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8章 我本名白蕪

  「呼——」的一陣清風吹過,那聲音頓時消失,眼前的景象也跟著發生了微妙的變化。

  銀杏樹滿樹的綠葉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漸漸變黃,仿佛周圍有無數金光灑落在樹梢枝幹上。

  光影迷離中,我看到了一個廣袖白衫的清秀男子從樹蔭下走出。

  他眉眼溫柔,滿臉虔誠,舉手投足如春風般和煦宜人。

  我看著他,明明是很是面生,卻莫名感覺有些熟悉。

  男子走到我面前,雙手拱在身前,朝著我下拜行禮:「神君,您總算來了!」

  「阿銀已等候許久……」

  「阿銀?」我默念著這個名字卻是覺得有幾分耳熟,抬頭細細看著他問,「你就是這棵銀杏樹的樹靈?」

  自稱阿銀的男子微微點頭,態度恭謹:「正是。」

  我微微皺眉,又問:「你說你已經等我多時,那你為什麼要等我?」

  「我之前是有跟你交代過什麼事情嗎?」

  阿銀溫聲道:「神君曾讓阿銀保管一段記憶,如今神君即將歸位,阿銀理當如約將這段記憶還與神君。」

  說完,就見他兩指合併貼在自己的眉心,從中扯出一根金色的絲線。

  絲線在空中散作無數金色星光,像是被什麼東西吸引了一般,自動飛向我的身側。

  我全身瞬間被星光籠罩,下一秒,那些星光又聚攏成了金絲線鑽入了我的眉心。

  往昔的記憶突然如潮水一般瘋涌而來,我頭疼欲裂,腦子像是要炸裂一般的疼痛。

  身體似乎也承受不住負荷,雙腿發抖,呼吸急促。

  我跌倒在地上,感覺心口有塊烙鐵在灼灼燃燒。

  阿銀見我痛苦難當,忙屈身過來,調動周圍的靈氣為我平息心頭的燒灼感。

  我整個人的意識在此刻時而清醒時而渾噩,靈魂都仿佛要被撕裂一般。

  整個過程不知道持續了多久,等我平復下來身上的衣服都已經被汗水浸透了。

  我想起了很多人很多事,也記起了自己的職責。

  我的本名叫白蕪,我既是柳宴口中的小白,也是蘇清淵口中的阿蕪……

  白湘只不過是在人界脫胎換骨後擁有的新的身份。

  我還沒來得及細細消化全部的記憶,旁邊的阿銀就氣息虛弱的提醒:「神君,您的時間不多了……」

  我看了他一眼,嘆息一般道:「是啊,我時間不多了,在人界這十幾年,本來就是偷來的清閒。」

  「我不該如此貪戀……」

  「阿銀,你把陣法打開吧!」

  阿銀面露幾分擔憂道:「可神君您如今還是人類之軀,只怕承受不住這陣法帶來的消耗,或許,您應該藉助一下妖皇的力量……」

  我苦笑著搖搖頭道:「我有我的職責,他也有他的。」

  「他今後要面臨的艱難困境並不比我少,我若借了他的力,他便少了一成勝算。」

  「可是神君……」阿銀還想勸說我,卻被我抬手打斷。

  「你只管做你該做的事,其他的不必你來憂心。」

  阿銀不敢違逆我的意思,只得垂首領命。

  很快,神樹的法陣就被打開,我身上好不容易才聚集而來的靈力不受控制的全部流向大陣。

  陣法在空中緩緩的流轉運行,仿佛一個巨大的轉盤,越轉越大,金光熠熠,耀人眼目。

  我強撐著力氣,直到陣法運行完成,整個人瞬間失去了所有的力氣,眼前一黑,暈了過去。

  這一覺不知道睡了多久,迷迷糊糊中總感覺自己窩在一個很暖很熟悉的懷抱里。

  這份氣息讓人無比的安心愜意,我貪戀這份安逸,潛意識裡甚至都不想醒過來。

  我感覺自己好像又回到了很久很久以前的一個午後。

  那日陽光正好,風裡帶著暖暖的花香。

  我愜意的躺在樹上小憩,可翻身時一個沒留神,突然從樹上掉了下去。

  這一片是我的地盤,我對這裡的一花一木都很熟悉,本來想著最多不過是在草地上打個滾罷了,也沒什麼要緊的。

  可沒想到跌下去時卻砸在了一個人的身上。

  那人是個白衣少年,眉眼如畫,美得妖氣,只是看人的眼神卻充滿了戒備和敵意。

  「你是什麼人?」少年的手指掐在我的脖子上,冷聲質問。

  我翕動鼻子,聞到了一股濃烈的血腥味,這才發現他身上有傷。

  剛才因為我突然砸下來,扯動了他的傷口,他的胸口有血色慢慢滲出,染紅了一片白色的衣襟。

  「對不起啊,我不是故意的!」我看著他傷得不輕,心中愧疚,忙就要起身。

