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休靡看了看那隻裝鴕鳥的海東青出聲問:「誰的?」
這問題可謂一語雙關,不僅詢問海東青,還包括了這傳信之人。
跟在季君月身邊的這幾天讓慕容休靡看到了不少隱秘之事,其中就包括季君月手底下的人給她傳消息的途徑,那可都是用所謂的通訊石。
如今卻是一隻海東青傳信,很顯然這傳信之人並非是季君月手底下的人。
季君月想到了那個在武器機關術製造上的天才,幽幽一笑,意味不明道:「一個報恩的人。」
確實,雖然宮凌幽最終選擇了背叛姬亦夏,可並不表示宮凌幽就歸順了季君月。
若非當初季君月和秦瀾雪攻打西梁國,他不會那麼早看到西梁國滅國,不僅如此,還因為季君月有意的留下了西梁國皇室成員送給親自前來的宮凌幽,讓宮凌幽得以親手報仇雪恨,所以他承了季君月的情,幫她在姬亦夏這裡做起了內應。
但並非投效,宮凌幽跟季君月明白的表示過,他不會參與這場群雄逐鹿的大戰之中,等幫了季君月,還了債,一切塵埃落定後,他就要獨自雲遊,不會入朝為官。
對此,季君月選擇了成全,雖然她很看好宮凌幽,尤其是他在機關製造上的造詣,只可惜,既然對方無心朝堂,她也不能去勉強一個心不在此的人。
慕容休靡聽言並沒有再多問,這人究竟是誰他也不是很在意,只是做一個確定而已,季君月的回答雖然沒有說出傳信之人是誰,但至少讓他確定了這個人確實不是季君月的手下,那麼只有一個可能,傳信之人很可能是姬亦夏的心腹,不然不會知道如此隱秘的事情。
之後季君月手中紅光一閃而逝,那張信紙就在瞬間被燃燒殆盡了,隨後三人繼續吃著飯,就好似從來沒有收到什麼秘密情報一般,根本沒有將姬亦夏的計謀放在眼裡。
不僅如此,第二天依舊照原計劃朝著下一個城池攻略而去。
當姬亦夏每天都收到前線傳來的戰報時,臉上的陰霾終於退散了許多,他在等,等著季君月和秦瀾雪攻到藍燕城的時候看到滾滾河流而不能前行會是怎樣的表情。
不過為了以防萬一,姬亦夏還是讓人將趕製出來的宮家各類適用於戰場上的機關搬入了戰場,早早的投入了石洲十三城。
不僅石洲,就是南面的城池也投入了少量的各類機關武器,他不會再輕易的讓秦瀾雪和季君月如過無人之境一般攻占著他的江山!
就算不能阻止,至少也要拖住他們的腳步!
至於岌岌可危的南宋國,姬亦夏也只能盡人事聽天命了,畢竟現在燕國自己也自身難保,他是不可能再調動大量的軍隊去支援了。
六月中旬,齊湘國、虞國和晉國三國的鐵騎終於攻入了南宋國的皇城城門下,就算城裡的士兵打算拼了命的守護城門也不過是以卵擊石而已。
姬白炎、麟皇和習夏、許傾凰四人聚首,看著緊閉的城門和抵死不從的南宋士兵,習夏直接一個威力十足的新型試管炸彈就丟了過去,所有的抵抗,所有的掙扎在那從上空落下的手指粗細的裝滿了盈藍液體的玻璃管掉落在城門口的時候變得蒼白無力。
轟隆隆!……
這炸彈的威力明顯比一路征戰而來炸毀座座城門的手雷要強悍許多,幾乎整個皇城的城門連著兩旁的高牆都被摧毀成了一片廢墟。
整個皇城就好似脫去了外殼一般暴露在了三國軍馬眼中,赤裸裸的等著被宰殺。
虞天黎、晉星初和齊湘國的大將軍夜行三人齊齊揮手,身後的千軍萬馬頓時踏碎滿地狼藉湧入了皇城之中,不過好在三國士兵們都提前得了命令不得隨意殘害百姓殺燒搶奪,因此他們的目標直指南宋兵馬。
皇城的刀光劍影烽火狼煙足足持續了三天三夜都沒有完全消停下來,南宋國一眾皇室全都被當場斬殺,就連嬰孩都沒放過。
在皇宮被敵入侵的那一刻,南豐鶴並沒有逃走,而是走進了南元軒的房間,坐在了他的身邊,用生命最後的時刻來陪伴著這個讓他心疼的兒子。
此時的南元軒已經連呼吸都顯得困難了,若不是他在等著結果,等著虞天黎再一次出現來見他最後一面,他恐怕早就撐不住了。
經過這短短的數月,南元軒縱使沒有上一世的記憶,也能夠根據虞天黎的敘述從這幾個月的親身經歷之中,清楚的體會到虞天黎上一世在死之前經歷了怎樣的絕望痛苦。
