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燕燕真是要被氣死了,她原本以為陛下最近對小元宵有些冷淡,是因為他政務繁忙沒心情陪伴小元宵,沒想到陛下竟然把小元宵帶去書房裡欺負!
姚燕燕几步過去把小元宵抱在懷裡,輕輕搖晃著哄起來,「寶寶不哭寶寶不哭,娘在這裡呢!」她哄了半天,然而平日裡十分好伺候的小元宵這會兒卻嚎得臉紅脖子粗,一雙小眼睛緊緊閉著,一張小嘴巴張著,鼻涕眼淚跟不要錢似的拼命往外灑,小拳頭豎在腦袋邊,攥得緊緊的,可憐得不得了。
姚燕燕心疼壞了,抱著小元宵走來走去,小元宵卻哭得不停,半點沒有要歇一會兒的意思。
奶娘和侍女們齊齊過來幫忙,連經驗豐富的方嬤嬤也來了,卻沒有一個人能安撫住這小魔王。
眼見小元宵哭得聲音都啞了,還在扯著嗓子嚎叫,仿佛是在用實際行動對他那沒良心的父親進行控訴。姚燕燕忍不住看向皇帝,責怪道:「陛下你到底對小元宵做了什麼?」
皇帝陛下這會兒也被小元宵嚇到了,他無辜道:「我……我只是不讓他吮指頭而已。」
姚燕燕才不相信呢!
她一邊把小元宵抱在懷裡哄著,一邊把他的臉朝向陛下,柔聲哄道:「寶寶別哭啊!乖呀!爹爹欺負你!我打爹爹給你出氣好不好呀?」
聽到這話,屋子裡的侍女奶娘們統統識相地退了下去,皇帝陛下耳朵被那持續不斷的嚎哭聲震得幾乎要耳鳴了,要是小元宵肯停下來,他什麼都願意去做。
因此聽了這話立刻湊過去,輕聲哄道:「是爹錯了,爹不該欺負你的!爹該打!」說著,不等姚燕燕動手,他就抬起右手,啪啪啪狠狠打了自己左胳膊好幾下,半點都不帶含糊的。
然而小元宵對此顯然並不滿意,依舊無動於衷地嚎著,仿佛要將出生以來所有沒哭過的份兒給一次性哭完。
這下可怎麼辦?姚燕燕空出一隻手,對小元宵道:「寶寶你看,娘打爹爹了。」說著,抬起手,毫不留情地狠狠拍了陛下好幾下。
皇帝陛下還配合地哎喲慘叫了幾聲。
小元宵似乎對皇帝陛下的慘叫聲有些反應,他停了一會兒,眼珠子轉了轉,仿佛在傾聽。
姚燕燕眼見有效,又拍了皇帝陛下幾下,皇帝陛下又哎哎叫喚了幾句。
然而才停了一會兒,小元宵就對這個遊戲沒有了興趣,他似乎蓄足了力氣,扁扁嘴,哇的一聲又哭嚎起來。
夫妻倆眼見小元宵哭得滿臉通紅卻怎麼也停不下來,急得六神無主。
忽然,也不知道是從哪裡得來的靈光,皇帝陛下小心抓起小元宵的拇指塞進他嘴裡。
嘴巴里突然含了個東西的小元宵愣了愣,隨即挺止了哭嚎,含著拇指認認真真吮吸起來。
夫妻倆膽戰心驚地看著,生怕過一會兒小元宵又哭出來。
好在小嬰兒的精力有限,方才哭嚎了那麼久,他已經很累了,這會兒吮吸著小小的拇指,他的眼睛慢慢眯了起來,片刻後,終於沉沉地睡了過去。
夫妻倆總算鬆了口氣,見他睡著了小嘴巴還在無意識地吮吸著拇指。姚燕燕愛憐地拿柔軟的帕子給他擦乾淨臉上的汗和淚水,就聽見皇帝陛下小聲道:「這下你相信了吧!朕才沒有欺負他,朕只是不讓他吸手指而已,你看看他現在,吸著手指睡得多香!」
姚燕燕狠狠瞪了他一下,抱著小寶寶自顧自回到寢殿,不搭理他了。
自從封后的聖旨下了以後,皇后居住的永安宮就收拾了出來,姚燕燕前幾日才帶著寶寶搬到了這裡。
永安宮有兩個飛鸞宮那麼大,建築恢弘大氣,姚燕燕搬進來的第一天新奇了一陣子,後來也就習慣了,甚至還覺得不如住慣了的飛鸞宮舒服。
今日是她和陛下的大婚,她本來想要好好跟陛下度過這一夜,本來打算讓奶娘把寶寶抱到偏殿裡去的,那裡早就已經布置好了,有奶娘侍女們守著,姚燕燕很放心。但是現在……
看了眼懷裡哭得眼睛紅紅、睡著了也一副可憐樣兒的小元宵,姚燕燕心裡哼了一聲,讓陛下自己過去吧!
