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元軒笑容繾卷神情平和的看著在牢門前站定的虞天黎,平靜的問:「為什麼?」
南元軒想過或許是他的謀劃被發現了,除此之外他想不出虞天黎對他動手的任何理由。
但是儘管想到了這個可能,他還是想不通,也有些難以置信,畢竟針對虞國的計劃也是三年前才開始的,而且知道這計劃的人只有他和父王兩人,他們的目的就是通過虞天黎讓虞國皇室對他們放下防備,從而趁機占領虞國。
縱使他和父王在南宋國悄悄招兵買馬準備一切,虞天黎也不該知道的。
對於南元軒的平靜虞天黎並不意外,因為南元軒就是這樣一個看似溫柔風華痞氣陽光,實則冷靜至極的人。
他的冷靜幾乎可以說到了一種極致殘忍的地步,甚至凌駕在了任何情緒之上。
上一世當迎親隊伍到達虞國的時候,南元軒假借迎親之明弄出了很大的陣勢,以護親軍隊破開了虞國的城門,當邊關告急的加急信件抵達皇城的時候,皇城已經搖搖欲墜了。
她親眼看著南宋士兵攻入皇城,卻只能被南元軒一掌皮暈無能為力,再次醒來的時候她回到了自己的寢宮,寢宮內的一切都未變,可是她被禁足了,寢宮外重兵把守兩隻蒼蠅都放不進來。
她只能坐在寢宮裡焦急的聽著外面的陣陣廝殺和哭吼,出不去也見不到南元軒。
時到今日,站在這陰暗腐爛的天牢之中,看著只隔了牢門的偏偏貴公子,哪怕已經沒有了愛,她仍舊能夠清晰的感覺到當時那種痛入骨髓的噬心滋味。
為了逼南元軒出來,她用燭台抵住了脖頸威脅殿外看守的侍衛,那時候她惶恐不安更憤怒同心,同時也害怕。
既然一場聞名九幽的盛世婚禮背後不過是引狼入室的血腥,那麼是不是說明南元軒對她的深情一直都是虛以為蛇,她以死相逼是否管用?
不過在看到一身戎裝匆匆而來的滿含肅殺之氣卻依舊俊朗風華的男子時,她以為看到了希望,至少這個時候南元軒還會趕來,說明他並非真的對他一點情意都沒有,那麼是不是一切都還有希望。
「為什麼?」
她記得當時她質問出這句話的時候可不像此時的南元軒如此冷靜平靜,就算不看她也知道自己那時候看向南元軒的眼神有多痛心和憤恨。
可是南元軒呢?
面對她憤怒的質問和痛苦的模樣,南元軒退去了滿身的肅殺之氣,恢復了那個以往面對她時的溫柔俊朗,淺笑痞氣的輕柔模樣,他寵溺而歉疚的看著她柔聲的說。
「黎兒,我想要這天下,你這麼愛我,應該能夠原諒我的吧?你放心,我已經找人易了容頂替了你的父皇母后,我會找個安靜的地方讓他們安享晚年的,至於你的弟弟,你知道的,他是虞國皇室唯一的繼承人,我不能放過他。」
他的眼神充滿了膩人的溫柔和痛苦的歉疚,他的面上帶著絲絲柔軟寵溺的笑意,就那麼站在距離她五步之遙的地方專注的看著她。
若不是他話語裡的內容那樣令人心寒,虞天黎幾乎要以為一切都沒有變,眼前的人還是那個時常帶著點溫柔和痞氣愛挑逗她,極為寵愛她的男子。
「就因為你想要江山,想要天下,就利用我,利用我對你的感情,欺騙我父皇,借著成親的名義率領鐵騎踏入我虞國皇城,南元軒,你到底有沒有心?你到底是不是真的愛我?」
那一句句悽厲尖銳的聲音,幾乎讓虞天黎自己都不認識自己了,什麼時候她也會發出這樣如同怨婦一般悽厲瘋狂的聲音?
