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陛下看見那個名字的第一反應是——陳國奸細混進來了!!!
他被嚇了一大跳,連忙扭身去拉姚燕燕。
「娘子你快看!」說著就拎起請功表,指著其中一個人名給姚燕燕看。
請功表原本可以在戰役結束後,由軍營中專門的官吏記錄清查,然後通過信使送到京城,但因蘭夢征清理完戰場後立即回京,所以沒有麻煩信使,而是自己親自帶著回來了。
幾千兵馬的行進速度肯定比不上每隔一個驛站就換人換馬的信使,也因此,直到現在皇帝陛下才知道,原來這次回來的兵士里竟然藏著一個這麼危險的人物!
姚燕燕看見那個名字也是驚了一下,她的記憶力沒有陛下那麼好,之所以還記得這個名字,是因為陛下做噩夢夢到幾次這個人。見陛下神情緊張,她連忙安撫道:「陛下別著急,說不準是重名了!」
同樣叫馮易,同樣軍事才能出色,年紀還差不多,皇帝陛下絕不相信會有這麼巧的事情。他看著請功表上那個馮易的軍功,越看越是心驚,道:「沒想到在朕命令暗部的人潛入陳國之時,陳國的細作竟也早已侵入了我齊**部,若不是朕占了重生的先機,只怕就要被陳國陰謀得逞了!」
皇帝陛下的記憶力那麼好,前世那些奏摺里只是寥寥幾筆就被他記了下來,這個叫馮易的,雖然比不上蘭夢征,但也是陳國一員猛將,他越想越覺得心驚,可是陳國那麼多人,他怎麼可能一一記得住?他的齊國里,究竟還有多少這樣的細作?
皇帝陛下再看那份請功表,只覺得除了蘭夢征以外的每個人都可疑了起來。在這一瞬間,他腦子裡划過許多陰謀,一會兒懷疑陳國已經的人已經把持住了他的軍隊,一會兒懷疑那些人已經入侵到京城裡了,一會兒又覺得今年科考的舉子裡就已經混入了陳國的細作。一會兒又想到,他已經努力了這麼久,結果齊國還是被陳國入侵了,而他現在才發現,齊國是不是沒救了,百姓是不是又要被屠戮了?他的燕燕和孩子們,是不是又要被殺死了?
越想越可怕,越想臉色越白。他連忙把心中的擔憂告訴了娘子。
姚燕燕看陛下嘴唇都給嚇白了,模樣瞧著可憐極了,半點沒有近來運籌帷幄的自信,她心中明白,前世陳國給陛下留下的陰影還是太大了,以致於僅僅是一點猜測,就讓陛下緊張成了這個樣子。
姚燕燕連忙抱住陛下,哄道:「陛下先別急,也許這個馮易跟蘭夢征一樣,原本就不是陳國人,而是咱們齊國人呢!你忘了嗎?這一世很多事情都已經改變了,齊國越來越好,人才都願意投奔咱們了,不會再有人捨棄國籍跑去陳國了。」
她踮起腳尖,在陛下有些蒼白的唇瓣上輕輕印了一吻,「陛下你別怕,臣妾一直陪著你呢,咱們去找封先生,他一定有辦法的!元宵、算盤和周周還等著你庇護他們長大呢!」
聽了這一番話,皇帝陛下慢慢冷靜下來,「對,朕現在有那麼多忠臣良將,就算陳國派了很多細作過來,朕也無需懼怕!」鎮定下來後,皇帝陛下面色慢慢恢復過來,他目光里一片冷酷,對著姚燕燕比了個割喉的動作,「娘子,一不做二不休,晚宴上在他酒里下藥,將他弄暈以後帶到小黑屋裡嚴刑拷打,看他還敢不敢不招!」
姚燕燕也覺得此計可行,兩人手挽著手就要出去交代人下藥,剛要跨出大門,姚燕燕就停了一下。
皇帝陛下側頭問她怎麼了。
姚燕燕道:「找誰拷問?」她和陛下都不是那方面的人才啊!
