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符帶著鳳幽月進入雪閣第一層。
刺眼的陽光被厚重的大門隔絕在外，雪閣內一片漆黑。半空中，昏黃的光芒好似一顆一顆的星星，掛在濃濃的黑暗之中。
「這些流光石，記錄了雪龍城的一切。你想知道的，在這裡都會找到。」白符將一塊白玉令牌遞到鳳幽月手中，「這是打開流光石的鑰匙，你慢慢看，我在外面等你。」
說著，他深深的看了她一眼：「等你出來後，再決定到底要不要做這雪龍城的主人。」
……
白符離開了，留下鳳幽月一人面對這三十三層塔。
雲陌站在雪閣外，一身雪白的錦袍在這冰雪天地中融為一體。
輕輕的腳步聲響起，白符出現在他身邊。
「雪龍城很安全，你可以去休息。」
雲陌轉頭，斜睨他一眼，哼笑道：「我不會把幽兒的安全交給任何人，特別是一隻狐狸。」
白符睫毛微顫，好似受驚的蝴蝶。
「我對主人沒有半分惡意。」
雲陌：「這句話，還是等到你肯與她簽訂契約再說吧。」
白符沉默，沒有回答。
雲陌冷冷的看了他一眼，笑了，笑容中帶著刺骨的寒意。
「我不管你有什麼目的，但若是敢傷幽兒半分，我便讓整個雪龍城付出代價。」他慢條斯理的整理了一下衣擺，緩緩道，「幽兒是至情至性之人，你若有求於她，還是直說為好。否則有朝一日，她若發現你利用她……我的幽兒，可不是個好脾氣的人。」
空氣很安靜，冰雪的冷凜順著風吹來。
白符沉默良久，緩緩點頭。
「多謝大人指點，白符受教了。」他抱拳行禮，「雪龍城氣溫寒冷，大人還請移步偏閣，我讓人送些熱茶過來。」
雲陌眯著眼看著白符離去的背影，許久後哼笑一聲。
「還算有點悟性。」
……
鳳幽月在雪閣內待了整整一天，直到傍晚才出來。
雲陌沒有去偏閣休息，一直待在雪閣外。此時見鳳幽月出來，轉頭看向她，發現她的眼角有點紅。
「怎麼了？」他走過去，拉起她的手。
「沒事，就是覺得老城主不容易。」鳳幽月笑了笑，揉揉有些發酸的眼角，「能夠為北幽域做到這種地步，我敬佩他。」
雪龍城的上一任城主，名叫戰飛天。在十萬年前是一位修煉大能。
十萬年前，九幽大陸四幽域的等級劃分並不像現在這樣懸殊，北幽域在當時還算富庶，雖不能和東南兩幽域相比，但不至於落到土包子鄉巴佬的地步。
戰飛天是當時北幽域一等國一個頂級世家的嫡系弟子，天賦驚人，風度翩翩，身上充斥著無數主角光環。
他在十六歲時從家族中脫穎而出，成為北幽域年輕一代的佼佼者。之後的一百年中，又以極快的速度突破修為。在他三百歲的時候，終於從至尊境突破，一舉踏入破虛境。
九幽大陸的人，一旦到達破虛境七級巔峰，便可以離開此處前往天域，那裡是所有修煉者嚮往的地方。
戰飛天原本也是朝著這個目標努力著，可是不久之後，北幽域發生了一件改變所有人命運的大事。
西幽域被九幽大陸列為蠻荒之地，從這裡出來的人、強大而又殘忍。
西幽域看中的北幽域，想要對北幽域的修煉者們進行壓迫，進而變成自己的奴隸。
當時，戰飛天已經建立了雪龍城。城內百姓安居樂業，欣欣向榮。
而西幽域的野心，打破了平靜的生活。
雪龍城作為西、北兩幽域的交界點，受到了十分猛烈的攻擊。
當時，戰飛天正好外出，並未在城內。西幽域攻勢太猛，雪龍城士兵們以寡敵眾，傷亡慘重。
當戰飛天從外面回來時，雪龍城已經血流成河。而西幽域的人，則踏著雪龍城百姓的屍體，向北幽域其他國家進攻。
那場屠殺死的人不計其數，北幽域所有勢力聯合起來，共同對抗西幽域的攻擊。
據史書記載，那一個月，北幽域到處都是屍體，到處都是血。
戰飛天不忍北幽域百姓受辱，便帶著兩隻契約神獸偷偷潛入西幽域，和當時被困在西幽域的眾多神獸達成協議。他救它們出來，它們幫他保護北幽域安定。
西幽域人心險惡，妖修魔修到處都是。這些邪惡的修煉者設置了一個強大的陣法，將高階神獸引來，關在陣法中，為己所用。戰飛天的到來，對這些神獸來說實在是雪中送炭。
雙方在達成協議後，戰飛天帶著這些神獸前往北幽域救援。而與此同時，東南兩幽域在權衡利弊後，也決定對北幽域伸出援手。