於是小心翼翼跟在姚燕燕身後的皇帝陛下,在踏入臥房的前一刻,就被青壺等人攔住了。
青壺跪在地上,謙卑道:「陛下,娘娘說了,今夜她要照顧小殿下,怕是沒功夫服侍陛下,還請陛下移步紫宸殿。」
皇帝陛下聞言,震驚地看著眼前緊閉的房門。
今夜是朕大婚的洞房花燭夜啊!就這麼沒了!
他站在臥房門口敲了敲門,又說了幾句好話,裡頭卻始終沒有傳出回應,皇帝陛下又失望又沮喪,垂頭喪氣地轉身走了。
而臥房裡,姚燕燕正側躺在床上安撫入睡的小元宵,聽到外面動靜沒了,還以為陛下回紫宸殿了,卻聽青壺小聲稟道:「娘娘,陛下在書房歇下了。」
書房離這兒也就幾十步遠,姚燕燕坐起身,看了眼臥房內喜氣洋洋的裝扮,又低頭看了眼自己身上正紅色的衣裙,輕輕嘆了口氣。
青壺勸道:「娘娘,陛下素來疼愛小殿下,又怎麼會欺負小殿下呢?這其中一定是有誤會。」
姚燕燕之前是被氣到了,後來冷靜下來想想,覺得陛下的確不可能故意欺負小元宵,但是小元宵今晚哭得這麼可憐,要是輕易原諒了陛下,陛下以後不把今天這事兒當回事可怎麼辦?
反正洞房花燭夜天天都可以有,但是兒子只有這麼一個啊!
相比之下,還是兒子更重要些。這麼一想,姚燕燕就心安理得地睡下了。
她睡相不好,不敢讓小元宵睡在自己身邊,生怕晚上會壓到他,就將他放進了床邊的小搖籃里。
睡到半夜,她忽然感覺身邊多了個人,心下一驚,連忙睜開眼睛,這才發現陛下竟不知何時偷偷爬上了床。
借著昏黃的燭光,她看清陛下身上紅色的裡衣,看到他憔悴的眉眼以及眼下的一點點青黑,無聲嘆了口氣,往前挪了挪,伸手摟住了陛下。
心道:唉!還能怎麼辦?看在陛下平日裡那麼辛苦賺錢養家的份上,我還是原諒他吧!