皇帝陛下不假思索道:「當然是找一心先生,他什麼都懂。」不管他懂不懂,反正皇帝陛下把任務交給他時,對方從來沒有讓他失望過。
那麼問題來了,怎樣讓一心先生相信馮易是奸細呢?難不成告訴一心先生他們夫妻倆是一起重生回來的?
姚燕燕和皇帝陛下不約而同地想:到時候一心先生肯定會笑著撫鬍鬚,然後告訴他們不要憑空捏造敵人。
這下可怎麼辦?兩人險些著急上火。商量了半天,最終決定還是去找封元,但是暫且不打草驚蛇,而是讓封元派暗部的人去查一查馮易的底細,若是查出來問題,不用他倆說,封元肯定第一個饒不了馮易。
就這麼決定了!
於是正在處理事務的封元突然被皇帝陛下召了過去,然後就被派發了一個調查馮易的任務。他有些疑惑,但並沒有多問,只以為陛下是從請功表上看見了馮易的才能,想要多多了解這個人。
軍營里每個人的來歷都清楚地登記在冊,像馮易這種在戰場上表現出色的,也早有人將他履歷翻出來擺在前面,於是封元說了一聲,很快就有人將記錄著馮易所有履歷的東西呈了上來。
皇帝陛下一目十行地掃過,才發現這個馮易是兩年前從吳國逃難到齊國來的,當時他身邊還帶著重病的妻子以及年幼的兒子,來到齊國後很快就改了國籍,還跟朝廷借了銀子安家落戶,幾個月後才參軍入伍。而在入伍的頭幾個月,他一直老老實實跟著軍隊訓練,一直到齊國派兵前往吳國,他所在的那一支軍隊才被徵用過去。
而在戰場上,他的表現一直很出色,在齊國奪回那幾座城池時,他還手刃好幾個守城的陳國校尉,甚至在戰場上救了蘭夢征幾次。因此蘭夢徵才在請功表上著重提了他的名字。
皇帝陛下和姚燕燕一起看完這份履歷,實在沒法繼續說服自己馮易是個奸細。難道,他們運氣真的那麼好?又撿了一個陳國的大將軍?
姚燕燕:「這履歷上寫得可真詳細啊!連馮易每個月回家探親幾天都寫了,還寫到那些和馮易一起逃難來的吳國鄉親鄰里,這應該做不了假吧!」他們暗部派出去的人也偽造了身份證明,卻怎麼也沒辦法做得這麼詳細,更別提這個馮易還立了好幾次戰功,要他真的是奸細,那十座城池哪裡能奪得回來?只怕蘭夢征剛剛想要去夜襲,這人就把消息透給陳國了。
更何況,人家出來當細作,總不至於還用真實姓名。
想清楚這點,皇帝陛下的表情漸漸興奮起來,「所以說,這馮易不是奸細,咱們又占了陳國一次便宜?」
姚燕燕嗔道:「陛下你說什麼,什麼叫占便宜,這是咱們本就該得的!」
皇帝陛下連連點頭,「對對,娘子說得不錯。」
封元:……
他瞧見帝後二人腦袋湊在一起盯著那份履歷嘀嘀咕咕,仿佛已經將他這個人給忘了。他等了半晌也沒等來吩咐,只得輕輕咳了一聲。
姚燕燕和陛下沉浸在撬陳國牆角的興奮中,沒有聽見。
封元只得用力咳了一聲。
皇帝陛下終於抬起頭,關切地問了一句,「先生可是身體不適?可要召太醫瞧瞧?」
封元:……
他若無其事地笑了笑,正要拱手告退,卻見陛下開口道:「對了,朕忽然想起來幾個人,勞煩先生幫我查查。」
見陛下面上神情嚴肅,封元也慎重了起來,回到:「陛下請說。」
皇帝陛下嘴巴一張,連續說了好幾個人名。
封元雖然不知道陛下要做什麼,但他還是依照吩咐下去辦事了。
封元走後,皇帝陛下拉著姚燕燕坐到御書房內間的軟塌上,興奮地告訴她,「方才朕請封先生調查的那些人,都是朕記得的陳國的能臣良將,若是能讓他們像蘭夢征和馮易一樣,歸入我們齊國就好了!」
姚燕燕眼睛一亮,點頭道:「陛下,你怎麼沒早些想到這一點呢?哎,也不知咱們錯失了多少賢才呢!」一想到這個,姚燕燕就有些心痛。
皇帝陛下將人攬在懷裡,安慰道:「莫怕,現在也不急。」蘭夢征和馮易這兩人使陛下的信心空前膨脹,他甚至已經開始幻想靠著撬牆角整垮陳國了。
不過這一回馮易的事雖說只是個烏龍,但也給兩人提了個醒,那就是以後不能隨便吸納流民了,誰知道那些人里有沒有陳國安插進去的?
