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建峰這傢伙的嘴巴可能真的比蚌殼還要緊。
就漏了句不會晚婚後,便啥也不說了,任姜嫻怎麼問,都沒用。
姜嫻無言以對,心裡百爪撓肝的好奇,就是拿姜建峰沒法子。
她畢竟不是真的小孩子,平日裡,對著長輩,讓她裝一下可愛,撒個嬌賣個萌啥的沒什麼,對著五哥那張冷淡臉和洞悉一切好像能一眼看穿她的眼睛,她覺得腦殼突突的抽痛,再多的話都被他堵住了。
抱歉,她真的做不到啊。
姜建峰似乎心情很好,他自己不說自己的事兒,倒是細細問了姜嫻今天為何這麼高興?
姜嫻雖然不大樂意,但也說了今天她遇上的大好事兒,她要是不說,不顯得她很幼稚麼?
不得不說,姜建峰如今對於妹妹的脾性掌握還是非常精準的,兄妹倆一搭一和的,到了村里,姜嫻那點子沒知道自家未來嫂子人選的不樂意早就拋到腦後去了。
姜嫻是跟姜建峰一起回姜家的,一回去,正好打眼就看到三哥回來。
她連忙招呼:「三哥,你今天有沒有給我把茯苓弄回來?」
姜老三一看到妹妹,比看到親兒子還高興呢,眉眼立刻綻開,憨憨笑了起來:
「那肯定啊,胖丫兒的事兒,我怎麼會忘?今兒一早,叫上你二哥四哥,就去山裡了,那松樹根子重呢,一大塊,得有上百斤了,你若是不回來,我也是要去你家的,給你把這樹根子給你搬到家裡。」
「哦,對了,還有葡萄藤,你上回不是提了一嘴麼?今天二哥看到了,我們就給你弄回來了,到時候給你種在前院。」
自從頂了姜愛國公社裡開拖拉機的差事,姜老三如今比起以前,雖然還是悶不吭聲的,但明顯眉眼間原先的沉悶和內向之氣沒了,眉眼舒朗,原本眉心之間的淡淡褶皺都似乎熨平了不少。
姜嫻跟自家哥哥們,就沒有推託的時候,她自然答應:
「那太好了,正好顧珩上回帶了酒回來,晚上你們都去,我給你們拿酒喝,喝不完就帶回來。」
姜大伯母正好走到灶間門口,就聽到姜嫻說的這話,她就感覺頭「嗡」的一下,眉頭緊皺,然後三步並作兩步,往姜嫻這兒走來!
姜嫻突然感覺眼尾處人影一晃,她全身下意識一緊,人已經下意識的進入戒備狀態,眼中一抹厲色已經往那一處射去。
又一看,就看到那灰撲撲的胖胖的熟悉身影,下一瞬,那一抹警惕便如潮水般褪去,只是眨眼功夫,便再也不見。
便是跟她相對而站的姜老三都沒有察覺到那一瞬間姜嫻屬於探子的殺氣凜然。
他就看到他媽氣勢洶洶的衝過來,那神情就跟過年那陣子她要殺雞宰豬的模樣一般,咬牙切齒的。
他渾身一抖,愣了愣,下意識的把姜嫻往身後擋,不過他速度不夠快,他媽已經到了近前,並且成功的抓住了胖丫兒的胳膊。
姜老三:「媽……」還沒說到下一句呢,就被他媽狠狠瞪了一眼給憋回去了,倒是胖丫兒老老實實,淡定的跟著他媽的步子,被拉一邊去了。
拉到一邊後,姜大伯母就放開了姜嫻的胳膊,這倒是令一旁觀望的姜老三狠狠的鬆了口氣。
實在不怪他沒出息,他媽氣勢一直很嚇人,他們兄弟六人,包括那些堂兄弟們,許是還有老叔……沒有一個沒被她揍過和恐嚇過!
反倒是妹妹,以前,妹妹膽小柔弱,便是自家媽那個大嗓門,在她面前也不自覺小了聲音,連腳步都放輕了。
分水嶺是妹妹那次出事醒來後,胖丫兒也不膽小柔弱了,如今,這會子,他更是覺得淡定的胖丫兒身上的氣勢還要更勝他媽一籌呢。
他揉揉眼,呆呆的看著,直到一旁的姜老五實在看不過去:「三哥,你幹啥呢?剛大伯母不是說要你拿點柴火過去?」
三哥實在太老實了,姜建峰在一旁看的真真的,大伯母那可不是好心情的樣子,反而很生氣。
而他一點不擔心姜嫻「戰勝」不了大伯母,因為從未發生過這種事兒。
所以,等一會兒後,大伯母發現說不過胖丫兒,她又捨不得罵胖丫兒,別人就得倒霉啦,今早的事情說不定得重演。
而三哥站這麼近……那不就是個現成的靶子?