南元軒還是溫柔憐愛的看著她,臉上的笑容更加歉疚了:「黎兒,我是真的愛你,是不是真心你這麼聰明怎麼會感覺不到?我確實利用了你,可與其說是利用你,不如說是利用了我自己的感情,我愛你,比世間任何人都愛,這個世界上沒有任何人比得過你在我心中的位置。」
「呵呵……」虞天黎悽然又怨恨的看著他:「是啊,我不該懷疑你的感情是假的,若是假的,又怎麼可能騙得過我,對,你比任何人都愛我,這個世上也沒有任何人能夠比過我在你心中的位置,沒有任何人!哈哈哈……」
虞天黎笑得癲狂,笑得淚流滿面,可是她那雙眼睛卻猶如淬了毒一般狠辣的看著南元軒,透滿了殺氣,可這樣濃重的猶如漩渦一般的黑色背後卻是讓人心疼的痛苦與死寂。
她是在他心中很重要,沒有任何人能夠比得過,可是卻被沒有生命的權利所打敗了,她是他南元軒心中的第一人,卻不是獨一無二,更不是第一位。
她虞天黎的頭上,還壓著一座江山權勢,那才是南元軒心中最重要的第一位!
「黎兒……」南元軒看著這樣有些癲狂的虞天黎擔心的低喚。
然而回答他的卻是虞天黎發狠的攻擊,虞天黎本就因為喜歡南元軒而讓自己變得文武雙全,一身武藝別說女兒家,就是男兒身也少有人能及。
南元軒躲避著,並沒有正面與虞天黎對上,他已經傷了她的心,不想再傷了她的身。
可是面對這個摧毀自己家園,殘殺自己弟弟,圈禁自己雙親的人,虞天黎已經不可原諒,更不能再去愛,她幾乎是抱著與南元軒同歸於盡的想法,招招致命,狠辣無情,根本沒有給南元軒活命的機會,更沒有給自己留下後路。
南元軒也看出來虞天黎的破釜沉舟,縱使他有意不還手,可面對這步步緊逼的殺招他也無法躲避,隨後只能逼不得已的還手了。
最後的結果與其說是兩敗俱傷,還不如說是虞天黎輸了,她本來就打不過南元軒,就算南元軒故意讓著她,她除了不痛不癢的砍了他兩劍,根本殺不了他。
「南元軒,我也是虞國皇室中人,就算我是女子,你這麼留著我,我一樣可以以皇族公主的名義復興虞國江山。」
南元軒有些無奈又眸帶神情的說道:「不,黎兒,你是不一樣的,我就算是殺了自己,也不會捨得殺了你,你說的對,無論是你的身份還是你的才能,你都做的到,可是我不會允許的黎兒,你永遠都不會有這樣的機會。」
南元軒溫柔的一步步朝著虞天黎走近,虞天黎頓時警惕的後退了兩步:「你想幹什麼?」
「黎兒,我要你一直陪著我,可是又不能讓你阻擋我的路,那麼只能委屈你了。」南元軒眼底閃過一絲痛苦,溫柔的眸光再次染上了歉疚之色。
虞天黎頓覺危險,再次和南元軒動起了手,只是這一次南元軒沒有手下留情,一方打鬥之後,南元軒沒有殺她,卻出手狠辣的廢去了她一身的武功。
那樣蝕骨的痛苦,比起心口上凌遲的痛,其實並不算什麼,因為心臟已經痛到麻木,身體再痛也是感覺不到了。
毫無疑問,她再次醒來的時候被一條手臂粗的玄鐵鎖鏈所住了腳裸,禁錮在了這寢宮之中,日復一日,南元軒每晚都抱著她一起入睡,興致來了的時候壓住她抵死纏綿,除了自由,他仍舊將她捧在手心裡疼寵著。
外面發什麼了什麼,南元軒也沒有瞞著她,每天都會如同談心一般跟她講一講外界的事情。
那段時間她幾乎猶如行屍走肉一般,麻木的封閉著自己,如同沒有靈魂的玩偶,任由南元軒擺布,直到南元軒有天晚上在她身上盡興後嘆息又帶著期待的說了一句話,才終於讓只剩下驅殼的她注入了生氣。
「黎兒,你一直這樣我很擔心,是不是只要這裡有了你的骨肉,有了你的親人,你的孩子,你就會有生氣,有期待,就會捨不得離開我了?」
南元軒撫摸著虞天黎的肚子喃喃低語,那一晚,他纏著她抵死纏綿,一次又一次,虞天黎終於害怕了。
她知道不能再這樣下去,她怎麼可能為一個恨之入骨的男人生孩子,只是南元軒怕她自己傷害自己,但凡在她能走動的地方都沒有任何可疑利用的利器,她逃不掉,死不了,最後發了狠,這種恨不僅是對別人,更是對自己。
在南元軒去上早朝後,她一次又一次的用腹部去撞擊床欄,哪怕是吐血都沒有停下來,她自己死不了,也不能弄死南元軒,那麼只能阻止這個悲劇,阻止那個不被期待的孩子到來。
等殿外的人聽到動靜進來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太醫說內裂,從此不能再懷孕,聽了這話,一直毫無生氣的虞天黎笑了,那笑容深深的刺激了南元軒。
也讓南元軒害怕了,這一次只是為了永遠無法懷上他的孩子,她就對自己那麼殘忍,那麼下一次呢?
