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3章 顧禾顧硯
顧珩知道這些事情的時候,是在他回來之後,而事情已經徹底塵埃落定了。
徐廣境家的已經被麥收大隊的大隊書記和大隊長聯合上報到了公社裡,不僅對她進行了嚴厲的批評,還被滯留在公社,必須要在那兒參加學習,接受教育滿十五天,才能放回來。
彼時,桂英媽回來後,就老實多了。
姜嫻遠遠注意過她幾回,發現她以往慣常愛轉來轉去的眼睛自從公社回來後呆滯了不少,看樣子也不像裝的。
聽說,不少犯了錯事,去公社接受教育和繼續學習的人都這般。
不僅如此,她看起來也變得樸素了許多,也不敢穿紅戴綠了,成日連勞動都老老實實的干,小隊長給她安排什麼,她便做什麼。
估摸著這一回是當真有點嚇破膽了,有一回看到姜嫻和顧珩一路走來,遠遠的,兩人壓根沒準備往她那兒去呢,結果,她一溜煙兒就跑了,跟後面有狼追似的。
不過,這些都是後話了。
這會子,顧珩是桂英媽被大隊部的趙大隊長一把抓起來關到自家廂房後的第五天回來了。
回來的時候是下午了,不過時間尚早,夏天的太陽火辣辣的,此時,正是午後,大部分人這會子還在午休,便是不睡覺的,也坐在外面納涼,聊著地里的收成啥的。
整個麥收大隊一派的閒逸。
大隊書記還有大隊長們還沒回來呢。
其實,今天恰好是桂英媽被送到公社的第一天,一早上剛開完專項批評大會,本來,這事兒,公社裡表示,作為當事人,姜嫻得到場去接受桂英媽道歉的。
不過,姜大伯這邊二話不說就把這事兒給擋了,只說姜嫻懷著孕呢,不能來回折騰。
實則,姜大伯是擔心,徐廣境家這一位厲害著呢,萬一她還是沒改好,突然暴起傷人怎麼辦?
這事兒,姜大伯可不是胡說的。
麥收大隊部的大傢伙兒都清楚的很,趙大隊長那可憐的手指頭上的皮還沒長好呢,好懸差點連骨頭都被她咬斷了。
便是後來那幾天,她每天辱罵聲不斷,小百通的媽連續好幾日掛著黑眼圈幹活,原因自然是被她夜裡鬧得唄。
本來還有個徐廣境負責給她送吃的,結果,臉都已經被她撓成了血糊糊。
誰看了,不跟著抖三抖啊,這還是人麼?好歹自家男人,孩子的爸呢,把他撓成這樣,還專門往明顯的地方招呼?
不過呢,同情歸同情,大隊部的人也同情呢,但,徐廣境受傷這件事也不能怪到旁人頭上。
桂英媽趁著徐廣境進去送飯呢,說好聽話哄得他給她解了繩子,若不是當時外面有大隊部安排的人手看著,桂英媽說不定還真能跑了。
就這麼一個不老實的人,莫說姜大伯不同意姜嫻冒險了,大隊部其他人也不敢吶。
出了事兒,誰負責啊?
姜嫻自然也是不想去,桂英媽都恨毒她了,她沒興趣去看人家是怎麼恨她的,之所以她執意要讓她得到處罰,一則,這樣才能證明她的清白,二則,是為了殺雞儆猴,給那些個背地裡羨慕嫉妒恨的人瞧瞧,有沒有這個本事來欺負她。
如今,目的算是達到了。
自那一日,她挺著肚子跟桂英媽夾纏在一處卻不落下風,身上連一絲兒油皮都沒碰掉的情況發生後,姜嫻就發現大家看她的眼神和之前又有不同了。
尤其是村里那些個平日跟她沒什麼交集的男人女人。
以前男人們是愛慕、痴迷居多的,這回後看到她多了幾分討好?!
怎麼,難道他們以為,啥人她都願意髒了手去打麼?
至於女人們,對她的崇拜之心好像越來越厲害了,連續好幾天,都有姑娘們給她送山裡的果子、菌子啥的。
以前她主要是受小孩兒歡迎,沒成想,現在反而不是凶名遠播?大姑娘小媳婦兒們倒是也越來越喜歡她了呢?
