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姐你……」
「我們先進去把裡面的事情處理了再說吧。」
蘇木旭正要說什麼就被蘇木燁出聲打斷了,冷酷平直的聲音還在空氣中飄蕩,人已經翻身從牆頭跳進了宅院裡。
幫忙打開大門時,蘇木燁已經轉身往院子裡走去,只給蘇木君幾人留下一個冷酷的背影,寒冽中似是透著幾分慌亂和傷心。
蘇木旭見此,張了張嘴,最終什麼也沒說,只轉頭看向蘇木君暖暖一笑,眉眼祥和安逸,如星辰般的眸子溫煦明亮,軟柔的聲音自他的唇角流出。
「阿姐,我們進去吧,可別讓那兩人跑了。」
軟軟柔柔的聲音帶著濃濃的親近和依賴,在阿姐醒來的時候,他就想過不管阿姐身上存在著什麼秘密,不管她是不是他的親阿姐,她都是他的阿姐,永遠都是。
既然如此,阿姐是不是真的蘇木君,有著怎樣的身份又如何呢?她都是自己認定的阿姐不是嗎?……
蘇木君看著蘇木旭明亮的貓眼裡閃爍的堅決與認定,勾唇笑了,邪妄肆意的笑顏帶著幾分柔軟,忍不住的伸手揉了揉蘇木旭的腦袋。
「不管如何,只要阿旭還當我是姐姐,你就是我的弟弟,永遠不會變。」
這樣的阿旭,沒白讓她接受和喜愛,這樣的弟弟她就是認一輩子也不是不可以。
秦瀾雪看著在蘇木君手掌心中笑得安心溫暖的少年,自動自發的把他看成了一隻被主人逗弄的寵物。
寵物而已,沒必要計較。
秦瀾雪幽幽的牽起唇角,握著蘇木君的手就往裡走,腦子裡則在回想著等回去後要怎麼繼續應付那群『可怕』的……嗯……家人吧……
看在阿君的面子上,暫時把那群人歸為家人好了。
秦瀾雪絕對不承認自己接受他們,還有一部分原因是因為阿君的『媽媽』!……
幾人走進院子的時候並沒有刻意放緩腳步,所以幾乎在他們進入院子的時候,屋子裡的人就聽到了動靜。
蘇世明讓姚華裳待在屋子裡,自己則打開了房門,厲聲質問:「什麼人!……」
可這話才出口,蘇世明就看到了順著小路從黑暗中走出來的蘇木燁,那張俊俏清毅冷酷凜冽的臉頓時讓蘇世明愣住了。
視線掃向他身後接連走出來的蘇木旭和蘇木君時,身軀已經僵硬在風中,冷寒鋒利的眼驚疑不定的同時,又帶著三分難以言說的複雜。
畢竟對這三個孩子,他雖不是真正的蘇世明,卻也是看著他們長大的,尤其是常年跟在自己身邊的蘇木燁,縱使他心再硬,血再冷,對蘇木燁也還是存了三分情意的……
蘇木君幾人看著站在屋檐下背光的男人,他的身形是那般的熟悉,修長挺拔,他的氣息也很熟悉,凜歷冷寒,唯獨他的那張臉陌生至極。
或許是因為常年易容的緣故,這張臉並不像之前那般呈小麥色,反而透著幾分文弱的白,那種白是常年不曬太陽有些不健康沒有血色的白,但也並非是可怕的蒼白。
他的眉毛並沒有之前易容時的粗獷,反而整齊透著幾分細膩清秀,一雙眼睛和原先蘇世明扮相時的眼睛也有了幾分出入,瞳仁是一樣的黝黑鋥亮,卻少了幾分威嚴粗糲,多了幾分冷血無情的冷和寒。
眼部輪廓不再是猶如貓眼一般的杏眸,而是略顯狹長了幾分,整個人比易容成蘇世明的時候還要年輕了很多。
若說蘇世明看著四十出頭的年紀,那麼眼前的男人看起來也不過才二十七八,而且就憑身上隱帶著的那抹若有似無的冷血氣息,隱約可以讓人感覺到他的身份只怕跟血腥和殺人有著莫大的關係……
呆在房間裡的人似乎因為半天沒有聽到外面的動靜有些急了,也跟著從屋裡走了出來。
原本見到男人沉默的站在門口還有些奇怪,可隨著她靠近男人的位置,視線順著男人的目光看去時,整個人也僵在了原地,一張本就白皙的臉瞬間變得有些蒼白和慌亂。
「你……你們……」薇蘿看著不遠處站著的幾個孩子,嘴巴張了張,半響沒能說出一句利索流暢的話來。
