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進院子，我就被中間擺放著的四口大魚缸給驚住了。
那四口魚缸都是陶瓷質地，高約一米，直徑大概有一米五。
乍一眼看去，這哪是什麼魚缸啊，分明就是泡澡缸。
缸里沒有造景，就一盆清水，裡面養著兩三條錦鯉。
錦鯉看上去病懨懨的，沒什麼活力，估計養魚的人也沒怎麼上心。
而且，光禿禿的一個魚缸，也沒有增加過濾和循環裝置，缸再大，裡面也是一灘死水。
這樣養魚，魚能養好才怪。
蘇清淵一進來聞到一股魚腥味，很是嫌棄，跟我說了一聲就回去歇著了。
我想著李思瑤的哥哥最多就是撞個邪什麼的，我自己應該能應付，就沒留他。
大致看了一圈後，我小聲問李思瑤：「你哥哥這些魚缸，平時有人幫忙打理嗎？」
李思瑤搖搖頭道：「我哥哥對這幾個魚缸特別看重，平時根本不讓人碰。」
我又問：「那這魚缸里的水多久換一次？」
李思瑤想了想道：「好像從魚缸擺在這開始，就沒換過。」
「我哥哥腿腳不方便，又不讓人碰，就算傭人想換，也沒法換。」
我走到魚缸前面，仔細查看了一下缸壁，發現水質很清，沒有長藻，不禁好奇多問一句：「那這魚缸擺在這有多久了？」
李思瑤認真的算了下時間，然後道：「有三個多月了吧。」
三個多月？
這麼久！
魚缸三個月不換水，裡面的水肯定早就發黃髮臭，甚至還有可能滋生出寄生蟲，怎麼可能這麼清澈？
而且，我湊近聞了聞，沒有什麼異味。
難道是這魚缸下面有什麼裝置，做了水循環處理？
「怎麼樣？湘湘，你看出魚缸有什麼問題了嗎？」李思瑤見我擰著眉，忍不住問我。
我搖了搖頭，心裡雖然有些疑惑，但經過我一番觀察，這就是四口普普通通的魚缸，沒有暗藏什麼玄機。
李思瑤想了想，咬咬牙道：「要不，我帶你去我哥屋裡看看另外兩口魚缸吧？」
「這……能行嗎？」我有點猶豫。
雖然我也想進去看一眼，不過考慮到李玉楓的精神狀態不太穩定，我怕萬一他沒睡踏實被我們吵醒了，大晚上的說不清楚。
李思瑤像是下定決心要拉她哥哥一把，堅定道：「沒事，我有備用鑰匙。」
「我哥睡在裡屋，他的魚缸就擺在前廳，我們悄悄溜進去不發出動靜就行。」
說著，讓我在院子裡等會兒，轉身就回去拿備用鑰匙了。
我一個人干站在院子裡，只覺得那四口魚缸陰森森的，下意識的往牆角挪了挪。
可剛挪到窗戶邊，就聽到屋裡傳來一個男人的聲音。
「你來了？」
男人的聲音沒有防備，甚至還帶著幾分期待的驚喜。
李思瑤說這屋子是他哥哥一個人住，沒有外人，那裡面的聲音不用說，就是她哥哥李玉楓。
我僵直了身體不敢動，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剛才挪動的時候發出了細微的聲音被他聽到了。
心裡暗暗叫苦。
李思瑤這不靠譜的，不是說她哥早就睡了嗎？
怎麼警惕性還這麼高？
還好我們沒進去，不然肯定要被抓個正著。
看來今晚是進不了李玉楓的屋子了。
我得趕緊回去跟李思瑤說一聲，免得她待會兒拿著備用鑰匙冒冒失失的跑進來，驚動了李玉楓。
就在我準備悄摸摸折回去的時候，突然聽到屋子裡傳來「嘩啦」一聲水響。
這動靜還挺大，像是有條大魚在魚缸里翻騰一樣。
難道，這就是李思瑤之前聽到的水花聲？
我一時好奇，腳下沒動，又聽到裡面李玉楓在說話。
「今天怎麼來得這麼晚？我還以為你不來了呢。」
「不過，你能來就好。」
他這些話肯定不是對我說的，而且聽著也不像是自言自語。
看來這屋裡確實有別人。
只是，光能聽到李玉楓說話，卻聽不見對方的回應，多少有些奇怪。
我見旁邊的窗戶沒關緊，忍不住用手指輕輕捅了一下，捅開了一條一公分左右的窗戶縫。
窗戶縫正對著前廳的一口兩米長的玻璃魚缸，魚缸的設備很齊全，上面還吊著幾盞觀賞魚用的自動調光燈。
魚燈的光線不強，溫暖柔和，把整個前廳都籠罩上一抹橘色的光。
屋內的景象有些怪異。
一年輕男子推著輪椅來到了魚缸前面，魚缸里冒出一個半身赤裸的長髮女人。
女人趴在魚缸邊緣，歪著頭，正好被男子擋住了視線，我看不到她的容貌。
但她的身形我十分的眼熟。
像是我剛才在白條河裡看到的那條大紅魚。
那條紅魚之前也在我面前幻化成了人形。
只是，白條河離鎮上至少有一公里的距離，她是怎麼跑過來的？
聽蘇清淵說，河裡的精怪，一般都離不開活水，不知道她怎麼會出現在李玉楓家的魚缸里。
