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山聽我一番話，眼神變得犀利起來。
他冷嗤一聲，不屑道：「就算你知道了這些又能怎樣？」
「你能從裡面出來，說明你確實有些異於常人的本事。」
「可這裡到底是我的地盤，你那位朋友，出不來了！」
「那可未必！」我自信的笑了笑道，「你可能不知道，你惹了不該惹的人。」
「他是不可能這麼輕易被你控制住的。」
「你所謂的鏡界，必然是以馬尾村作為參考製造出來的，而我來到馬園之後發現了一個奇怪的現象。」
「這裡的光線一直很昏暗，仿佛只有黑夜沒有白天。」
「你恐怕是想用夜色來隱藏什麼吧？」
阿山不承認，嘴硬道：「這裡的一草一木皆受我的主掌，我想讓你看到什麼樣的景象，你自然就會看到什麼景象。」
「本來我是想讓你知難而退，離開這裡。」
「可沒想到你竟然如此冥頑不靈。」
「那就別怪我不客氣，把你留在這了！」
「你想怎麼留我？」我已經看穿了阿山的手段，心裡越發的有底氣。
故意刺激他道：「難道你也想把我弄進你的鏡界之中？」
「那你有沒有發現，你的鏡界已經漸漸不受你的掌控？」
阿山不以為然道：「你不用故作玄虛來嚇唬我！」
「你朋友就算再厲害，在我的地界實力也會被壓制，他逃不掉的！」
「是嗎？你未免有點自信過頭了吧！」
我冷笑一聲，趁著阿山沒反應過來，突然卯足了勁朝著馬園外面跑去。
即便眼前是深不見底的黑暗，我也無所畏懼，悶頭就往外闖。
「站住！你想幹什麼！」
阿山有點慌了，想上來阻止。
可我已經跑出了院子，來到一堵透明牆前面。
說是牆，其實更像是一面鏡子，我靠近的時候，能在上面看到自己的鏡像。
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他所謂的鏡界和現實，只有一牆之隔。
我把手按在那面透明牆上，隱隱感覺到了蘇清淵的妖力。
靠著他的妖力和我體內的妖元相呼應，我感知到了蘇清淵的存在。
而且，我相信，蘇清淵也感知到了我。
「住手！你給我住手！」阿山追上來，滿臉驚慌。
我沒有遲疑，暗暗集中了所有的力量在掌心。
等阿山趕到的時候，眼前的透明牆已經開始出現裂縫，然後「嘩啦」一聲轟然碎裂。
一股陰沉沉的冷風頓時傾瀉而出。
我看到透明牆後面繁榮的景象。
那是我之前夢境中看到的馬尾村。
村民和諧，一派祥和。
可在牆體碎裂的瞬間，那些村民，樹木，房屋全都分崩離析，如粉塵一樣被夜風吹散。
「不——」
阿山看到這一幕，發出歇斯底里絕望的嘶吼。
他不停的凝聚山林之力想要修復這面牆，可他力量有限，修復的速度遠不及碎裂得快。
到最後，一切都如泡沫一般隨風逝去。
只有蘇清淵衣衫獵獵，從鏡界中緩緩走來。
「湘湘！」蘇清淵喊我名字。
我掩飾不住內心的激動，衝上去抱住他。
太好了！
蘇清淵沒事。
原本憑著我一個人的力量根本不可能擊碎這面牆，好在我們之間已經有了很強的默契，裡應外合，總算是成功破局。
蘇清淵看我身上臉上都是刮傷，不由得皺了皺眉：「是誰把你傷成這樣？」
說著，目光轉向了一旁絕望的阿山。
我怕他出手狠絕，趕緊按住他的手腕，對他搖搖頭：「不是他，是我自己在山裡迷了路，被樹枝劃傷的。」
阿山卻不領我的情，他雙眼赤紅，憤恨的盯著我：「憑什麼？你憑什麼毀了我費盡心血創造出來的一切？」
「就算是我心中的執念，就算是夢幻泡影又怎樣？」
「在這漫長的歲月之中，只有她的陪伴才能讓我感覺到自己並不孤獨！」
「我想要的只是有人能真心待我，一直陪伴著我！」
「我做錯了嗎？我有什麼錯？」
我看阿山失魂落魄的樣子，心裡多少有幾分愧疚。
本想著安撫他幾句，旁邊的蘇清淵卻冷嗤一聲先開口：「你錯就錯在沒有看清現實，生出了不該有的妄念！」
「人類的壽命本就短暫，就算十年前不死，她也活不過百年。」
「你若是因為內心孤獨寂寞才想要留住她的殘影，那只是自欺欺人，飲鴆止渴罷了！」
「身為和山川同在的山神，你本不該有人類的七情六慾。」
「你若不貪戀塵世的繁華，靜守本心，沒有嘗到人類的悲歡，也不會有此刻的痛苦。」
「可你既然入世，就該清楚，生老病死皆是人類的常態。」
「你不該因一己之私，妄圖打破人世的規則。」
「你若只是不甘寂寞，造出一個幻象聊以自慰也就罷了。」
「可偏偏你還沉溺其中，分不清現實和虛幻，甚至引來了不少畏懼死亡的人類飛蛾撲火一般鑽進了你給自己設下的騙局裡面。」
「難道，你還覺得，你沒錯嗎？」