尤其是在觸及蘇木君那雙幽妄邪詭的貓眼時,整顆心七上八下的帶滿了驚慌。
蘇木旭和蘇木燁看向女子普通的農婦打扮,樸素的灰白哪裡還有曾經的高貴端莊,就連身上溫婉的氣息也發生了實質性的變化,多了三分冷冽利落,這份利落是出身名門的姚華裳身上永遠都不會有的。
那張臉不再是典雅溫婉的鵝蛋臉,而是小小巧巧卻凌厲冷艷的瓜子臉,那雙眼眸的輪廓也發生了變化,不似之前姚華裳如彎月般的內雙,而是更大上兩分的外雙。
此時這雙眼睛瞳孔微縮卷出的不是溫婉大方的貴雅,而是乾脆果斷的一縷霜雪。
外貌如此天翻地覆的兩個人,讓蘇木燁和蘇木旭的臉徹底復上了一層沉冷,眼底傷痛流轉而過的同時,帶出的是滿滿的冰冷與殺意。
「我們的父母呢?」
儘管蘇木燁知道結果是什麼,但是他要親耳聽到事實的結果,哪怕只是那麼一絲絲的奢望他也不想放棄……
蘇木旭如星辰般明亮的貓眼也包裹著一抹鋒利和冷漠的看著兩人,這樣銳利的情緒讓他身上安逸的氣息少了幾分縹緲,多了幾分真實感。
蘇木君和秦瀾雪則安靜的站在旁邊看著並沒有插手,這是蘇家的事情,是蘇木旭和蘇木燁兩人的親生父母,真相自然應該由兩人親手揭開,哪怕是報仇,也該兩人親自動手。
隱風看著蘇木燁沉默了一瞬,斂下眸,最終還是沒有做任何反抗的開了口。
「九年前在秦國九國會盟的時候,我取代了蘇世明,他在那個時候就被毒殺了。」
「是你殺了他?!」蘇木燁硬朗的身軀驟然席捲出一抹寒風利刃,冷酷森寒的盯著隱風,眼底殺氣肆意。
九年前,那個時候他十歲,按理說應該能夠察覺到些什麼,可是偏偏他從小就離家跟著師傅學武功,回家的次數少之又少,根本無法分辨對比蘇世明前後是否有什麼差異……
蘇木旭心中微驚,沒想到九年前自己的父親就被人掉包了,那也就是說這場針對鎮國公府的陰謀整整謀劃了九年……
蘇木旭想到姚華裳,眸光掃向薇蘿:「那我母親呢?」
薇蘿蹙著眉並沒有出聲,顯然她是不太贊同隱風說出真相的,她看了四周發現蘇木燁幾人並沒有帶侍衛,說明他們還是有機會逃跑的,只是……
想到蘇木君這孩子隱藏的危險性,薇蘿最終謹慎的沒有做出什麼不理智的反抗。
隱風是知道他們就算今日逃了,一旦外面傳出抓他們的消息,勢必要讓主子知道他們兩人還活著,那麼這天下將再無他們的容身之地。
不管逃到哪,最後的下場都是一死,既然如此,何不把話說清楚,也好徹底斷了心中那一絲若有似無的歉疚……
「在我處理了蘇世明的屍體易容成他後,薇蘿就隨著我一起回到了楚國,姚華裳和蘇世明的感情有多深,從蘇世明從不納妾就可以看出來,所以為了防止姚華裳識破,薇蘿取代了她。」
聽到這,蘇木燁忍不住打斷了隱風的話:「處理?怎麼處理?」
蘇木燁心中似乎已經有了某種答案,垂在兩側的手緊緊捏起,骨骼的脆響聲在這暗夜之中顯得特別清脆明顯。
蘇木旭也想到了某種可能,稚嫩的臉透出一抹異樣的白,牙關緊繃。
隱風掃了兩人一眼,視線飄過蘇木君的時候頓了一下,為她臉上的平靜而意外和狐疑,最後看向蘇木燁和蘇木旭,開口的聲音平靜而冷漠。
「你們已經猜到了不是嗎?我們是秘密行事不可能留下屍體這樣有可能暴露身份的痕跡,所以兩人的屍體都被化屍水化了。」
聽著隱風冷漠的聲音,蘇木燁和蘇木旭身上的殺氣逐漸暴漲,猶如寒風刺骨。
可是兩人誰也沒有暴走,誰也沒有第一時間衝動的出手殺向兩人,而是壓制著滿身的戾氣聽著隱風接下里的敘述。
「我和薇蘿都是無父無母的孤兒,小的時候被選上成為了暗衛的待選人,從小就過著暗無天日的殺戮日子,後來被培養成專門外出執行任務的影子,十九歲那年被主子選中執行謀奪楚國兵權的任務,薇蘿就是與我一起配合的同伴。」