虞天黎本以為南元軒用在她身上的殘忍已經夠了,可是直到此時真正的激怒了南元軒,也徹底引發了他心中一直以來壓抑的擔憂,她才知道這個男人有多冷靜可怕,有多殘忍狠辣。
為了不讓她再做出傷害自己的事情,南元軒居然廢了她的手腳筋,讓她直接成為了一個不能動彈的廢人,永遠只能躺在床榻上,吃喝拉撒都靠他一手打理,甚至……
為了不讓她做出咬舌自盡的行為,他居然拔了她的舌頭,動手之際那溫柔到可怕的低語,至今虞天黎想起來心底都會發寒。
「黎兒,既然你不願意跟我說話,那麼就永遠都不用說了,只要聽我對你說就好,乖,忍一忍就不疼了……」
虞天黎看著牢房裡用一雙琉璃美眸平靜的看著她等待答案的南元軒,突然忍不住的笑了,那笑聲充斥著太多的冷意和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讓南元軒下意識的蹙起了眉頭。
「為什麼?」虞天黎冷笑的看著南元軒,漆黑的眸子幽暗的可怕:「真是好熟悉的對話。」
南元軒不明所以的看著虞天黎面上諱莫如深又深沉的可怕的神色,只覺此時的虞天黎就好像完全變了一個人似得,那樣死寂沉暗,又好似充滿危險的暗夜叢林,充滿了難以想像的危險。
不僅如此,他還在那雙漆黑冰冷的眼眸中看到了駭人的血腥氣和麻木森冷的恨意。
虞天黎看著南元軒探尋思索的目光,朱唇輕啟,幽幽的將當年大殿中相似場景下,對方給予她的回答,一字一句毫無遺漏和錯誤的說了出來。
「黎兒,我想要這天下,你這麼愛我,應該能夠原諒我的吧?你放心,我已經找人易了容頂替了你的父皇母后,我會找個安靜的地方讓他們安享晚年的,至於你的弟弟,你知道的,他是虞國皇室唯一的繼承人,我不能放過他。」
南元軒神色一頓,琉璃美眸中似有驚異一閃而逝,下一刻又充滿了驚疑不定的狐疑之色,虞天黎為何這麼說?
這口吻,這語調,這內容,怎麼讓他有一種說不出的怪異感,甚至有種熟悉感……
片刻,南元軒瞳孔一縮,是了,那份熟悉感可不就是他慣有的說話語氣,儘管還是不一樣,卻有些相似,就好像他在面對虞天黎說態度。
而且這話語裡的意思雖然沒頭沒尾,可是卻讓他心口不自覺的一顫,突然四肢冰涼起來。
虞天黎看著南元軒,面色清冷平靜的道:「有沒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或者有那麼一點點接近你心中所想?」
南元軒神色不明的看著虞天黎,什麼話也沒說,臉上的笑意消失不見,卻不沒有絲毫的怒容,有的只是非比尋常的冷靜。
虞天黎也不指望南元軒能夠說什麼,畢竟上一世的記憶只有她有,南元軒又怎麼可能真正的明白她在說什麼。
語氣清冷帶著來自靈魂深處的漠然冷冽,自顧自的說道:「南元軒,上輩子的一切,今日就做個了結吧,宸兒的命,我所受的一切,是該你還債的時候了。」
等虞天黎這句話說完後,南元軒心中訝異疑惑的同時,突然感覺到了四肢無力,原本坐在枯草上的身子也有些撐不住的歪倒在地,用手撐住了地面這才勉強阻止了癱軟躺倒的下場。
「你對我用了軟骨散,為什麼?還有你話語裡的意思,什麼上輩子?」
虞天黎沒有急著回答南元軒的問題,只是慢悠悠的打開了牢房走了進去,走到南元軒身邊,居高臨下的看著他,突然露出一抹嫣然的笑容。
「想知道?」虞天黎狀似思考的道:「也對,只有我一個人記住怎麼能行呢,至少也應該讓你死個明白的。」