看李玉楓對她的態度，溫柔而熱切，顯然認識不是一天兩天了。
我突然明白，為什麼他要在自己的院子還有屋子裡擺放這麼多魚缸了。
養魚只是幌子，他做這些只怕都是為了這個女人。
那女人像是一個乖巧無害的人間精靈，就這麼趴在魚缸邊緣看著李玉楓，雖然說不了話，但不管李玉楓說什麼，她都不覺得厭煩。
或許，正是因為這個女人的出現，慰藉了李玉楓寂寞乾枯的心靈，才讓他沉鬱的心結得以開解。
只是，他心裡也很清楚，這個女人並非人類，她的存在必然不能讓外人知道。
所以才向家裡人隱瞞了這件事。
我雖然是受李思瑤所託，來幫忙找出那個迷惑李玉楓的妖邪，可此情此景，我也不知道自己該不該出手。
正當我有些猶疑的時候，那女人似乎敏銳的察覺到了我的視線。
她慢慢朝我這邊轉過頭來。
我暗暗一驚，下意識的往後躲避，驚險的避開了她的視線。
但驚慌之中，我看到了她的正臉。
那張臉竟然和李思瑤有七八分的相似！
只是，相比李思瑤的柔軟精緻，那張臉顯得更立體冷峻一些。
看上去，有種說不出的違和。
我還沒想明白這違和感從何而來，遠遠看見對面李思瑤正晃了晃手裡的備用鑰匙，貓著腰往我這邊走來。
糟了！
差點把李思瑤忘了。
她要是這會兒過來，肯定會被發現。
我暗暗著急，也不敢有太大的動靜，只能蹲下來，躲在角落拼命對她擺擺手。
示意她千萬別過來！
可李思瑤不知道是眼神看不清還是腦子不好使，錯誤的理解了我的意思，反而加快了腳步，朝我小跑過來。
她的腳步聲毫無意外的驚動的裡面的人，我只聽「嘩啦」一聲水響，裡面就再無動靜。
看來是跑了。
「湘湘，鑰匙，拿到了！」李思瑤微微喘著氣，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期待道：「咱們趕緊開門吧。」
我無語的看了她一眼，拉著她趕緊走。
「你哥壓根就沒睡！還去開門，你不怕你哥受刺激？」
「啊？」李思瑤驚了驚，「我哥這麼晚了還不睡覺？不可能啊！」
她走了幾步突然頓住，似乎想起來什麼，皺眉道：「我哥該不會又被那個女人迷住了吧？」
「不行！我得進去看看！」
她說著，還非拉上我：「正好這次有你在，我們抓她個現形！」
我心說，就你這冒冒失失的，還去抓現形？
不被你哥攆出來就不錯了。
不過，我們在外面這麼大動靜，她哥在屋裡一點反應都沒有，這事確實有點不對勁。
還是進去看一眼比較穩妥。
於是，我也沒攔著。
門一打開，屋裡空蕩蕩的，那個女人已經不見了，只有地板上殘留著不少水漬。
「哥！哥！」李思瑤在前廳轉一圈，沒看見李玉楓，立馬到裡屋去找。
結果只看見李玉楓的輪椅放在門口，人卻不見了。
「我哥呢？」李思瑤有點慌了，問我。
我攤了攤手，也是一臉茫然。
剛才還在的，眨眼功夫怎麼人就沒了？
他一個殘疾人士，如果沒有藉助外力的話，離開這間屋子都費勁，怎麼可能在我們的眼皮子底下玩消失？
看來十有八九和剛才魚缸里那個女人有關。
我查看了一下魚缸，沒什麼特別之處，倒是魚缸後面正好對著一扇窗戶。
窗戶是半開著的，窗台上掛著一些水珠，不知道是不是剛才趁我不注意，從窗外跳走了。
我打算去窗外看看，經過書桌看到了一張照片。
上面是個朝氣蓬勃的年輕男人，五官端正，稜角分明，和李思瑤長得挺像。
我忙指著那張照片問：「李思瑤，這是不是你哥的照片？」
李思瑤還在找李玉楓，只看了一眼，隨口回答：「恩，那是我哥出車禍之前的照片。」
我這下總算明白，為什麼剛才看到那個女人的臉會覺得莫名的違和了。
因為那張臉，就是李玉楓的臉！
一個女人的輪廓和外貌，卻長著一張男人的臉，難怪我怎麼看怎麼彆扭。
我不由得佩服李玉楓，面對著一張跟自己一模一樣的臉，還能平靜自若的跟她聊天。
這心理素質，沒誰了。
「怎麼辦？我哥不見了！」李思瑤沒找到李玉楓，整個人有點慌。
「我得趕緊告訴我爸，讓他叫幾個人找找我哥。」
我沒攔著李思瑤，李玉楓失蹤在他們家畢竟是大事。
目前為止，我還不確定李玉楓是怎麼在屋子裡憑空消失的。
多叫幾個人找找也不是壞事。
不過，我總覺得李玉楓不會走遠。
如果是那個女人帶走了李玉楓，從李玉楓對她的態度可以看出，她至少不會傷害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