「我們的任務就是成為當時最受楚皇欣賞的小將,並且通過努力奪得楚國的大部分兵權,為主子將來一統天下籌謀準備。」
「只是在這過程中我和薇蘿相互滋生了感情,從假夫妻變成了真夫妻,若不是薇蘿懷孕,我們有了自己的孩子,自己的血脈,不想讓這孩子再過我們這樣沒有自由整天在刀口上舔血的日子,甚至連自己的名字都必須捨去,我們也不會生出叛變逃離的想法。」
「於是,我在得知蘇子律暗藏狼子野心的時候,就與薇蘿商議著將計就計,以此金蟬脫殼擺脫主子的控制,擺脫蘇世明和姚華裳的身份,給孩子一個健康完整的家,只是沒想到……」
說到這裡,隱風看向蘇木君,神色複雜似是欣賞嘆服又似警惕痛恨:「沒想到淳瑜郡主竟然會發現晉安候府的計劃,甚至智謀無雙千里博弈的策反了蘇子律一行人,打亂了我假死遁逃的計劃,讓我不得已,只能在快要進京的時候出錢找殺手來暗殺我,從而假死脫困,並且將線索引到衛凕秋的身上。」
「反正全國都知道蘇世明和姚華裳感情深厚,蘇世明一死,姚華裳殉情幾乎是在世人能夠預料的範圍內,所以薇蘿就自焚假死來與我匯合。」
「我想知道,我們究竟是哪裡露出了破綻,才讓你們輕易的發現了真相找到了我們?」
隱風和薇蘿都下意識的將視線落在了那個從頭到尾都安安靜靜站在那的紫衣少女,哪怕她不說話,哪怕她只是那樣隨意的站著,身上清貴優雅的氣質仍舊讓人無法忽視,甚至自行慚愧……
齊城的危機因為她而破解,他的第一次假死計劃因為她而失敗,這一次的暴露,他相信跟這個孩子脫不了干係。
蘇木君見兩人看向她,勾起唇角,神色邪冷的說:「不管怎麼發現的,欠下的始終要還,還有,你忘了交代你背後的主子是誰。」
邪肆的透著三分涼意的話音,平靜的提醒,莫名的讓隱風和薇蘿產生一種怪異感。
看看蘇木君,又看了看已經處於爆發邊緣的蘇木燁和蘇木旭,薇蘿終於開口說出一句讓蘇木燁和蘇木旭氣息微瀉的話來。
「你不是真正的蘇木君對不對?」
薇蘿盯著蘇木君,雖是詢問,可是語氣卻帶著一抹篤定。
其實自從蘇木君醒來後她就一直懷疑蘇木君的身份,一個昏迷了整整八年的人,尤其是昏迷的時候還只有五歲,五歲大的孩子就算天資再聰明也不可能如此深詭莫測。
拔出了府里的各勢力眼線不說,還算計了楚文瑾,和楚雲月扯上了關係,更重要的是沁水閣里隱匿的無數氣息。
這一樁樁一件件事情可不只是聰明能夠做到的,而且蘇木君時不時的犯病,蘇木旭的掩護以及京城發生的一系列事情,她都察覺到與蘇木君脫不了關係,尤其是從隱風那得知齊城的事情後,她就更加確定了心中的猜測。
這樣的人怎麼可能是真正的蘇木君,那個心性還沒長成小小年紀就昏迷不醒的孩子。
既然如此,那就只有一個可能,這少女也是某個不知名的勢力冒名頂替的!
看著蘇木君邪詭的笑著沒說話,薇蘿又問:「是誰派你來冒充蘇木君的?」
這具身軀確實是如假包換的蘇木君,只是靈魂不是而已。
旁邊立著的秦瀾雪唇角勾起一抹清絕璀璨的弧度,含著一抹寵溺的色彩,澄澈美麗的丹鳳眸從頭到尾都靜默的看著蘇木君,絲毫不理會外間的一切。
於他來說,阿君才是這世間能夠引起他興趣的人,他只要看著阿君,感受著她的氣息,他就能感覺到安寧和愉悅,尤其是阿君每次這般邪詭壞笑的時候,心口紊亂的跳動就是他快樂的源泉。
薇蘿和隱風蹙著眉看著蘇木君滿眼質疑,看著她那副邪性的模樣顯然是不相信她的說辭的。
不過蘇木燁和蘇木旭卻不會給他們時間探查蘇木君的真假,蘇木旭清脆稚嫩的聲音帶著幾分冷意:「你們背後的主子是誰?!」
阿姐的身份是真是假,還輪不到這兩個該死之人來質疑詢問!
