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雖然不明白太后為什麼突然變得這麼熱情,但姚燕燕不會拒絕任何對自己有好處的事,她跟太后聊了幾句,就想攙扶著莫名熱情的太后去舉辦壽宴的麟德殿。

  太后卻一把按住她的手,和藹道:「讓侍女扶著就行了,你身子要緊,可不要累著了。」說著,還威嚴地瞥了一眼青壺和蘭夢詩,「你們怎麼做事的,還不快扶著姚妃?」

  青壺和蘭夢詩連忙一左一右攙住自家娘娘,跟在太后娘娘後頭,扶著自家娘娘上了步輦。

  姚燕燕剛剛坐上步輦,還沒等走幾步,就看見前邊太后回過頭來喊道:「你們慢點,莫晃暈了姚妃。」

  姚燕燕:???

  太后咋跟被人附身了一樣?

  她們到達麟德殿時,麟德殿中已經聚滿了高官勛貴,要說跟以往的宴會有啥區別,大概就是大殿內掛著的燈籠上都貼了個「壽」字吧!

  因為是太后的壽宴,皇帝陛下早早就帶領百官在麟德殿前等候,一見到步輦出現,立刻大步迎了上來。

  抬著步輦的宮人停了下來,穩穩噹噹地讓步輦落地。

  跟著就是一大片行禮賀壽的聲音,太后娘娘一身杏黃色繡蝙蝠紋寬袖宮裝,摻雜了幾縷銀絲的頭髮梳成髮髻,上面戴著象徵太后身份的三龍二鳳冠,其上裝飾的寶石與珍珠不計其數,在宮燈照耀下愈發顯得色澤艷麗、富麗堂皇,盡顯一國太后的威儀。

  看著拱手朝她行禮的皇帝,以及皇帝身後看不清的一群高官勛貴,太后面色緩和了些,說道:「大家平身吧!今日是哀家壽宴,合當同樂,不必拘謹。」說罷,太后面上就露出了笑容,朝著身後的姚燕燕招手道:「姚妃,快過來,到哀家這邊來。」

  皇帝陛下看著太后滿面笑容、分外熱情地挽著姚燕燕的模樣,臉上的表情也和自家愛妃一樣,充滿了疑惑。

  但此刻不是追究原因的時候,皇帝陛下只能壓下心頭疑惑,走到太后左手邊,和愛妃兩人一左一右陪伴著太后走進麟德殿。

  姚燕燕和陛下這廂表面微笑,實則一頭霧水,而那些前來赴宴賀壽的高官勛貴,則稀奇地面面相覷,連坐回席位上,都忍不住眼神交流一番。

  「不是傳聞太后娘娘不喜歡姚貴妃嗎?如今看來,明顯傳言有誤啊!」

  「奇了,太后娘娘素來不喜姚貴妃這種姿容艷麗的女子,可如今怎麼轉性了?」

  「這姚貴妃當真是好手段,連原本不喜歡她的太后現在也變了,看來她果真是個頗有心計的女子……」

  眾人心裡是何想法,暫且不一一表明,這會兒麟德殿中氣氛正熱,禮官一個接一個地念誦出眾人獻給太后的賀禮,但凡是念到的,都一一上前行禮說些賀壽的吉祥話。

  正巧太后這會兒心情極好,無論是誰上前賀壽,她都樂呵呵地回應,看到那些格外出色的官員勛貴子女時,還會夸上幾句,一時之間,麟德殿中的氛圍極好,人人面上含笑,樂師的彈奏也越發歡快恣意,一眼望去,麟德殿中一片和樂融融的景象。

  這種氛圍一直延續到禮官念出陳國使臣的賀禮。

  「陳國來使博遠侯,獻上陳國賀禮——珊瑚樹兩對,瑪瑙、珍珠、石綠各兩箱,蜜蠟寶器五對,赤玉十斛,翡翠瑞獸十二件……」

  隨著禮官的念誦,陳國帶來賀壽的東西一樣樣抬上來,那箱子一打開,寶物的光華便在燈火下閃爍,大殿內雖然一片安靜,但是看著那些寶物的目光無不含著驚嘆之意,尤其是那兩對珊瑚樹,形狀高大優美,色澤鮮艷飽滿,實在是上上品。早就聽聞陳國這回帶了數車珠寶,可眾人沒有想到,陳國帶來的這些珠寶遠比他們想像中的貴重,陳國這回,可真是大手筆。

  博遠侯秦豎似乎沒有注意到大殿中那些驚嘆的目光,他帶著兒子,拱手朝著高座上的太后道:「太后娘娘,這些都是吾皇的一片心意,祝太后壽比南山、福如東海。」

  太后只是掃了一眼那些珠寶,便將目光落到了博遠侯身上,笑道:「陳皇的一片心意,哀家已經領會到了。待使臣回國,還請幫哀家說一聲,哀家與陛下,都感念陳皇這一片心意,將來陳國有什麼喜事,我們齊國也定當派出使者,以全兩國邦交之誼。陛下你說是不是?」

  見太后目光看過來,皇帝陛下輕咳了一聲,開口道:「母后說得不錯。陳國此番派遣使者為母后賀壽,我們齊國自然也該禮尚往來。還請博遠侯入座。」

  話音剛落,立刻就有宮人過來,恭敬地領著博遠侯父子前往席位上。

  朝中本來就有半數大臣覺得陳國派使臣前來,是為了與齊國建立友好邦交關係,此刻見陳國獻上這麼大手筆的賀禮,愈發覺得陳國是真心實意的,畢竟以陳國的實力,實在沒有必要如此虛與委蛇。