為了避免這種情況,姜建峰趕緊把他的憨實哥哥忽悠走。
同時,自己也忙不迭的跑路。
姜老三撓撓頭:「有嗎?」他怎麼沒聽見?
一回頭,只看到五弟的後腦勺,他便信以為真又困惑的抱柴火去了。
他五弟什麼人?那是姜家現在最聰明的人,他說的話能有假?
一定是他剛剛忙著跟胖丫兒說話,沒聽見。
不遠處的姜二哥把這一切看在眼裡,他脖子一縮,也閃了,罷了,大伯母的火力,他也是領教過的。
那邊角落,姜大伯母哪裡知道自己在這群傢伙們眼裡,已經成了避之如蛇蠍的存在,若是知道,她肯定是要忍不住把每個人都胖揍一頓的。
這會子,她一臉擔憂的對姜嫻說:
「胖丫兒?你看前兩天咱家姑爺要出門,就背了糧食回來。」
姜嫻眨眨眼,不解大伯母又提起這話頭的意思:
「是啊,怎麼啦?大伯母?你晚上有沒有煮啊?我今兒在家吃飯呢。」說著,還把頭往灶間的方向伸了伸。
姜大伯母拉住她,一臉的欲言又止,這孩子關鍵時候怎麼不機靈了?沒聽懂她的暗示?
「不僅是這些米,你今早還送了花饃回來,前些日子,你做了奶糕去賣,錢沒掙多少吧?送了一大碟子回來,還有過年的時候,姑爺和你又送了一條豬腿,一條大魚……」
大伯母越說,姜嫻臉上表情沒什麼變化,大伯母臉上卻變了臉色,她焦急的拉著姜嫻:
「胖丫兒,咱不能這樣啊,你這老是往娘家倒騰東西,姑爺那邊會不會有意見啊?還有親家家裡。」
「你今兒晚上,讓老三去你家成,但什麼酒?可不准讓他帶回來。咱家,你那些侄兒們吃的好著呢,你看他們胖的,從小大到小八,小大的個子現在都快趕上他五叔了。你不要擔心這兒擔心那的,我們好著呢,你過好自己的日子就成,不要和姑爺吵架。」
姜大伯母絮絮叨叨的,臉色並不好看,甚至為了讓姜嫻聽她的話,她用手握著姜嫻的手,說一句重點就捏一下,緊緊的。
姜嫻卻是臉色從困惑變成柔和了,她哭笑不得卻知道這是大伯母對她的關心和愛護。
何德何能,她在這樣的一個家庭里,得到這份關心和愛護。
她連忙安撫:「好好好,不帶就不帶嘛,不過那些吃食,我拿回來,顧珩都知道呢,他是大方人你也知道的,而且,我自己也掙錢呢,買給孩子們吃,我高興。」
「你且看著,我要是一毛不拔的,變成個鐵公雞,顧珩一準跟我急,也不會喜歡那樣的我的。」
姜嫻擅長察言觀色,她知道大伯母最關心的是顧珩的態度,怕她在顧家因為拿東西回娘家而受了丈夫的怨懟。
既然如此,姜嫻就拿顧珩說事兒。
其實,遠在海上飄的顧珩哪裡知道她又送了什麼吃食回娘家,但除了這點,其他的都是真的。
顧珩自從跟她好上,就沒把姜家人當外人,再說了,他心胸頗為寬廣大氣,退一萬步講,背地裡,她們夫妻糧食物資不少更不缺,顧珩是愁有些東西拿出來缺光明正大的理由,也不合適一下子拿出來,會嚇著人,壓根不會管她送了多少東西回姜家。
當然,姜嫻也不小氣,她給姜家送,也會給顧家送,甚至馮家,對待孩子們,從來都是一視同仁的。
顧大哥和大嫂,二姐和姐夫,和她關係也處的極好,可以說是越來越親密無間了。
說起來,對於孤獨的瀾國姜嫻,這般的大家庭,是她真心喜歡和珍惜的。
姜大伯母被姜嫻的舌燦蓮花說的一愣一愣的,終於,她懷疑道:「是嗎?」
姜嫻連忙點頭:「是啊,等顧珩回來,不信你問他,他回來頭一件事,就是要來看你們的。」
姜大伯母估摸著是想起顧珩的好來,臉上突然就帶了笑,那笑容,怎麼說呢,就跟旁人誇大嫂子能幹一般,她有股子得意和與有榮焉。