蘇木燁同樣冷酷的看著兩人等待著答案,不過腦海中卻不自覺的想到了那些真實的夢,想到夢裡的君兒悽慘的下場……
薇蘿和隱風聽言,也沒再糾結與蘇木君的真實身份,緩緩將背後藏匿的主謀說了出來。
「燕國的五皇子。」
蘇木燁冷酷黝黑的眼眸在聽到這句話的時候呈現出一種呆,那種呆不是呆泄,而是反應慢半拍的過渡,腦子裡開始迴蕩隱風的話,燕國的五皇子?……
五皇子……
是姬亦夏?
心中有了答案後,蘇木燁那雙黝黑冷酷的眼眸才漸漸漣漪出層層波瀾,漆黑無比,冰寒刺骨。
蘇木旭同樣怔愣,有些不確定道:「五皇子?姬亦夏?」
要知道這個姬亦夏似乎……應該才有二十歲吧……
若真是姬亦夏,那九年前他可才有十一歲……
蘇木旭和蘇木燁會知道這個燕國的五皇子,聽說過他的名字,並非因為此人有什麼豐功偉績和驚世之才,而是因為他出了名的嗜血狠戾以及龍陽之癖聞名燕國,這才讓他們聽說了他的名字。
畢竟燕國的皇帝都是自己親自培養繼承人的,這也導致整個皇室名聲最響亮的皇子只會是太子,其餘人幾乎不在世人的關注範圍內。
若不是有如此傳言,他們也不會第一時間就記起這個姬亦夏……
蘇木君微微挑眉,當初知道薇蘿的傳信通往燕國時她就猜測過背後之人了,燕國的皇帝,姬亦封,還有姬亦夏。
姬亦封在仙祭天之谷一行後被刺殺可以排除在外,那麼只剩下燕國的皇帝和姬亦夏,之所以將姬亦夏包攬在其中,就是因為原身上一世的記憶。
上一世燕國繼承皇位的人是姬亦夏,這個打破兩朝皇帝親自培養繼承人最後稱帝的規矩,以一個不被看好的皇子身份碾壓了姬亦封這個被培養的繼承人,登上皇位。
所以儘管年紀上讓人覺得驚嘆,蘇木君還是謹慎的沒有將這人排除在外,現在聽隱風這麼說,反倒是證實了她的猜測。
這倒是讓蘇木君有些期待了,一個十一歲的孩子就有如此深謀遠慮的心計智慧,這份聰穎可不比阿雪差,若是不論武力值的話,完全有與阿雪博弈的資格。
想到這裡,蘇木君轉眸回望秦瀾雪,幽妄的貓眼盪起一抹玩味的樂趣。
「這個姬亦夏是個消磨時間增添趣意的好玩具,今後遇上了,可要先跟他比比智商~」
秦瀾雪在聽到是姬亦夏的時候,也勉強給了兩分注意力。
雖然沒有對手他不會太過介意,因為他還有阿君,但是既然出現了這麼一個智商還算及格能夠入眼的人,玩一玩也不是不可以~
旁邊點頭回應蘇木旭和蘇木燁質疑的隱風和薇蘿聽到兩人的對話,頓時吃驚的一陣呆愣。
那不自覺瞪起的眼眸以及半開的嘴,完美的詮釋了兩人心中對這番對白的目瞪口呆和不敢置信。
姬亦夏這個主子雖然比他們小了很多,可是兩人自從第一眼見到姬亦夏時,就不曾小看過那個孩子,甚至驚悚惶恐於姬亦夏狠戾邪殘的手段和諱莫如深多智如妖的心智。
若不是為了孩子,他們是絕對不敢欺瞞主子假死遁逃的。
而且他們這麼做的時候也沒想過能夠這樣逍遙一輩子,以主子的聰明肯定會懷疑,憑著主子的手段和能力,早晚都會找上門,他們也不過就是想自欺欺人的過一段普通人的安寧生活而已……
讓他們一直畏懼敬畏的存在,到了這兩個孩子嘴裡竟然如此的……沒有重量,被稱為玩具?!……
是童言無忌,太過囂張,還是他們有囂張的資本?
