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下一驚：魍魎找我們辦事？
這就是他說的交易？
我看著還在冒著祟氣的廢井，暗暗猜測：他該不會是想利用我和蘇清淵幫他衝破封印吧？
一個魍魎的危害性，可不是普通的邪祟能比的，要是真的把他給放出去了，必然是引來無盡災禍，那後果可不是我們能承擔的。
相比之下，張茜和嚴小敏這兩條人命，真的不算什麼。
不用多想，我直接開口：「我拒絕！」
「拒絕？為什麼？」魍魎有些詫異，不解的看著我。
「難道你不想帶走這兩個女人？」
我態度堅定道：「能帶走，我們自然想帶走，但如果帶走她們的代價太大了，我覺得不值得。」
兩條人命和無數人的性命相比，孰輕孰重，我還是拎得清的。
對方可是能造成大瘟疫的魍魎，跟他做交易，無異於與虎謀皮，能落著好才怪。
但話說得硬氣，我心裡其實慌得一批，生怕會激怒對方。
雖然我們不顧張茜和嚴小敏的死活，一心想要逃出去的話，他未必能把我們怎麼樣。
可這裡到底是人家的地盤，氣勢上我們就矮了三分。
真要正面交鋒，我們難免吃虧。
話說完，我就往蘇清淵身邊挪了挪，悄悄抓住了他的手，以此來安定自己慌亂的內心。
蘇清淵似乎也察覺到了我的不安，輕輕回握住我，遞給我一個安撫的眼神。
魍魎大概沒想到我們會拒絕得這麼幹脆。
他臉色不太好看，有些氣憤的問：「難道你們就不想知道事情的真相？」
「你們專門跑來就是為了這個吧？」
「我們的目的並不衝突，只要你們答應我的要求，我就把當年發生的事都告訴你們。」
「你們有什麼理由拒絕？」
「難道，是擔心自己的實力不夠？」
聽魍魎的意思，當年張承的死，恐怕另有隱情。
想想也正常，他被鎮壓在這口井裡肯定有些年月了，張承死的時候他肯定目睹了整個過程。
估計除了當事人，只有他最清楚整件事的原貌了。
說實話，事情發展到這個地步，我對真相是帶著幾分好奇的。
可也僅僅只是好奇而已，我畢竟不是當事人，對真相沒有那麼深的執念。
如果張茜和嚴小敏都死在了這裡，那人死債消，楊天望能不能活下來就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至於他說的實力，我一開始有點不太能理解。
仔細琢磨了一下，他大概是以為我們對自己的能力不自信，打不開鎮壓他的封印。
說到底，他只是個魍魎，跟我們人類的思維方式肯定不一樣。
我們的立場天然對立，又怎麼可能目標一致？
這場交易，本身就不可能達成。
我白湘不敢說已經把除魔衛道當成己任，但至少，我不想做個千古罪人。
魍魎見我沒有立即回答他的問題，不爽的撇撇嘴，臉上的表情越發的不耐煩。
「你們人類怎麼回事？」
「就這麼點小事用得著磨磨唧唧想這麼久？」
他邊說邊把目光轉向蘇清淵：「還有你……堂堂九尾狐，竟然給人類做小跟班，連說話的資格都沒有？」
「你們到底誰能做主？」
嘶——
一聽魍魎這話，我不由得倒抽一口冷氣，餘光偷瞄了蘇清淵一眼。
他這是交易不成，故意挑撥離間嗎？
竟然說蘇清淵是我的小跟班！
拜託，人家是妥妥的大佬，我充其量不過是他身上的一個小掛件。
抱大腿都來不及好嗎！
大佬不說話，只是因為沒必要。
小場面而已，目前也不存在什麼危機。
蘇清淵估計是想趁著這個機會鍛鍊鍛鍊我的應變能力。
「他不是……」我剛一張嘴，準備反駁，就被蘇清淵捏了捏手指。
他一點都沒生氣，面上溫文含笑，語氣也稀鬆平常：「我們家，大事我做主，小事她做主。」
「這件事，我聽她的。」
哎喲！
大佬非但沒有被挑撥，還當著魍魎的面撒了一波狗糧。
我本來懸起來的一顆心，踏踏實實的放了回去。
嘴角有些壓不住的上揚，心裡美滋滋的。
蘇清淵這話的意思很明顯，在外人面前，算是給足了我面子。
「你！自甘墮落！」魍魎氣結，眼珠子瞪了起來，一副恨鐵不成鋼的表情。
「別怪我沒提醒你，人類向來狡詐多變，與人類為伍，定不會有什麼好下場！」
聽魍魎惡狠狠的語氣，像是在人類手裡吃過虧一樣。