姚燕燕感覺此刻的自己好像一個大度寬容的老母親,小的剛剛哄完,還要接著帶大的。
房中喜燭還在默默燃著,暖黃的光映照著屋子裡的一家三口,偶爾發出燭芯燃燒的細碎動靜,仿佛是低低的祝福……
轉眼間,一夜過去,天光傾瀉。
姚燕燕閉著眼睛,假裝沒有聽到陛下偷偷起身的動靜,躺在那裡一動不動。
待陛下靜悄悄地離開,又過了一會兒,她才假裝剛剛醒來,讓侍女們服侍著穿好衣裳,去給太后敬茶,然後跟著陛下一起接受百官的朝拜。
一通忙完,又過了大半天,姚燕燕繼續打理宮中事務,而今天的小元宵又恢復了以往呆呆的樣子,昨日的哭嚎仿佛只是個幻覺。
姚燕燕放心下來,抱著小元宵去了太后那裡,讓她老人家稀罕稀罕,自己則坐在一旁,一邊喝茶一邊看太后逗著小元宵玩。
不過小元宵架子大得很,平日裡連他父皇母后都不愛搭理,更何況是隔了一輩的太后,任憑太后怎麼逗弄,他都八方不動,連眼皮都懶得抬一下,一副派頭十足的樣子。
姚燕燕原本以為太后會覺得無趣,誰料太后見了小元宵這樣子,笑得更歡了,說道:「元宵這性子,倒是和先帝十分相像。」
姚燕燕恍然,「我和陛下常說這孩子的性子和我們不像,原來是隨了父皇啊!那就難怪了!」
太后冷不丁道:「幸好元宵的性子沒有隨了你們。」
姚燕燕:……
太后您這麼說也太不給陛下面子了吧!
太后稀罕地抱著小元宵又逗了一會兒,見小元宵始終不為所動,只一心一意吮著他的拇指後,便問道:「元宵的大名可起了?叫什麼?」
姚燕燕說道:「陛下想了好些個名字,始終不滿意,臣妾想著,元宵現在也還小,大名也不必這麼早定下來。」
太后聞言,點了點頭,沒再過問。
晚間,姚燕燕帶著小元宵回了永安宮沒多久,就收到了高竹子遞過來的信件,是顧昭容送來的。
信上說,他們在陳國內又開了一家分店,生意很好,還被陳國一位校尉請到府上做席面,她說為了獲取陳國人更多的信任,她打算入陳國籍。
姚燕燕提筆回了一封信,答應了她的請求,並囑咐她一切小心,而後便將高竹子送出去。
高竹子剛走,皇帝陛下就來了。
見小元宵睡著了,皇帝陛下這才大大鬆口氣,他拉著姚燕燕遠遠走到一邊,確定小元宵聽不見後,臉色才凝重下來,「今日收到消息,陳國又開始攻打吳國了。」
姚燕燕:「啊?去歲不是才得了城池和糧草麼?陳國這麼心急?這次又是找的什麼藉口。」
皇帝陛下:「據說是陳國一名皇親國戚到吳國境內打獵,被吳國的野獸咬了。」
姚燕燕有些一言難盡,「陳國現在連個像樣的理由都不肯編了嗎?」上回好歹還是死了幾位使臣呢,這回陳國人自己跑到吳國境內打獵被咬傷,也要算到吳國帳上?
皇帝陛下話中帶了點諷刺,道:「吳國國弱,有理也是錯。陳國強大,說什麼都對。」
姚燕燕默然,這不就是上輩子齊國的遭遇麼?當時陳國攻打齊國,不知殺死了多少齊國百姓、搶走了多少齊國財物,齊國又哪裡有說理的機會?
皇帝陛下接著道:「一心先生他們商議過了,估摸吳國又得割地賠款,才能暫且安撫住陳國。可陳國是一頭餵不飽的惡犬,吳國現在肯割地,不過是覺得那些小城池不足以讓他們傷筋動骨,等到陳國胃口越來越大時,他們肯定受不住,到時候……」
姚燕燕緊張道:「到時候怎麼樣?」
皇帝陛下:「到時候吳國可能會向我們求援。」他低頭看著姚燕燕,「現在我們要做的,就是囤糧養兵,壯大力量。可能再過不久,大齊也會被捲入戰火,燕燕你怕不怕?」
上一輩子,陳國是在正宇七年進犯齊國的,在攻下齊國幾座城池後,就抄近道滅了吳國,這一輩子,很多事情都不同了,這個時間會提前還是延後,兩人都不知道。
姚燕燕靠在陛下懷裡,搖頭道:「我以前怕,但現在不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