隱風和薇蘿是想認同第一種的,可是想到齊城的事情,不知怎麼的,心中就不那麼確定了……
蘇木燁和蘇木旭原本還對隱風的話存有質疑,可是在聽到蘇木君和秦瀾雪旁若無人囂張無比的對話時,兩人心中所有的懷疑都被碾壓消失的無影無蹤。
蘇木君和秦瀾雪既然如此說,就說明他們都相信了隱風的話,既然兩個如此厲害的人都不懷疑這其中的真假,也就說明隱風說的是真的。
蘇木燁和蘇木旭除了震驚意外和滿腔恨意外,還詭異的升起幾分無奈。
看著氣氛溫馨和諧不容任何人插足的蘇木君和秦瀾雪,竟然想不合時宜的感嘆,什麼時候天才就跟街上販賣的大白菜一樣泛濫了……
眼前有兩個,剛才投影中還見了幾個,現在又出現一個……
收起心中突然湧起的亂七八糟的心思,蘇木燁看向隱風和薇蘿,冷酷的眼殺氣肆意,道。
蘇木燁說完,抽出長劍就朝著隱風飛快的刺了過去,鋒利的劍芒閃爍間,劍尖已經直逼隱風的面門而去。
隱風神色一肅,內力運轉腳尖一點,就這樣面對的蘇木燁的劍自後退離。
足尖在地面上劃出一道長長的痕跡,待退到一顆樹幹旁時,回身順著粗壯的樹幹往上飛走,隨即反身而下,在蘇木燁一劍刺空時,腰間軟劍騰飛,閃爍著森冷鋒芒的朝著蘇木燁劈頭砍去。
蘇木燁見此,快速一個轉身,手中長劍飛快扭轉,抬起擋住了那軟劍。
與此同時,身體微微向後傾斜,頭向後靠去,那軟劍彈跳的劍尖就這樣被他精準的躲過,掌中內力凝聚一掌拍出。
幾個動作連貫快速的不過眨眼之間,隱風雖然氣勢上略欠一籌,但這麼多年的相處,他早已知道蘇木燁的武功套路,所以在蘇木燁一掌擊出的時候,隱風見避無可避,只能快速避開致命處,同時腳力踢出。
在蘇木燁一掌拍在他的肩膀上時,他也一腳踢在了蘇木燁的肚子上,兩人緊貼的身軀迅速自相反的方向退離,連連退了三四步才勉強穩住了身形。
蘇木燁擦去唇角的血,動作不停的再次朝著隱風殺去,手中握著的劍身卻快若游龍,奔騰兇殘。
速度快的讓人來不及捕捉,氣息冷酷透滿了寒戾的殺戮,渾身在戰場上磨練出的鐵血殺伐之氣盡數爆發,讓人驚心膽寒。
隱風捂住自己脫臼的肩膀快速一震,將其接好,連擦去唇角血色的時間都沒有,打起了十二萬分的警惕來面對蘇木燁快若流星的劍術。
雖然他比蘇木燁大很多,可若真正比起來,最後輸的那個人一定會是他,尤其是這樣一對一的情況。
而且蘇木燁的劍術是出了名的快,一不小心就有可能死在他的劍下。
另一邊,蘇木旭也在蘇木燁動手的時候,抬手幻化出數道冰箭朝著薇蘿包圍而去。
薇蘿看著四面射來的寒冰利箭,一陣驚訝的同時卻不敢大意,連忙收起心神就地一滾,堪堪避過兩支冰箭,迅速抽出腰間防護的匕首朝著疾射而來的兩支冰箭斬去。
兩道斷裂的脆響剛剛落下,一道寒冰擦破衣裳的聲音就緊跟而至。
薇蘿沒想到避開的兩支冰箭居然會好似擁有自己的意識般再次射來,避讓之際,被其中一隻擦破了手臂。
一滴鮮紅落下時,薇蘿清楚的感覺到一股刺人的寒氣自傷口蔓延而出,當她意外的低頭看去時,竟然看見那淺淺的傷口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凝結成冰!
嘶!
薇蘿頓時倒抽了一口冷氣,看著不斷凝結寒冰的傷口,那寒冰看似緩慢,實則不過片刻的功夫,竟然從一指長的傷口蔓延到了邊上完整的肌膚!
這現狀幾乎能夠讓人預見,若是不阻止它的蔓延,只怕她整個人都會被這詭異的寒冰凍結!