虞天黎蹲下身,臉上帶著笑意,可是那雙漆黑沉靜的眸子卻透滿了死寂之氣,極為滲人,讓南元軒看得又驚又疑,心中的寒氣更加止不住的往外冒,不過同時不知為何,竟然多了幾分說不清道不明的疼痛和澀然。
「上輩子啊,你可是很愛很愛我呢,我也很愛很愛你,」虞天黎抬起手似是愛戀的撫摸著南元軒的面部輪廓:「我愛你,為了你的一句話,我學文習武,舞刀弄劍,讓自己變得優秀,優秀的足以與你匹配,對了,這個你應該是知道的,就是你十二歲那年跟我說的話。」
南元軒想到那年他對虞天黎說過自己喜歡聰明又能文能武的女子,自那之後她就一直很努力的讓自己變成這樣的人,只是後來她雖然一直在堅持,看向自己的眼神卻少了熱度和愛戀,多了讓人捉摸不透的諱莫如深,甚至還有難以捕捉的冷意。
「我一直努力成為你所喜歡的,我辦到了,當然,你也做到了你的承諾,你果然很寵我,從來捨不得與我發脾氣,更是給了我一個永生難忘的婚禮……」
虞天黎好似回憶一般,慢慢的將上一世的種種講述了出來,不知過了多久,當她的聲音停住,南元軒卻整個的呆愣了,素來冷靜的他還是第一次出現這樣怔愣的不知該如何反應的模樣。
南元軒回過神看向虞天黎的時候面上已經恢復了一片冷靜,只是心中卻怎麼也靜不下來,理智告訴他虞天黎似乎腦子出了問題,而且她說的一切都是騙人的。
可偏偏他無法完全的說服自己虞天黎所說的一切都是假的,尤其是他確實是愛著虞天黎的,一直以來也如同她訴說的那般計劃的,利用她踏平虞國,將虞國占為己有,若是真的有那麼一天……
南元軒幾乎不敢再想下去,儘管覺得匪夷所思,可是他總覺得若是真有那麼一天,他真的會像虞天黎所說的那般做,一想到虞天黎會離開自己,他真的或許會無所不用其極的阻止。
可為何……
為何他的心會那麼痛,尤其是聽到她所受的一切,廢去武功,挑斷了手腳筋,拔了舌頭,猶如一個廢人一般身不能動口不能言的躺在床上過度餘生……
這樣的過程,到底是怎樣的極致痛苦,他不願意去想,只是想著,若是他是她口裡的那個人,真的這麼做了,只怕傷害在她身上的每一分,他都會比她還要痛的。
南元軒張了張嘴,半響才吐出一句:「最後……怎麼了?」
那沙啞到乾澀的聲音繚繞在耳邊讓南元軒自己都嚇了一跳,這聲音真的是他發出來的?
虞天黎看著南元軒的模樣,笑容越發深邃了,就好像講了什麼有趣的故事一般,根本沒有絲毫講述自己經歷過的一切該有的神色。
「最後啊……」虞天黎眼底漆黑一片,幽幽低喃:「哀莫大於心死,空有一具驅殼,就算不能動,就算被拔了舌頭,只要想死,依舊是可以的。」
南元軒做了這麼多就是為了不讓她離開他,自然不可能任由她絕食,一口一口的素粥逼餵入口,可是啊,沒有用的。
就算南元軒能夠在表面上控制她的一切,仍舊無法控制身體的運作,她的身體還是牴觸進食和吸收,所有的食物進了她的體內又被陣陣噁心吐了出來。
太醫說這是厭食症,沒治的,而她的身體本就在一連遭受了多次摧殘後已經虛弱不堪,再加上吃不進去東西,最後可想而知,任由南元軒怎麼挽留,無所不用其極,都沒有。
她日漸消瘦,日漸虛弱,最後一點力氣都沒有,就連呼吸都變得慢慢困難,然後她看到南元軒抱著她哭得跟個孩子似的,緊接著她就陷入了漆黑之中,再次醒來,便回到了過去。
儘管虞天黎沒有說明,南元軒還是能夠猜到的,可是這樣的猜測讓他的心更加抽痛了面色也透著幾分虛白。
「所以……你是打算這麼對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