所以,有大伯父給她頂在前面,她心安理得的推了。
顧珩就聽趙承光一路上都用誇張之極的語言訴說著他媳婦兒在家乾的大事兒。
剛開始,他是有點擔心的,不過過了一會兒,聽他說了那許多後,這點子擔心也有限的很了,本來,他就很了解媳婦兒,她做事隱忍有分寸。
所以,他一路面無表情的聽完了趙承光一驚一乍的表現,其實,不用聽趙承光說的,這一路走來,大傢伙兒看到他都跟他搭話呢,撇開那些個又妒又嫉的,還有好些人朝他豎大拇指,說著:「你媳婦兒真厲害!」的時候,他就知道,自家媳婦兒好著呢。
趙承光不樂意了:
「我說珩哥,你這態度不對啊,怎麼這麼淡定?你還關不關心我們姜女……嫂子啦?」
顧珩連瞥都沒瞥他一眼,而是看向一旁的姜二哥,反問:「二哥?你信不?」
姜二哥抿嘴笑了一下,他這人厚道,也不忍心讓趙承光過於的下不來台:
「信,但咱家胖丫兒鐵定沒事兒,我更信胖丫兒。」
顧珩這回終於看向趙承光:「懂?」
趙承光:「……」
他能懂什麼?炫耀他大舅哥好呢?欺負他沒個一條心的大舅哥幫自己說話唄?
什麼人啊這些是?以後有什麼熱鬧事他再不跟他們說了,兩人居然拉幫結派?還不帶他?
虧得他難得今兒在村口看到兩人回來,他還高興呢,結果這兩人這麼不捧場!
他「哼」了一聲,不高興跟他的珩哥搭話了,但讓他不說話,那是不行的,比殺了他還難受,於是,他回頭找上了姜二哥,繼續和姜二哥自來熟的搭話:
「哎呦,姜二哥,您這真是春風滿面吖,怎麼樣?跑船的事兒還習慣不?」
其實,他叫姜二哥是投機取巧了,按說,他本來的輩分比姜嫻要低呢,該叫姜嫻為小姑的,奈何,姜小姑成了嫂子了。
那麼,嫂子的哥哥,不就是他的哥哥嗎?
所以,他就叫姜二哥了,而不是姜二叔。
姜老二也不介意,他是真的人逢喜事精神爽,一路上,臉上的笑意都沒斷過。
夏日的太陽何其的熾烈,趙承光覺得他似乎臉上都在發著紅光呢。
「習慣,咋不習慣了,船上日子過得可好了,有吃有喝,頓頓都是大饅頭呢,魚更是管夠吃,還有床睡,還有工資,嘖嘖。」
姜老二是真覺得這工作適合自己呢。
他平日裡就是個離不開水的,這種夏天,他每天都得扎猛子去河裡游兩圈的,他家大小子就隨他呢。
這會子上了船,在海上飄了五六天來著,他一點都不覺得膩歪。
本來還有點忐忑,他這半輩子了,第一次去上班,從不知道上班是這滋味,更沒有和那麼多陌生人接觸過。
便是妹夫說讓他去試一試,自家妹妹還特意回來鼓勵他呢,他去的時候,都是心裡打鼓的。
沒成想,船上的人意外的好相處,大家都是跟他一般的人,家中有田地要種著,有孩子要養著,都是出來討生活的,除了妹夫,還有兩個跟他一班上船的,不僅是他們同一個縣的,還是隔壁公社的。
一路來去,大家越發熟悉,倒是還處成了朋友。
趙承光聽了只覺得同人不同命啊,其實不用多問,他就知道,姜老二適合這工作呢,瞧瞧回來紅光滿面的模樣,就知道他自己個兒有多高興了。
想到他那會子在珩哥的漁船上,吐的死去活來的模樣,原以為第一次坐船才會那般,以後再坐總會習慣的,沒想到是坐一次吐一次……
哎,怎麼有人會喜歡船這玩意兒?