薇蘿帶著滿滿的驚心驚駭,幾乎沒有猶豫的就狠絕果斷的揮劍,鮮血頓時漫天飛濺,一隻手臂從空中拋落而下……
「啊……」
薇蘿一聲吃痛慘烈的悶哼紊亂了隱風的心神,下意識朝著薇蘿看去。
這一分神,鋒利的劍尖就穿透了他的胸膛,好在是自右胸口穿透而過,未傷及心臟,沒有當場就斃命。
「薇蘿……」
掌朝著蘇木燁拍去,在他閃身躲避時腳下一個踉蹌低呼,看著斷臂臉色煞白的薇蘿,提氣連忙趕到了薇蘿的身邊。
「噗……」
「隱風……」
兩人相對而靠困難的支撐著對方的身軀,薇蘿焦急的掃向隱風鮮血狂涌的胸口:「隱風你不能有事……」
還不等薇蘿眼眶轉動的淚珠流出,隱風就虛弱的沖著薇蘿笑了笑:「放……放心……我沒事……」
隨即,隱風的目光瞥向薇蘿遺落在地的斷臂,在看到那隻斷臂被冰凍凝結成冰雕時,心中一駭,猛地轉頭看向蘇木旭,眼底除了疼痛就是滿滿的不敢置信和震驚。
「你……」
一時間隱風和薇蘿看著面前情緒冷淡,面容稚嫩,渾身透著一絲渾然天成的安逸寧和氣息的少年說不出話來。
因為根本不知道要說什麼,實在是這個多年來病痛纏身的少年太過出人意料……
蘇木燁走到蘇木旭身邊,因為之前祖殺的事情,蘇木燁已經見過自家弟弟神詭的實力,而且事後他也詢問過蘇木旭。
知道這一切全都是出自蘇木君的教導,而且這能力被稱之為異能,所以此時也不沒有太大的感覺,只是看著兩個滿身鮮血靠在一起的人,冷酷至極的眼中似有一縷微弱的複雜一閃而逝。
隱風是他殺父殺母的仇人沒錯,但這九年來的相守相護也是真實存在的,多年邊關的陪伴和教導,哪怕隱風是假的,可是這九年來他一直都在很好的扮演一個父親的角色。
就連夢中關於上輩子的事情,隱風也在最後生死關頭救了他,將他帶離了火海,照顧了重傷昏迷的他整整兩年……
這樣的關係,是仇敵卻也是恩人,無論是夢中,還是現實,出現在他生命中充當父親角色的人都是隱風,所有跟父親有關的記憶也都是屬於隱風的,真到了要一劍殺了隱風的時候,蘇木燁心中是有那麼幾分複雜和一絲猶豫的。
蘇木旭站著同樣沒有在繼續動手,如星辰般明亮的貓眼冷漠中也同樣帶著一抹複雜。
就在氣氛越來越冷冽詭異的時候,一道糯糯軟軟的童音傳入了眾人的耳。
「娘……娘娘……」
這孩子看起來不過一歲半的樣子,這倒是讓蘇木君想起原身的記憶中在她十二歲的時候,薇蘿假扮的姚華裳曾外出去寺廟裡住過一段時間,說是祈福……
現在想來只怕就是懷了孕,才躲到寺廟裡生孩子去的。
秦瀾雪只平靜的瞥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對於這種軟軟小小的東西他天生不感冒,而且這麼弱的一小隻,實在引不起他的興趣。
要知道他這麼大的時候已經健步如飛自己找吃找穿了。
這話要是說出來,絕對要讓在場的除了蘇木君之外的人震撼吃驚不已,甚至有可能把秦瀾雪直接當成妖孽處理……
蘇木燁和蘇木旭轉身看去時,視線在觸及門檻上趴著,用一雙純真帶著點點淚珠的眼睛圓溜溜的看著他們的小肉團時,瞬間愣住了。
看著那用好奇又想哭的表情看著他們的孩子,這才後知後覺的想起剛才隱風似乎說兩人是為了孩子,才選擇假死逃脫姬亦夏的控制的。
這麼說來,這個小小的肉糰子是兩人的孩子?……
隱風和薇蘿看到這隻小肉球,頓時一陣慌亂擔憂,想要站起身去護著孩子,卻因為隔了一段距離又加上重傷失血過多根本就有心無力,於是連忙轉身面對著蘇木燁和蘇木旭,困難的朝著兩人磕頭求饒道。
「燁兒旭兒……求求你們不要傷害康康……千錯萬錯都是我們的錯,跟孩子沒有關係,他還是一個兩歲都沒有的孩子,求求你們,若是殺了我們能夠解恨的話,我們現在就去死,只求你們能夠善待我們的孩子……」
薇蘿看著遠處門檻上懵懂的小人,就是斷臂都沒有掉一滴眼淚的她,此時已經淚流滿面,那張小巧的臉已沒了一開始的利落,布滿了為母為兒的擔憂與惶恐。
隱風看著蘇木燁,眼底帶著一抹祈求,原本虛弱的身軀似乎也為了孩子重新注入了力量。
「燁兒,你們的父母之仇,我和薇蘿願意一命償一命,請你看在我這九年來對你還算不錯,也付出了我的一份真感情的份上,饒了我們的孩子,給他一條生路吧……」
蘇木燁緊繃著身軀,手上的劍就那麼僵硬在半空,一雙黝黑冷酷的眸子深深沉沉的卷著濃郁的黑,看著腳邊跪地求饒鮮血四濺的兩人,半天都沒有出聲。
可是或許是受到蘇木君行事作風感染的關係,蘇木旭考慮到更多的則是若是饒了這個孩子,會不會最後縱虎歸山,給自己和身邊的人埋下禍根?
