。」
「我看到了就是我的。」
面前的星楠像有裂痕的寶石,完整地站著,固執地捏著那顆糖。
裴聞煬只覺得荒唐。
但下一秒星楠已經將手中的糖剝開放進了嘴裡。
星楠從嘴裡拿出糖果,遞到裴聞煬唇邊,「還要嗎?」
裴聞煬來不及回答,便被星楠的糖觸碰在唇上從左滑到了右邊,唇被糖果微微按壓。
黏膩的滋味帶著不可言說的香甜。
星楠收回糖果再次塞進自己嘴裡,他直視著裴聞煬,「我剛剛說的話你相信嗎?你愛我。」
「這顆糖是你給我買的。」星楠說。
「荒謬。」
「如果是真的呢?」星楠上前一步,毫不退讓。
星楠不是什麼悲痛一個人承受的性子,為什麼要瞞著裴聞煬,他沒有那麼偉大。
裴聞煬說過,每個人都有缺點。
星楠咬著唇,「如果我們真的在一起過呢?」
裴聞煬面上沒有波瀾。
裴聞煬太了解自己了,他極少有什麼情緒波動,事事冷淡漠然,在意的不多,更沒有什麼喜歡的事物,對任何事任何人付出不了多少情感,所有人在他眼裡都一樣,他不會愛人,且從不動情。
人魚狡猾擅長欺詐。
這不會是真的,若是真的。
他也能立即作出判斷,給出答案。
裴聞煬目光如炬,斬釘截鐵地告訴星楠:「如果是真的,我也不會選擇你。」
這就是裴聞煬的答案,不需要多思考一秒,心若明鏡,朗然若揭。
裴聞煬只會選擇絕對正確。
輕緩的話刺入一百根利劍,穿透星楠的肌膚也刺入心臟,攪動百次。
頭頂的燈光在閃爍,似星河坍塌。
「你能代替裴聞煬嗎?」星楠問的又快又急。
他一時間又忘了自己去遣詞造句,怎麼去表達自己心裡的話,他想說什麼?他要怎麼問才能讓裴聞煬明白?裴聞煬還有太多的事都沒教過他,你能代替裴聞煬嗎,要怎麼說才算清楚。
百丈的水澆濕了全身。
星楠從未如此狼狽。
要怎麼說清楚……他就是裴聞煬。
不對……
他不是裴聞煬。
星楠赤腳踩在裴聞煬雙腿之間,紅著眼睛問,「你能代替愛我的裴聞煬嗎?」
「星楠。」裴聞打斷他。
喜歡和愛對他來說,沒有什麼比這更遙遠。
「我記得我拒絕過你很多次。」裴聞煬依舊像是不動的山。
裴聞煬語氣冰冷低沉,「這個世界上只有一個裴聞煬。」
「你憑什麼代替他?」星楠過激地嘶吼。
「你憑什麼代替他說這樣的話?」
星楠看著他,腦袋渾噩地微動,手裡的糖果被從手中滑落摔的粉碎,「你不是裴聞煬,你不是裴聞煬!」
「你不是!」
裴聞煬垂眸,他印象中星楠總是奇奇怪怪,不能用平常人的思考方式去看待他。
裴聞煬說,「裴聞煬永遠都是裴聞煬,指揮官不會愛你,我告訴過你很多次。」
「你只是忘了!」星楠喉嚨疼的厲害。
「我記得你。」裴聞煬語氣篤定,冷聲喚他,「星楠。」
星楠忽而哼笑出來。
嘴角弧度哭笑都不像。
他說的沒錯,裴聞煬說過無數次,不要追著他。
指揮官不可能喜歡你,不會愛你。
腦海中的話一次次回晃,也光怪陸離:
不要對我抱有期望。
我可以追你嗎?
不能。
我可以追你嗎?
上次已經回答過了。
裴聞煬,有可能會喜歡我嗎?
不可能。
我喜歡你。
這個問題不會有答案。
和我談戀愛。
指揮官不談戀愛。
哭什麼哭?
層層疊疊的畫面堆積成片,每一個都是他認識的裴聞煬,疏遠,冰冷,不苟言笑。
全部……全部都是拒絕和惡劣的話。
「你的意思是就算你愛我,也不可能放過我,是這樣嗎?」星楠不死心地問面前的指揮官。
他自在漩渦,更不知自己從何時何地陷下去的,像一個求生的人迫切想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什麼樣的結果他都要問。
耳畔傳來脆響,幾個字震的人耳鳴。
裴聞煬:「我不可能愛你。」
裴聞煬的話扎入星楠的高地,「就算愛你,也不會放過你。」
「不要聯想主義地將虛無縹緲的東西想像的太深刻,感情是這世界上最沒用的東西。」
這是裴聞煬的一直以來的做事準則。
裴聞煬自覺自己對星楠的印象不算深,但絕對也不算淺,知道他是人魚後所有一切懷疑全串聯成線,樁樁件件,都有跡可循,他理應死在自己手裡。
「你不是,你不是他!」星楠猛地後退,「你閉嘴!你閉嘴!我不要你!」
星楠猛地往控制室跑去。
他赤紅著眼朝裴聞煬吼道:
「裴聞煬,你好好看著我,看著我怎麼跑,看著我怎麼受傷。」
我的每一份痛,你都要和我一起感受。
控制室關閉的瞬間,星楠被強熱的射線灼傷了手臂。
他甚至沒躲開。
星楠手臂的手流淌出鮮血。
與此同時,屋外的裴聞煬手臂陡然出現的疤痕。
他往星楠身上注目。
剛剛還在拼了命不想受傷的人,不管不顧地往前沖。
去刀鋒前尋找自己的破綻。
只為了讓裴聞煬感受到痛。
裴聞煬頸側再次傳來刀鋒劃破的疼痛感。
他抬手摸了摸頸側,指腹上裹滿血跡。
裴聞煬鋒利的眉眼微微蹙起。
這時候溫北英走到裴聞煬身邊,看著裴聞煬身上莫名其妙的傷痕,「不是讓你別惹他嗎?」
「並沒有。」
「他和你說什麼了?」
裴聞煬眼底無情,「無關緊要。」
「無關緊要?」溫北英依靠在牆面,「我可聽見了,他說你愛他。」
「荒謬。」
溫北英:「都說裴指揮冷血,果然如此。」
稍頓溫北英又道:「不過也是,指揮官和人魚扯上關係,豈非可笑。」
「誒!」溫北英朝控制室的星楠喊了一聲。
星楠回目過來。
溫北英便從白色的大褂中掏出一支針劑遞。
而後遞給裴聞煬。
對話中的每一個字都星楠聽的一清二楚。
溫北英:「想知道他說的是不是真的,可以試試這支針劑,可以讓你想起來和人魚更多的事情。」
「裴指揮要試試嗎?」
星楠瞳孔微顫。
他沒想到溫北英會那麼輕易地給出能讓人類記住人魚的藥劑給裴聞煬!
星楠的心沉寂在海上飄蕩,找不到落腳點,也看不清方向。
星楠凝視著裴聞煬,沒有放過任何一個微妙的表情。
期待是傷害的本體。
比子彈殺人,比刀鋒利。
「不需要。」
裴聞煬接過粉藍色的藥劑。
甚至看都沒看便將其扔進了一旁的垃圾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