走到一多半兒,姜老二便和顧珩擺手道別了。
姜家在村尾,顧珩和胖丫兒的家卻不到村尾,還屬於村中部分呢,可不就要分開了。
顧珩這人一貫對人冷淡,但對待姜家人,對待大舅哥們就好多了:
「二哥要不進來坐坐,胖丫兒今天在家呢。」他鮮少這麼對人客氣的。
胖丫兒現在一星期能休息兩天,其中星期六是她的固定休息日。
正好今天就是星期六。
顧珩其實早就歸心似箭了。
若不是因為這一回有不得不出海的理由,他恨不能一直待在家裡陪媳婦兒呢。
不得不說,船廠還是很不錯的,臨時船工們被聘用入廠後,並不是每個月都需要出海。
當然,船廠每個月都有出海任務,但卻不拘著船工每月出海。
只不過,你這個月不出勤,就沒有錢拿就是了。
這其實就很人性了。
當臨時船工的人,除了顧珩這種「動機不純」的,怕是獨一無二了,其餘人都是出來謀生計的。
城裡人有自個兒的工作,這種沒有糧票的工作他們看不上,便是做了,也吃不飽,所以,願意做這份活計的大部分都是莊稼漢子。
平日裡偷偷的溜出來,最多一個月七八天,雖然不給糧票,但在船上的時候,吃的喝的甚至比在家裡都好。
好吃好喝還能給家裡省糧食的也就罷了,末了,月到月的給十幾塊錢呢,這等好事兒,等閒去哪裡找?
非得擠破頭,才能進來的。
但也有時間不湊手的時候,比如正趕上農忙、春耕、秋收等等。
顧珩自然不存在這種問題的,自媳婦兒懷孕,他就每個月時間都感覺不湊手了。
若不是他心中總是惦念著縣裡的房子,想著以後想得到住房指標,怎麼也得跟廠里的人搞好關係?
所以,每隔一兩個月,他都去廠里晃一圈,混個臉熟。
除了這事兒,他連要其他地方要出去的活兒基本上都推了,估摸著預計真得等到媳婦兒生了後,恢復尋常。
姜老二雖然是悶葫蘆,但實際上心中自有內秀,他咋能這時候去打掃妹妹和妹夫呢?
這才結婚沒一年呢,正是小夫妻倆恩愛的時候,妹妹還懷著兩個外甥呢,他有這麼沒眼色?
於是,他連忙拒絕:
「不了,這回我第一次出遠門,買了些小玩意兒麼,我等著拿回去給你嫂子樂呵樂呵。」
提起這一茬兒,他又想起來了,蹲一邊兒解包袱皮:
「你等我一下,我還給胖丫兒買了年糕,等你們回頭回娘家來了,記得拿蜂蜜,家裡還有野蜂蜜呢,拿回去蘸年糕吃。」
說著,竟然當真拿出兩條白白的年糕來。
姜老二交到了新朋友,再說了,顧珩本來也打算再去找上回給他尋摸到漆器的小伙子,所以,顧珩開口找了個由頭,兩人在停船休整的時候,便分頭行動了。
姜老二是第一次來呢,不是人人都能第一次找到黑市的,所以,大約這些年糕都是在供銷社買的。
顧珩低頭一看,果然上面印著紅章呢,上面寫著長河供銷社,這兩大條,怎麼滴也得三四斤呢:
「二哥客氣了,太破費了,下回可不興這樣兒。」
姜老二自然沒應聲,拉著「不自覺」的趙承光就走了。
顧珩一人回到家,開了門,揚聲叫了一聲:「媳婦兒我回來啦!」
連聲音都透著十足的歡喜。
轉眼,到了秋天,豐收的季節呢,姜嫻的肚子已經大的很了。
這揣著兩個娃,姜嫻自是沒法跟其他人一樣足月生產。
但也沒提前多少,大概提前了也就半個月,這一日午後,姜嫻發動了。
顧珩滿臉蒼白的把她送進產房,原以為要在外面等許久許久,沒成想,傍晚,他的兩個孩子就爭先恐後的出來了。
長女顧禾,期待著年年如今朝一般,她出生的時候是個豐收的好年成呢,寓意著當父親的美好又樸實的希望,希望她如同禾苗兒一樣,茁壯成長,代表快樂、豐收和希望。
長子顧硯,男孩子要堅強硬氣,寓意他往後遇到困難,也要像硯石一樣,鋒銳堅韌!
顧禾是先出來的,實打實的大姐大,出來宏亮的哭聲一聽就知道這一位怕是個不好伺候的主兒呢。
顧硯緊隨其後,看起來倒是不如姐姐那麼暴躁,就大聲哭了幾聲,便頭一歪,睡了。
至於一旁震天的哭聲,他理都不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