  可對方掐著我脖子的手瞬間收緊,指甲直接陷進了我的皮肉里。

  我吃痛,氣惱的瞪他一眼:「你這人怎麼這樣?」

  「砸傷你是我的不對,可我已經道過歉了!」

  「而且,這裡是我的地盤!我又沒有允許你在這裡休息!」

  「你的地盤?」少年冷笑,眼底漸漸生出殺意,「聽說最近以狼族為首的各路小妖都在蠢蠢欲動,看來確實不假!」

  「連你這種無名小卒都敢在我塗山的地界劃地盤了!」

  「看來,我有必要讓你知道知道,塗山是誰在做主!」

  「哦——你是狐族的!」

  我聽他說話的語氣,大概猜到了他的身份,沒好氣的掰開他的手道,「早就聽說狐族的少主是個心狠手辣的主,對族中的同輩下手都毫不留情。」

  「前幾日族內的比斗,聽說這位少主一時大意,被同輩的幾個族親下了黑手,受了重傷。」

  「我要是猜得沒錯,應該就是你吧?」

  少年一聽,臉上的殺氣更勝,咬牙質問:「你到底是什麼人?」

  「為什麼會對我狐族的內務事了如指掌?」

  「莫不是狼族派過來的奸細?」

  「你才奸細!」我氣呼呼的瞪著他道,「你見過誰家的奸細不去打探消息,跑到樹上來睡覺的?」

  「我都跟你說了,這裡是我的地盤,你若是不信,可以去問族中長輩!」

  我拍著胸脯保證道:「我叫白蕪,你們族中的長老都知道我的名字,你一問便知。」

  少年有些狐疑,但看我神態自若,半點都不心虛,大概是信了兩分。

  他慢慢鬆開我的脖子,輕哼一聲道:「不用問了,你若沒有撒謊,我就知道你是誰了!」

  「塗山秘境只有神樹的樹靈姓白,當年為了守護秘境安定,白族幾位神君皆已隕落,唯有桫欏神樹的樹靈還在守護秘境的安寧。」

  他說著,似有些不相信的上下打量我一眼:「不過樹靈一向沉穩持重,我實在看不出來,你哪裡像個樹靈。」

  喲!

  這是拐著彎罵我莽撞焦躁呢!

  罵人我可白蕪可沒怕過誰!

  當即就用嫌惡的眼神看著他,輕嗤道:「我像不像也是樹靈,如假包換,用不著狐族少主替我操心。」

  「倒是你啊,身為未來狐族的狐尊,卻連狐族內部都無法團結。」

  「我猜你好好的少主府不住,卻跑到我這一畝三分地來躲著,是怕傷還沒好全,又遭同族的毒手吧?」

  「嘖嘖嘖,可見你這個少主在狐族並不能服眾。」

  「眼下狐族外患未除,又添內憂,想來秘境易主之日已不遠矣!」

  我一番話估計是說到了少年的痛處,他臉色頓時沉了下來,不顧身上的傷,硬撐著站起身:「我狐族的內務我自會想辦法解決,你一個外人有什麼資格在這指手畫腳?」

  「你解決?」我忍不住繼續嘲諷,「你連自己都自身難保了,還拿什麼解決?」

  「你那幾個同族既然對你下這樣的狠手,為了永絕後患,必然不會讓你活著繼位。」

  「我要是他們,肯定會趁你病要你命!」

  「不然以後你做了狐尊,就是他們的死期。」

  我自顧自的說了幾句,見對方沒有反駁,還以為他被我懟得啞口無言了。

  可等我回頭一看,卻發現他胸口的衣襟已經全被血水浸透,整個人臉色煞白,暈倒在了樹根處。

  我抱著胳膊蹲下來,有些發愁的看著他,然後用腳踢了踢他的小腿:「喂,你別裝死啊!」

  「我雖然不小心砸了你一下,可你本來就有傷,這事也賴不到我頭上對不對?」

  「再說了,這是我的地盤,你不請自來,我都沒怪你,咱倆就算扯平了吧?」

  「喂,你不說話,我就當你同意了啊!」

  我連著喊了好幾聲,他都一點反應也沒有。

  回頭看一眼四周,見沒人發現,我趕緊把他拖到邊上,免得被他賴上。

  雖說這小狐狸挺招人煩的,可到底是狐族的少主,萬一他血流幹了死在我這,那我也挺麻煩的。

  還是扔遠一點,別讓他死在我邊上比較好。

  就在我拽著他往遠處拖的時候,他不知怎麼的,突然猛地睜開眼。

  那一雙燦金的眼眸仿佛淬著星光,敏銳犀利的盯著我。

  我一驚,心頭不由一震,趕緊扔下他準備跑路。

  可他重傷之下反應還挺快,立馬伸手抓住我的衣袖,硬生生的把我拖住。

  他沾滿鮮血的手在我的袖擺上留下了一道觸目驚心的血跡,嘴角掀起一抹得逞的笑,透支最後一點力氣道:「九尾狐的血腥味是洗不掉的,我若死了,你必定難脫干係……」

  「你若不想惹麻煩,便救活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