這樣想著,蘇木旭下意識的就轉頭朝著一旁的蘇木君看去,這種無意識的依賴與信任讓秦瀾雪眼底斂漣過一抹妖詭的幽藍。
沒等蘇木君開口說什麼,就主動代勞,直接出手一揮,陰風浮動間,兩隻蠱蟲悄無聲息的鑽入了隱風和薇蘿的體內。
面對這突如其來的變故蘇木燁幾人還沒來得及反應,就聽那如遠山穿透而來的動人迷音緩緩從秦瀾雪暗紫的唇瓣溢出。
「自己養,每月刮肉之痛,十年後一堆白骨。」
簡潔的話讓人似懂非懂,幾人大致只能猜測幾分他的意思。
第一句應該是說孩子自己養,第二句應當跟他剛才抬手之間刮過的陰風有關,莫不是他在他們所有人看不到的情況下,給隱風和薇蘿下了什麼毒?
還有最後一句,什麼叫十年後一堆白骨?他們能大致猜到他的意思是兩人只能活十年,那化為白骨是什麼意思?
是說這毒十年後徹底發作嗎?
蘇木君看著秦瀾雪平靜的臉與那雙凝視著她異常澄澈又浮動著一縷幽藍的眼眸,居然輕易讀懂了他出手的意思。
這是在幫她解決身邊的麻煩,用秦瀾雪的思維來說的話,就是所有不能直接扼殺的麻煩,就像蘇木燁和蘇木旭這樣的,那他就一手包攬好了。
別想藉此機會接近阿君,阿君是他的,也只能關心他一人的事!
蘇木君的臉上在所有人驚疑不定的情況下,不合時宜的蕩漾起一抹極其絢麗璀璨的笑容。
那笑意雖然仍舊給人一種邪妄肆意的危險神秘感,卻也給人帶來了一絲絲不同尋常的暖,一種發自內心的愉悅和柔軟。
這般陰暗霸道又可愛至極的阿雪,讓她的心忍不住的砰然跳動,只為他而猛烈跳動,那種劇烈的感覺,熾烈的讓她歡喜與喜愛。
這一生能夠遇到這樣一個讓她產生如此強烈感覺的人是她的幸運,而這種感覺沒有隨著時間的流逝而消失,反而越來越激烈炙熱,是她的幸福。
還好,她沒有因為起點太高,一開始就站在高高的地方孤獨終老,孤寂一生。
還好,阿雪來的不算晚,在剛剛好的時間出現,沒有讓她久等,一切都是這般剛剛好的讓人動心沉醉。
秦瀾雪寵溺的勾起了唇角,捲起一抹清絕的笑,瞳孔澄澈的讓人有種置身於漫天夢幻的純白之中:「這一生,我只讓阿君心動。」
這一句話出口,秦瀾雪發現自己又有了一個目標,那就是如開口的話語中所說的,這一生,只讓阿君心動。
他會讓這份心動永遠的保持,永永遠遠都沒有消失停歇的時候,而他這一生,都只要阿君一個人的心動,只要阿君一個人的!