那種不見光明的黑暗就好似無底洞一般吸食著人的靈魂,蠶食著他的生命力,那種親眼目睹自己的生命力一點一點消散的痛苦,實在太過可怕。
他不想說什麼想不通上一世為何會那樣殘忍的對待虞天黎,因為若是沒有被虞天黎算計,若是不知道上一世的一切,最終的最終,他和虞天黎應該會走到上一世的結局。
這是註定的,在沒有經歷過的時候,他承認,無論多少世,只要他成功了,最後的結果都不會改變。
他為了江山利用了虞天黎,卻又捨不得放開她,虞天黎又是個性子倔強敢愛敢恨死不回頭的人,最終的結果那就是兩敗俱傷。
還好,還好這一世虞天黎是擁有記憶的,早早的打敗了他,阻止了他的一切計劃,讓上一世的悲劇沒有再重演,也讓他深刻的明白了江山與虞天黎之於他,其實虞天黎才是最重要的。
現在他只想拼勁全力的拖延時間,再多活一刻,多喘息一聲,等待著虞天黎的出現,他只想再見她一面,哪怕只是一眼都好。
然而,這樣的希望在最後一刻還是變成了奢求,當三國的士兵破開大殿之門,來到內室,將南元軒和南豐鶴重重包圍。
「黎……兒……」
喃喃低語含糊不清,聽在旁人耳里那就是沉痛的呻吟,而不是什麼低喃,畢竟舌頭被割了,南元軒根本說不出話來,只有他自己才明白,那模糊的低音其實是呼喚。
南豐鶴看著南元軒奄奄一息的樣子,眼底帶著一抹決然,站起身,仇恨的看了周圍士兵一眼,又低眸憐愛的看向南元軒。
「軒兒,陪為父一起走吧。」
他知道軒兒支撐不了太久了,可哪怕如此,他也不遠軒兒被敵人侮辱,任其自生自滅的度過最後的時光,他要帶著軒兒一起離開,保持最後的尊嚴。
南元軒留戀又不舍的透過重重人影看向外面空蕩蕩的房門,最終,眼底那一點點渺小的光終於熄滅不見,只剩下一片灰朦死寂的黑暗。
南豐鶴見此,瞳孔驟然一縮:「軒兒!」連忙伸手探向南元軒的靜脈和鼻息,全都沒有了,都沒有了……
南豐鶴看著瞳孔大睜,到死都不瞑目的兒子,那死寂灰朦的琉璃眼眸深處有著讓他心驚震痛的留戀和落寞,到底……
軒兒還是愛上了虞天黎……
眾人看著南豐鶴拔劍自刎並沒有上前阻止,而是在南豐鶴死去後,走上前親自探查了南元軒的生命氣息,確定兩人都已經死了後,才留下幾人收拾轉身回去稟報了。
當虞天黎聽了士兵的匯報後什麼話也沒說,只是揮揮手讓人離開了,甚至沒有交代如何處理南元軒的屍體,對此其餘兩國自會出了,何況以往發生此類事件,那些滅了過的皇室成員屍體都是直接拖去皇陵隨意埋了的。
虞天黎以為自己就算不為大仇得報而喜歡,至少也會心有感慨,卻沒想到她的心裡平靜的連自己都訝異。
不過那份平靜中,她還是聽到了枷鎖破裂的聲音,從此以後她的靈魂自由了,只是得到自由的靈魂是否還能再愛?
虞天黎低眸看向手裡落款為半月的信件,沉默了片刻,最終還是執筆寫下了回信。
當前去探路的斥候回稟通往藍燕城唯一的天橋被炸毀的時候,中軍大營里所有的將領都震驚憤恨了。
眾人罵罵咧咧之後,劉素禮指了指地圖上四周環繞的山脈:「現在唯一的正道沒有了,最後一條能夠通往藍燕城的路就只有這天險峰山脈。」
阮墨搖了搖頭反對道:「不行,這天險峰太危險了,山脈崎嶇不說,還極為陡峭,數十萬的大軍根本不可能翻過這麼陡峭的山峰。」
齊全點頭贊同道:「沒錯,在紮營的時候我派人去附近的山脈探查過,雖然沒有真正深入,但從山腳崎嶇的道路來看,整個山脈道路極為窄小不說,這些道路還全都是圍著山壁環繞的,一旦我們人數眾多,到時候若是山體承受不了出現山崩,大軍只怕會全部死在那。」
「更何況最近幾天陰雨連綿,一旦山路被雨水打濕,加上道路又窄,很容易滑落到崖底摔得粉身碎骨。」
「那現在怎麼辦?正路沒了,捷徑之路太危險走不了,難不成我們只能放棄這攻入燕國皇城的好機會,繞路南邊?這樣一來可就要耽誤好幾個月……」
彭洵義煩躁的抓了抓頭髮,只覺不甘心。
眾人聽了這話同樣心有不甘,好不容易就快打到石洲了,這最後一個州若是破了,他們就能靠近燕國的皇城,若這個時候繞路而行,簡直就是打回原地重頭再來!