  也因此,博遠侯父子剛剛坐下,坐在附近的朝臣便紛紛與其寒暄,連林宰相也笑著同博遠侯寒暄了幾句。

  皇帝陛下看著這一幕,不悅地皺起了眉頭。

  陛下與太后是一同坐在上首的,姚燕燕坐在陛下左邊偏下的位置,她一側頭,就瞧見陛下眉頭擰得都快能夾死蚊子了,連忙借著衣袖的遮掩,扯了扯陛下的袍子。

  皇帝陛下一愣,看了愛妃一眼後,倒是很快就反應了過來,但他剛才的不悅怕是已經被有心之人看在眼裡了。皇帝陛下於是不再遮掩,直接道:「朕為母后賀壽特意選的戲,怎麼還未開場?」

  皇帝陛下一開口,下面人立刻行動起來,不一會兒,麟德殿外那個早就搭好的大戲台上,便有裝扮好的戲子登場了,跟著便有咿咿呀呀的唱戲聲響起,唱的卻是一出《八仙賀壽》。

  太后娘娘今日心情好,對這齣戲也滿意了幾分,正眯著眼睛一邊看戲,一邊和坐在她下首的鳳陽公主說話。

  她原本並不喜歡鳳陽,覺得這孩子身上隱隱有幾分令她不喜的戾氣,但是昨日鳳陽來她宮中獻賀禮時,太后竟覺得這孩子比以前看著柔和了許多,又得知她有了身孕,於是便暫且將對鳳陽的成見放下,安排她坐在了自己下首。

  外頭戲台上一片喜氣洋洋的戲詞兒和敲鑼打鼓的伴奏,麟德殿內則是一派觥籌交錯的和諧場面。

  姚燕燕借著樂聲的遮掩,湊過去小聲對陛下道:「陛下,那個陳國使臣一直在跟林宰相他們說話,咱們現在怎麼辦?」

  皇帝陛下看了封元一眼,見他沒什麼反應,於是道:「靜觀其變,朕覺得,那兩個陳國人,應該會自己先出手。」

  姚燕燕好奇道:「陛下你怎麼知道?」

  皇帝陛下道:「他們送這麼多珠寶過來,不是明擺著黃鼠狼給雞拜年,沒安好心嗎?愛妃你就等著看吧,他們看到朕一直不動,肯定自己就會急了。」

  姚燕燕半信半疑地朝著陳國人那邊望了一眼,就對上博遠侯那個兒子看過來的目光,她愣了一下,隨即收回目光,避開別人的視線,對著陛下委屈地撅了下嘴。

  皇帝陛下一開始還不明所以,直到注意到愛妃使的眼色後,才後知後覺地往陳國人那邊看了一眼,正正好瞧見那博遠侯的兒子正遠遠盯著他的愛妃看。

  皇帝陛下勃然大怒,如果不是被愛妃拉著,只怕手裡的杯盞就已經朝著那小子扔過去了。他心裡憋著氣,那股怒意便顯在了臉上。

  博遠侯秦豎隨意往高座上看了一眼,便見那少年皇帝一對濃黑的劍眉下,雙目銳利地朝著他這處望了過來,那目光里似乎含著幾分探究和敵意。

  博遠侯心頭微微一跳,這齊皇為何突然這般看他,難道……他已經察覺了他們的來意?

  博遠侯低頭,借飲酒的空當開始思量自己究竟有哪裡出了紕漏。

  不知不覺,壽宴已經進行了一個時辰,太后雖是今日的壽星,但她到底年紀大了,在這兒坐了才一個時辰,就覺得疲乏得很,便提出要回去歇息了。

  當著這麼多人的面,皇帝陛下的禮數做得很全,聞言立刻起身扶著太后起來,太后說道:「陳國使臣這一路風塵僕僕的,陛下你身為主人,該當好好招待他們才是,哀家有柳尚宮她們陪著,不妨事的。」

  太后說著,便去看姚燕燕,「姚妃可累著了?可要同哀家一同回去?」

  姚燕燕覺得今晚的太后真是莫名其妙的。她還要留下來陪著陛下呢,怎麼可能會回去?再說了,飛鸞宮跟慈和宮是兩個方向的,她跟太后也不順路啊!

  當下便站起身,笑得一臉溫柔賢淑,道:「多謝太后娘娘體恤,只是臣妾還想留在這裡陪伴陛下……」

  太后聞言微微嘆口氣,也不勉強,只交代她莫要累著了,隨後便離開了,鳳陽公主也跟著一起離開了。

  眾人見狀,對太后喜愛姚貴妃這事兒越發肯定起來,有一名朝臣悄悄問了封元一句,「太后娘娘這是……要推姚貴妃為後?」

  封元撫須笑了一下,回道:「這太后心裡是什麼想法,我一個外臣,如何能曉得?」

  那人聞言,便訕訕地退回去了。

  太后一走,皇帝陛下心裡那股怒意便壓抑不住了,他手上一松,青銅杯盞摔落在地,發出咚的一道悶響。恰好此時戲台停了一段,因此這聲音便叫眾人聽得清清楚楚。

  眾人不由朝著高座上的年輕天子望去,就見他嘴角微微一扯,那笑容里竟然顯出幾分叫人膽寒的戾氣來。

  只聽他道:「看戲聽曲實在沒意思。博遠侯,朕聽聞令郎年紀雖輕,卻武藝高強,朕這裡,正好也有一名少年英才,不如叫他二人比試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