好在秦瀾雪眼裡沒有旁人,蘇木君還沒有忘記正事,回握住秦瀾雪的手後,回頭看向蘇木燁幾人做起了翻譯工作。
「既然你們猶豫不知道該如何決定,就先讓他們活著吧,阿雪已經給他們下了蠱,每個月都將受到蠱蟲噬咬之痛,蠱蟲會一點一點蠶食他們的內腑軀體,足夠兩人苟延殘喘活上十年,這十年也足夠將這孩子養大,十一歲的孩子,就算沒有了父母也能夠自己生存下去了。」
聽了蘇木君的解釋,幾人算是徹底明白了,但明白之後卻是遍體的寒意。
現在誰都知道秦瀾雪那句十年之後一堆白骨是什麼意思了。
被蠱蟲噬咬整整十年,十年的時間一到,也就意味著他們已經被體內的蠱蟲噬咬的瘡痍一片,甚至最後被蠱蟲由內而外一點一點的吃掉,直至成為一堆白骨……
如此可怕,如此殘忍,如此令人毛骨悚然。
蘇木燁和蘇木旭再一次體會到了秦瀾雪變態殘忍的手段,儘管他這麼做確實解決了眼前的難題,不僅能夠讓那孩子被自己的父母養大,也替他們解決了仇人,簡直是一舉兩得。
這簡直比直接要了隱風和薇蘿的命還要血腥殘忍,更充分告訴他們一個極為殘酷現實的道理。
在秦瀾雪這裡討價還價祈求活路的結果,那就是生不如死,不生不死,最後屍骨無存!
隱風和薇蘿是從小被當做暗衛訓練的,什麼殘酷沒有經歷過,不過蠱蟲而已,就算痛苦,但至少他們為孩子爭取到了十年的時間。
兩人鬆了一口氣的軟倒在地,可是等每個月蠱蟲開始噬咬他們的內腑的時候,兩人才真正知道什麼才是真正的生不如死!
蘇木君隨手丟了兩粒低品的固元丹給蘇木燁,蘇木燁抬手接住,看著自己曾經吃過的丹藥,頓時明白了蘇木君的意思。
沉默了一瞬後,走到隱風和薇蘿兩人面前出手點了他們傷口旁的穴道止住了血,然後將手裡的丹藥餵給他們吃下。
「謝……謝謝……」
隱風虛弱的看著蘇木燁道了一句感謝,入口的丹藥讓他漸漸恢復了幾分清醒,虛弱感也消失了大半,頗為震驚的看向蘇木君,然而卻見少女幽妄的眼閃爍著點點不明意味的玩味情緒。
直到第一次蠱毒發作,第一次感受那被蠱蟲噬咬的滋味,隱風回想起此時蘇木君的神色,才明白其中的含義。
那是一種面對被小看了的玩味。
而他和薇蘿也確實小看了這蠱的殘酷和威力……
蘇木燁什麼話也沒說,沉默的回到原處站定,心中原本的複雜和猶豫都消失不見了,現在這樣儘管對於隱風和薇蘿來說更加痛苦,可對於他和蘇木旭來說卻算是最好的結果。
仇人最終不僅會死,死前還會受到極大的痛苦和折磨,無論是夢中欠下的一條命,還是現實中這九年來的情感牽絆,用十年的時間以及那孩子的成長,也算是還清了。
蘇木旭見自家哥哥平靜的情緒,那一抹不易察覺的糾結已經消失不見,心下放心了下來,心想,還是阿姐有辦法。
若是秦瀾雪知道蘇木旭此時心中的想法,定然會忍不住讓蘇木旭回爐再造!
不僅眼瞎心盲,還忘恩負義,明明是他出手幫的忙,卻死皮賴臉的賴著阿君不放,無可救藥必須重新輪迴!
蘇木君見事情都處理完了,而且憑那兩枚固元丹的藥力,這兩人自理完全沒問題,就道:「走吧。」
隨後一群人來的突然,走的也乾淨利落。
蘇木君和秦瀾雪帶著蘇木燁和蘇木旭這兩個異常沉默的人離開了西盛小鎮,一路趕往瀝陽城。
而瀝陽城的皇宮中,在楚雲月收到消息說有一群氣質不凡容貌絕灩的男女闖入了鎮國公府的時候,楚雲月第一反應就是丟下手裡的奏摺往外走。
可是當他走到殿門口的時候,又似想到什麼般,猛然頓住了腳步,只僵硬著欣長的身軀,氣息清冷,涼淡的鳳眸波光斂漣,莫測晦暗,對著身後跟來的錦涼說道。
「再去看看什麼情況,確保她的安全。」
有那人在,他沒必要出現,或許連幫忙的機會都沒有,但他還是想要聽到能夠令自己安心的結果……
很快,錦涼就帶來了消息,說那群人是淳瑜郡主的親人,原來都是一場誤會,所以府里的管家就讓狼騎衛離開了。
錦涼特意詢問了韋祥,得知那幾人確實是淳瑜郡主的親戚,只是是什麼關係就是他也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