至此,她心裡的擔憂和顧慮盡數被姜嫻哄沒了,那種殃及無辜的行為一點沒有發生,她擺擺手:
「哎呀,姑爺就是太有禮貌太客氣了,都是一家人,他出海肯定累,讓他回去好生休息。」
「啊,對了,我偷偷藏了點排骨,用鹽碼過了,等姑爺回來,用野菜燉湯,賊香。」
姜嫻算是看出來了,別看大伯母嘴巴上口是心非的,實則最喜歡顧珩的懂禮貌了。
好似,村裡的老一輩兒的人都很喜歡這種「禮貌」。
大伯父時常掛在嘴上的話就是「禮多人不怪」。如今看來還真是如此,因為顧珩的禮貌和大方,再加上他是她姜嫻的丈夫,姜嫻感覺,顧珩已經一躍成為姜家最受歡迎的晚輩。
風頭好像已經蓋過了本來最受寵的小老六和如今智慧的化身姜老五,在姜家長輩們以及同輩們的口中,頻頻被提起。
大伯母尤其喜歡他呢,剛處對象那會子就會為他說話,現在更是了不得,這不,連排骨都偷偷留了,就準備燉呢。
這想要大伯母主動提出拿肉出來吃的待遇,姜嫻自己好像都沒享受過幾次。
姜嫻微微挑了下眉峰,得,顧老闆真要討好起人來,豈是只有長輩買帳?
分明是大小通吃的。
這不,出門前特意囑咐了,讓姜嫻想去哪兒住都行,回姜家去最好,有人照顧著,他一回來就來姜家接她。
昨天才出去呢,今天就有點想他了。
姜大伯母心情好了,晚上吃飯的桌上氛圍也好的很。
姜建峰意外的瞥了一眼自家妹妹,但見她笑容滿面,和平日裡沒什麼不同,不由心中失笑:
唔,胖丫兒哄人的功力越變越強了?
想到這妮子剛剛離了大伯母,又湊到自家媽那邊,一邊說話一邊還瞄他呢,百分百是泄露了他可能有對象的事兒。
不過,姜建峰眉眼低垂,認真扒飯,本就是準備借胖丫兒的嘴,讓自家長輩心中有個數,她要是不告訴自家人,他才覺得頭疼呢。
不想這個一舉一動都在他的掌握之中的妹妹了,他腦中又閃過一絲倩影。
那白色身影,年紀小小,脊柱卻挺的筆直的,瘦小但不脆弱,看人的時候,眼神熠熠生輝,美麗至極。
頭一回,他竟然真的淪陷了,有了結婚的念頭,還是情陷比自己要大兩歲的姑娘?
他得好好想想,怎麼才能去磨一磨,磨的佳人答應他,今年處對象,明年結婚?
突然,他耳邊聽見大伯母夸顧珩這好那好的聲音,他想到的卻是那會子顧珩日日上門,為求取胖丫兒的堅持。
唔,許是他能效仿一下顧珩,多往她家跑跑,這般,能不能加快他抱的美人歸的速度。
姜建峰一時想迷了,恨不能顧珩立刻回來,他好私下裡跟顧珩討教討教,相信以他舅哥的身份,顧珩應該會傾囊相授,莫敢不從吧?
飯罷,姜老二、姜老三還有姜老四並上八個侄兒一起去姜嫻家了。
路上,恰好遇到在外瞎溜達的石婆子,石婆子兩眼放光的盯著一眾人,還主動跟姜嫻打招呼:
「顧三家的,你這是?」那眼神之中一副看好戲的模樣。
姜嫻不用多看她便知道,這定然是腦補她趁著丈夫不在家,把娘家人叫上門拿吃的拿喝的呢。
她自以為捏住了她的把柄?
姜嫻心中門兒清,面上不顯,也點頭打了個招呼:
「門前院子裡剛建好,準備打理打理,就請我娘家兄弟來幫幫忙。」
石老婆子「哎哎」兩聲,好似很理解,回頭等一眾人走遠,她臉一拉,一臉的刻薄相,兀自自言自語:
「誰信吶?帶這麼多娘家人來,打狼啊?也不怕把夫家搬空嘍,明兒個我就出去說道說道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