蘇清淵一番話聲音不大，卻振聾發聵。
我詫異的抬頭看著他，沒想到他竟然能說出這麼一番大道理來。
看來，大佬還是大佬，思想境界比我透徹多了。
阿山被蘇清淵說得啞口無言。
他癱坐在地上，眼底已經沒有了神采。
「我回不去了，我已經回不去了……」
我大概能明白他的意思。
已經嘗到了人界的七情六慾，他再怎麼也回不到當初那個無憂無慮的樣子。
日後這漫長的歲月對他來說，也許會更加的難熬。
我突然想起來一件事，趕忙把背包翻開。
之前因為不放心靈靈單獨一個小精靈留在出租屋，我出門的時候就把她放在了背包里。
這兩天事情太多，我都差點把她給忘了。
也不知道她在我背包裡面有沒有悶壞。
等我把背包扒拉開，發現靈靈正抱著我給她的棒棒糖呼呼大睡。
看樣子，我的擔心完全是多餘的。
確定靈靈沒事，我稍稍鬆口氣，同時心裡也有了一個打算。
本來我就是要給靈靈找一個環境好的山林，讓她回歸自然的。
現在看來，我都不用費勁了。
眼下不就有個現成的好歸宿？
正好阿山缺個伴，而我也有點擔心靈靈太過單純，容易被其他生靈欺負。
如果阿山能接受靈靈的話，倒是個兩全其美的好事。
「靈靈，醒醒了，別睡了。」我把靈靈搖醒，她還有點蒙，揉了揉眼睛看著我。
「嗯？怎麼了湘湘？到家了嗎？」
「額……算是吧。」我把她放到地上，讓她感受一下周圍的環境，然後問她，「你覺得這個地方怎麼樣？你喜不喜歡？」
靈靈軟萌萌的伸了個懶腰，然後嬌聲嬌氣的打了個哈欠，好像沒怎麼睡醒的樣子。
不過，她很快就注意到了邊上的阿山，「蹬蹬蹬」的跑過去，歪著小腦袋看著他，軟聲道：「哥哥，你怎麼了？」
「你不開心嗎？」
阿山抬頭看到軟萌嬌小的靈靈，有點愣住了，半天反應不過來。
靈靈倒也不在意，小手在我給她縫製的小包里摸索出一塊草莓味的棉花糖，慷慨的遞到阿山的嘴邊。
「喏，靈靈請你吃糖。」
「這是湘湘給我的，可好吃了，你嘗嘗。」
阿山皺著眉，估計不太習慣靈靈的自來熟，本能的有些抗拒。
可靈靈兩眼水汪汪的，踮著小腳固執的把棉花糖塞在他嘴邊，就差懟他鼻孔里了。
「吃呀哥哥，很好吃的，可甜了！」
「心情不好吃個糖就好了。」
看著靈靈一股執拗的小勁，阿山鬼使神差的張開了嘴，吃掉了她硬塞過去的棉花糖。
「怎麼樣怎麼樣？好不好吃呀！」靈靈滿臉期待的看著阿山，有種迫不及待想跟人分享的喜悅。
看阿山的表情，似乎並沒有被草莓棉花糖的味道驚艷住。
可能，他本身就不愛吃甜食。
可看見靈靈那麼期待渴盼的眼神，他有些不自然的「恩」了一聲，然後補充道：「還，還不錯，挺好吃的。」
靈靈一聽，高興壞了，在原地興奮的蹦了蹦。
「是吧是吧！我就說草莓糖很好吃！靈靈最喜歡了！」
「那哥哥，你現在開心一點了嗎？」
阿山估計還是有些不適應靈靈的熱情，別過臉道：「還好。」
靈靈倒是不在意阿山的冷淡，她伸著腦袋圍著阿山嗅了嗅道：「哥哥，你身上好香啊！」
「一股，一股深山裡泥土的味道。」
「好懷念呀！」
我心說，阿山本來就是山神，他身上自然帶有土腥味。
不過，這個味道對靈靈來說確實是香味。
看來靈靈還是很喜歡阿山的。
我看到這一幕，心裡踏實了很多，走過去蹲在兩人面前，跟阿山介紹道：「這是靈靈，我無意間撿到的一個人參精。」
「人類的世界太複雜了，靈氣也太稀薄，不適合她生活。」
「我想給她找個環境清幽的山林讓她長住。」
「不知道你這裡能不能接納她？」
阿山聞言，噘著嘴道：「你打碎了我的鏡界，我還沒找你算帳，你竟然還想讓我幫你帶小孩？」
「你做夢！我是不可能幫你照顧這個小拖油瓶的！」
「靈靈不是小孩子！」他剛說完，靈靈就氣鼓鼓的反駁。
「靈靈也不是拖油瓶！」
「靈靈是千年人參精靈！」
「靈靈很厲害的！」
「山裡的老虎，黑熊，大猩猩都害怕靈靈！」
「靈靈還能幫你治傷呢！」
她說著，似乎為了驗證自己沒有撒謊，伸出觸鬚一樣的小手搭在阿山的手腕上。
一團柔和的白光頓時鑽入阿山的身體裡。
阿山的臉色肉眼可見的紅潤起來。
「誰要你給我靈力了！」阿山有些羞惱，想把靈靈推開，似乎不願意接受靈靈的好意。
可下一秒，靈靈身體一軟，化作了原形，掉在了阿山身邊的泥土裡。
看來，她又靈力消耗過度了。
我見狀，立馬道：「靈靈可是為了給你治傷才變回原形的，你作為山神總不能占一個小精靈的便宜吧？」
「你要是真的容不下靈靈，我也不強迫你。」
「不過你至少要照顧靈靈直到她靈力完全恢復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