不過，別人說這話或許還有立場，但是他作為危害一方的疫神，說這話是不是有點站不住腳？
「本座樂意！」蘇清淵輕嗤一聲，並不把魍魎的警告當回事。
他臉上笑意不減，把我拽進懷裡，挑釁一般道：「某些人就算想自甘墮落，恐怕也沒有這個機會。」
看著蘇清淵不以為恥，反以為榮的樣子，魍魎氣得臉上青一陣白一陣的。
「你你你！你們走！都給我走！」
「既然不想跟我做交易，就別在我這礙眼了！」
他越說越生氣，抱著胳膊，腮幫子鼓鼓的。
擰過身子哼了哼：「要不了多久，你們肯定會後悔的！」
「到時候，會死很多很多人！你們就是罪魁禍首！」
「要是有道士來鎮壓我，我就說是你們把我放出來的！」
「誰讓你們不給我加固封印！我也不算冤枉你們！哼！」
額……
我怎麼聽著意思不對啊！
什麼叫我們不給他加固封印？
我腦子稍稍轉過彎來，看著他問：「難道你剛才說讓我們幫你辦的事，就是加固封印？」
魍魎還在生氣，冷哼一聲：「不然呢？」
「這封印已經快一百年了，日漸鬆動，祟氣正在慢慢的外溢，要不了多久，我的真身就能破封而出。」
「到時候，你們人類就等死吧！」
他一邊說一邊故意對著我咧嘴笑，露出滿口細白的牙齒。
「小丫頭，我記住你的氣味了，等我出去之後，我肯定第一個就去找你！」
「我要讓你親眼看著你身邊重要的人一個接一個的死在你面前！」
「你就是災星禍水，走到哪，哪裡就會死人！」
「不過，那個時候，你再後悔，就來不及了！」
他仿佛想到了一個能很好報復我的計劃，臉上露出猙獰得意的笑。
我一點沒有被嚇到，只是覺得有點懵。
「等等，是我理解能力出問題了嗎？」
「你——一個被封印的疫神，竟然主動要求我們幫你加固封印？」
「為什麼？」
這魍魎怎麼不按套路出牌？
疫神不想著掙脫封印，重獲自由，竟然找人給自己加封印？
難道反派的角色都這麼卷，已經開始擺爛了？
「不為什麼。」魍魎轉過身來，繼續用手托著腮幫，眼神變得有些茫然黯淡。
他語氣懨懨道：「就是覺得沒意思，挺無聊的。」
「我已經在這個世上存在上萬年了，見過無數世紀更迭，王朝興衰，生老病死，悲歡離合……」
「我是你們人類的怨恨，貪婪，執念……諸多惡意凝聚而成，只要你們人類存在一日，我便不會消散。」
「可這個茫茫天地，跟我有什麼關係？」
「我不生不死，不老不滅，毫無眷戀，無所牽掛，已經沒有什麼人什麼事能提起我的興趣。」
「我現在只想找個清靜的地方，好好睡一覺，若是能長眠不醒，那就再好不過了。」
魍魎說到這，有些不滿的撇撇嘴：「都怪那個自不量力的小道士，明明說好了這個封印能頂一百年，之後他的子孫後代會來幫我加固。」
「可還不到一百年，這封印就鬆動了，他的子孫後代也沒個人影，害得我只能自己找人加固。」
原來魍魎是自願被封印的！
我心裡對這個疫神的印象不免有所改觀。
看來他並不只是為了給人類帶來瘟疫和痛苦而存在的。
或許他自己還不知道，其實在和人類共存的這上萬年裡，他已經不知不覺的擁有了人的意識和感情。
作為魍魎，他本不該知道什麼是眷戀，什麼是牽掛，只有通曉了人類的七情六慾，他才會感覺到無聊，無趣……
甚至想通過封閉自己，來斬斷跟這個世界的聯繫。
這種萬古孑然的孤寂，對於生命只有短短几十年的人類來說，確實是很難理解。
我下意識的看了一眼身邊的蘇清淵：九尾狐的壽命不知道有多長……
若是真有一天，我身死魂消，化作一捧枯骨，而他獨自活在這個世上，了無牽掛。
漫長的歲月對他來說，應該也是一種煎熬吧？
我越想越難過，心裡莫名堵得慌。
蘇清淵察覺到了我神色的變化，伸手戳了戳我的腦門，不悅的皺眉：「白湘湘，你想什麼呢？想得這麼入神？」
「沒，沒什麼！」我忙斂住心神，隨口找補，「我就是在想，他的話可不可信。」
「會不會有什麼陰謀？」
本來我這話，就是為了敷衍蘇清淵隨口說的，沒想到讓魍魎聽見了。
他很是不爽，氣呼呼道：「跟你這種小丫頭還用的著什麼陰謀？」
「你要是沒本事給我加固封印你就直說，別在這浪費我的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