兩人坐在軟塌上商量了一會兒今後的安排後,不知不覺就到了晚宴時分。
這場慶功宴就擺在麟德殿前面的空地上,正好夜間風涼,宮人們抬上來一壇又一壇美酒以及香噴噴的烤肉,吃著美酒大口啃肉也並不覺得炎熱。
在眾人酒飽飯足後,宮人將請功表上眾人的軍功一一念出,同時將在場住將士的軍銜根據軍功一一提了品級。
將士們激動得跪地謝恩,其中以馮易最為熱切,原本按照蘭將軍的說法,以他現在的軍功,給他封一個正六品的校尉他就已經滿足了,這是陛下親封的軍銜,不是軍營中口中上稱呼的,意義不言而喻,他也有信心憑著自己的能力掙來更多軍功,但他沒想到,陛下竟然封他當了將軍!雖說是最低品級的游擊將軍,但也足以叫他欣喜若狂,領旨謝恩時,他一個八尺高的男兒,禁不住落了淚。
他們馮家雖說只是農戶,但是他父親臨死時都攥著他的手,讓他一定要光復先祖的榮光,只因他們祖上曾經出過官至三品的將軍。
這一個將軍的軍銜,是他們馮家盼了好幾代的!
額頭磕在地面,馮易對著那高座上的天子與皇后,重重一拜。
……
姚燕燕看了一眼馮易,悄悄對陛下道:「陛下,這個馮易是不是眼睛有問題?要不然怎麼又哭?」
皇帝陛下抬頭看了看,今個兒天氣好,沒有大風也沒有刮沙,他沒法再用眼睛進了沙子來解釋了,想來想去,皇帝陛下遲疑道:「難道是太感動了?」
姚燕燕:???
她有些摸不著頭腦,「可這游擊將軍的軍銜,是他用戰場上拼死搏殺所掙的軍功換來的,是他應得的啊!他有甚感動的?」
是哦!皇帝陛下也一頭霧水,要是燕燕對著他哭,他會覺得心痛憐惜恨不得將人攬在懷裡,但馮易一個大老爺們對著他哭,皇帝陛下渾身就冒起雞皮疙瘩了。想來想去,他只能解釋道:「興許他就是比較愛哭吧!」
姚燕燕:……
慶功宴結束後,京里又多了好多樁喜事,那就是宮裡的那些二十歲上下的大齡宮女,大多被此次凱旋的將士們求娶了回去。
姚燕燕早就想將那些年紀上了十八的宮女放出去了,只是一直沒尋到合適的時機,這回瞌睡了有人送枕頭,她自然高興。於是宮裡又辦了次集體喜事,好好熱鬧了一把。這回可比前頭進士們迎娶妃嬪的陣仗大多了,畢竟是數百名將士一起成婚,鞭炮聲和喜樂齊奏的動靜響徹整個京城。
而在這喜事的餘韻尚未消散時,邊關又傳來了消息,陳國在蟄伏了三個月以後,又一次發動了進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