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來坐。」林業深指了指旁邊的長凳，示意我坐下。
我背過身飛快的抹了一把眼角的淚花，故作平靜的坐了過去。
他沖我笑笑，笑容看著蒼白又無力，感覺像是將死之人的迴光返照一樣。
我看他這樣，心裡就特別後悔。
我後悔那天著急去谷安鎮，沒有去醫院先看他一眼。
如果我去了，肯定能發現他的異常，或許情況就不會變得像現在這麼糟糕。
「你在想什麼呢？」
林業深大概是從我的臉色猜出了我的心思，他笑著拍了拍我的肩膀道，「看你一副快要哭出來的表情，該不會是在自責吧？」
我咬了咬嘴唇沒吱聲，就聽他又接著道：「大可不必啊！」
「我這氣運就到這，神仙來了也改變不了。」
「你別真把自己當成了救苦救難的活菩薩。」
「我這樣挺好的，你不要胡思亂想。」
我忍著快要冒出來的眼淚，用力的點點頭：「恩，我知道了！」
林業深欣慰道：「你能想明白就好，我知道你聰明，也通透，不像蠻子愛鑽牛角尖。」
「得虧今天來的是你，要是蠻子那憨貨，我跟他講道理根本講不通。」
「他估計會把我連這口棺材一起扛著去青木山。」
他說到這，自己就先笑了。
我想像一下蠻子扛一口棺材爬山的畫面，忍不住也笑了起來。
確實，林業深對蠻子來說亦師亦兄，雖然能力上已經能獨當一面了，但是在精神上還是很依賴林業深的。
他要是知道林業深時日無多，肯定不會任由林業深靜靜的躺在這裡等死。
哪怕是萬分之一的希望，他也不會放棄。
我笑著笑著，眼淚又在眼眶裡打轉，於是趕緊岔開話題道：「蠻子帶著尋姐去你家了，看尋姐那架勢，不找到你把你帶回去是不會善罷甘休的。」
林業深擺擺手道：「蠻子沒你機靈，他暫時想不到這裡。」
「只要你不說，他們不會找過來的。」
「讓蠻子陪著尋姐到處轉轉也好，免得她不死心，天天給我打電話，我這手機都給他們打沒電了。」
他說著，掏出已經黑屏的手機，無奈的苦笑。
「本來還想著最後一口氣的時候給他們發個信息報個喪，現在好了，都不能開機了。」
「那我給你充點電吧？」我下意識的脫口。
「不用了。」林業深似乎早就釋然，語氣平淡道，「就這樣吧。」
「等我死了，你和宋三缺肯定會幫我報喪的。」
「我一個快死的人了，就不操這份心了。」
他這話說得，好像留遺言一樣。
我心裡堵得難受，可又不敢在林業深面前掉眼淚。
只能暗暗用手指掐著掌心，生生的忍了回去。
林業深喘息的聲音明顯粗重了幾分，好像有點上不來氣。
隔了一會兒，他又開口道：「白湘，這次被偷走的古屍和你們抓到的飛僵肯定有某種聯繫，這件事你跟蘇顧問商量著處理，交給你們我還是放心的。」
「等這件事結束之後，你要是還願意呆在特調組就呆著，我已經跟霍瘸子打過招呼了，他以後會關照你的。」
「你要是不願意，解約的合同我也已經給你準備好，你隨時可以離開。」
「好！」聽著林業深已經為我安排好了一切，我又感動又酸澀。
當初被他連哄帶騙的加入了特調組，我也不是沒有後悔過，但是現在，我已經習慣了這個身份。
我在這裡找到了一份歸屬感。
所以，只要我還在，只要特調組不解散，我肯定是不會走的！
林業深一口氣說了很多話，似乎是累了。
他強擠出一絲笑意道：「行了，該說的都說的差不多了，剩下的你自己看著辦吧！」
「你記住答應我的事情別食言就行！」
「不然的話，老子做鬼都得纏著你！」
我收下他這一點威懾力都沒有的威脅，苦笑著點點頭。
看著他眉心的死氣越來越重，我只能扶著他，讓他重新躺到了棺材裡。
棺蓋上留了個氣孔，裡面還有個電動開關，估計是宋三缺專門給他安置的，方便他沒力氣的時候也能打開棺蓋。
等他躺好之後合上棺蓋，我又在旁邊站了一會兒，稍微平復了一下情緒才去了前廳。
宋三缺看我是一個人出來的，估計猜到了談判的結果。
他也沒多問什麼，只是稍微嘆了口氣就讓我和蘇清淵走了。
我心情沉悶，一路上都沒說話，蘇清淵默默的陪著，也一聲沒吭。
到了小區樓下，我實在是忍不住了，拉住蘇清淵，不甘心的問：「真的沒有別的辦法了嗎？」
蘇清淵看著我期盼的眼神，有些遺憾的緩緩搖頭。
我抓著他的手下意識的緊了緊：「可是上次你明明說過他的掌紋還有可能再重新長起來……」
蘇清淵嘆了口氣，把手覆蓋在我的手背上，柔聲道：「那也只是有可能，到底能不能重獲生機，還得看他自己的命數。」
言下之意，林業深的命數就到這了，他也無能為力。
得到蘇清淵這麼明確的回答，我的心「咯噔」一下，瞬間沉入了谷底。
蘇清淵看我臉色不好，摟著我的肩膀把我輕輕擁入懷中。
他一邊撫摸著我的後背，一邊溫柔的安撫道：「我知道你一時間難以接受，可你已經盡力了。」
「接下來我們能做的，就是尊重他自己的意願。」
我靠在蘇清淵的懷裡，鼻子一陣酸澀，心頭湧起一股深深的無力感。
其實那些大道理我都懂，什麼人各有命，什麼生死在天……
可這些話安慰別人的時候一套一套的，真要落到自己身上，我還是很難做到那麼的通透豁達。
我閉上眼睛，在蘇清淵懷裡靠了一會兒，突然想起來一件事，不由得睜開雙眼：「我們沒有辦法不代表別人也沒有啊！」
「你想想，林業深的師傅無為真人，他對林業深的情況肯定比我們都要了解。」
「如果真的沒有希望，他又怎麼會特意把方尋從國外叫回來？」
「他讓方尋把林業深帶回青木山，難道就是想送他最後一程嗎？」
不等蘇清淵回答，我又接著道：「他肯定是有辦法可以救林業深對不對？」
蘇清淵似乎是被我這個問題給問住了。
他深深的看了我兩眼，遲疑著回答：「也不是沒有這個可能……」
「對吧！」我一下子又激動了起來，「所以他還是有希望的！」
儘管這個希望可能很渺茫，但是林業深的師傅和師姐都沒放棄，我覺得至少可以嘗試一下。
當然，我這個想法暫時還不能讓林業深知道。
我打算明天見了方尋，先探探她的口風再做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