本來事情到了這個地步，西幽域基本是沒戲了。
但就在此時，西幽域的一部分魔修共同結陣，喚醒了一隻沉睡了上萬年的頂級凶獸——神階五級巔峰窮奇！
神階五級巔峰凶獸的實力，可以和破虛境巔峰的修為相媲美。放眼整個九幽大陸，能達到破虛境巔峰的，都已經去了天域，哪裡還有人留在這裡。
凶獸窮奇的出現，對整個九幽大陸來說，是一場浩劫。
當時的情景，簡直是人間地獄。生機勃勃的北幽域，在窮奇的攻擊下，衰敗不堪。
戰飛天不忍再看家園受難，於是，他動用了一門禁術。
此禁術可以將一個破虛境高手的修為瞬間提升到巔峰，但需要付出的代價也是致命的——神魂俱散！
戰飛天沒有猶豫，選擇了這條絕路。在眾多神獸的幫助下，他施展禁術與窮奇同歸於盡，最後死在雪龍城的無極雪域之中。
窮奇死了，這場浩劫終於結束。
可元氣大傷的北幽域，再也無法恢復如初，變得愈發衰敗。
神獸們為了感謝戰飛天的出手相救，主動留在了雪龍城，努力實現他的遺願。
在東南兩幽域的逼迫下，西幽域不情不願的簽訂了友好契約，不再對北幽域進行攻擊。
而神獸們，則久久的留在雪龍城，維繫西、北兩幽域之間的和平。
可是這一切，戰飛天都看不到了。
由於上輩子的原因，鳳幽月一向對這種心懷大義的人淚點頗低。戰飛天的故事，讓她想起了上一世那些默默付出的老英雄們，他們直到死也沒有自己的墓，也沒有自己的名。
這種人，無論在哪個時代，哪個時空，都是值得尊敬的。
鳳幽月揉了揉發酸的鼻子，對走過來的白符微微頷首。
「都看完了？」白符問。
「看完了。」鳳幽月點頭，「戰前輩……是個厲害的人。」
「那你的決定呢？守護雪龍城，並不是一件簡單的事。」白符說。
「我知道。」鳳幽月紅唇緊抿，沉默了會兒，緩緩開口，「我不能保證比戰前輩做的好，也不能保證將雪龍城恢復如初。不過我會盡我最大的力量將雪龍城維護下去。」
這個答案讓白符不動聲色的鬆了口氣。雪龍城的歷史太過沉重，心性不穩的人，很容易被那些血腥的故事嚇跑。
還好，鳳幽月沒讓他失望。
「不過我還有個疑問。」鳳幽月說，「我翻遍資料，也沒發現雪龍城至今無人居住的原因。雪龍城到底為什麼變成如今這樣？」
白符氣息一頓，眼底的光芒暗淡下來。
「這段故事被我們封鎖了，除了雪龍城內的神獸們，沒有其他人知道。」他嘆了口氣，「雪龍城之所以變成這樣，是因為……窮奇未死。」
「你說什麼？！」鳳幽月一臉不可置信，「窮奇不是被戰前輩殺了嗎？！」
白符苦笑著搖頭。
「窮奇乃是上古凶獸，怎會如此輕易就死掉？老城主殺死的，只不過是他的肉身。窮奇的神魂還在。」
鳳幽月臉色連連變換。
「那它的神魂現在在哪兒？」
「老城主知道以他的力量，即便動用禁術也無法徹底殺死上古窮奇。所以在毀了窮奇的肉身後，老城主施展了封印之術，將它的神魂封印了。而這封印，如今就在雪龍城的無極雪域之中。雪龍城也是因為這封印，才終年冰雪封城。唯有高階修煉者才能長時間居住在此，若是換了尋常百姓，不出一年就要一命嗚呼。」
也就是說，想要讓雪龍城恢復成十萬年前的模樣，就要解決無極雪域之下的封印問題。
再換句話說，只要窮奇的神魂不滅，無極雪域永遠都是一座無人城。
鳳幽月花了好半天時間才將這些信息消化。她坐在冰雪砌成的台階上，忍不住苦笑一聲。
自己肩上的擔子……還真是重啊。
天下真是沒有免費的午餐，那滿滿當當的晶石礦拿起來可真燙手。
「如果我沒辦法解決封印的問題，會怎樣？」她問。
「不怎樣。」白符也跟著坐下，「我們這些活了幾萬年的神獸也解決不了，更何況你。只要你能維護住雪龍城我們就滿足了。再有就是，窮奇的封印快要鬆動了，只有得到老城主傳承的人，才有資格修補封印。這也是我想讓你做城主的原因。」
戰飛天的傳承，可不是那麼容易就能接受的。尋常修煉者接受了恐怕要爆體而亡，只有那些稀有體質，並且心性及其堅韌的人，才有可能順利接受傳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