所有人不自覺的側眸看了看一旁坐在椅子上喝著茶默不出聲的帝後,又看了看帝後旁邊怡然自得的給小白狼順著毛的精靈太子,心中騰起的煩躁突然之間就被撫平了。
帝後和這精靈太子都不著急,莫非是有了什麼辦法?
不過眾人沒膽子問,畢竟此時此刻他們作為領將,作為帝後手下的猛將,居然一點辦法都沒有,實在有些沒臉開口求助……
最後眾人突然眸光一亮,齊刷刷的將視線移到了軍師的身上,只見夜硯正低垂著眸子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似乎在思考著什麼。
見此,眾人心中突然湧起了一抹希望的光,一個個神采奕奕的看著夜硯,就連沉重的呼吸也不自覺的小心翼翼起來,似乎害怕打擾了夜硯的思考。
夜硯也不負眾望的抬眸,將自己想到的辦法說了出來。
此建議一出,眾人的眸光亮的就好似看到肥羊的餓狼,甚至有人不管不顧的直接朝夜硯撲了過去,給了他一個大大的熊抱。
「軍師你實在太厲害了,這腦子長的簡直神奇,這樣的好辦法都被你想到了!」
「是啊軍師,這樣一來,大軍不但能夠去藍燕城,危險也減少了很多,咱們就按軍師說的辦!」
……
眾人激動的說著,夜硯卻將視線轉向了季君月和秦瀾雪,因為他知道這個方法雖然好,可遠遠比不上季月和秦瀾雪親自出馬,以兩人神詭的實力,若是他們出手,一定能夠比這個更好的方法讓大軍渡河。
季君月似乎感受到了夜硯的眸光,抬眸沖他勾唇一笑,狹長烏黑的鳳目里繾卷著明顯的讚賞。
「夜硯的辦法很好。」
確實很好,若是拋開所有神詭的力量,以一個尋常人的標準來看,夜硯提出來的方法絕對是目前為止最好最有效的。
夜硯聽到季君月的誇讚黝黑端正的臉上揚起一抹滿足的笑意,那雙極亮,仿似碎了星光透著明睿的眸子深處有著對季君月深深的敬重,那種將其視為一生信仰的情感太過沉重。
可這樣的眸光,不止夜硯一個人有,在場的每一個將領都有,何況在場的除了個別老將外,其餘全都是當初季君月參軍時一路跟隨她走過來的士兵,現如今大部分都當上了真正的將軍。
隨即夜硯淡笑道:「娘娘是否已經有了決定?」
這話季君月自然能夠聽明白,夜硯的詢問並非是詢問她是否決定採用他的方法,而是詢問她是不是有其它更有效的法子。
很顯然夜硯是猜到了什麼,對此,季君月並不意外,夜硯這個人本就睿智,當初勝任西北軍師時或許他還有些只能,可通過這幾年的磨練,他已經成長成了真正能夠獨當一面為她開闢山河的人物。
藍燕城裡的將軍府同樣坐滿了一眾將領,為首的就是封山遠和原本守衛藍燕城的守將劉石宇。
幾人正在討論著秦軍接下來的行動,大部分人都覺得最終秦國的帝後會選擇南下繞路,只有一小部分人認為他們會冒險走天險峰。
然而,二十多名將領,沒有一個認為秦軍能夠渡河。
封山遠聽了眾人的議論後並不敢大意,吩咐道:「繼續讓人盯著秦軍的動向,尤其是天橋附近,都給本將軍盯緊了,一旦發現什麼異常立即來報!」
劉石宇疑惑道:「將軍莫非是擔心秦軍會渡河?」
「有可能。」封山遠蹙著眉頭沉沉道,雖然他也覺得這種可能性小只有小,甚至可以說根本不存在,但不知為何,他的心就是有些不安,總覺得會有什麼不好的事情發生。
眾人聽言,雖然覺得這樣的擔心多餘了,可也不敢勸阻,只能按照吩咐盯緊天橋和秦軍的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