懸崖之上,郁晨幾人跪座在懸崖邊,目光呆滯。在他們的身後,梅若楠、万俟堯和龍源臉色凝重,眼中流露出擔憂。
誰也沒想到事情會發展到這個地步。
原本只是一場考核而已,卻將性命交待在這裡。
「接下來怎麼辦?」万俟堯剛出聲,才發現自己的嗓音變得無比嘶啞。
龍源搖了搖頭,比起其他幾人,他的心情更平穩一些。畢竟他不認識鳳幽月和司雲,對喬思寧這個組員也是一點好感也沒有。
梅若楠沒有說話,她緊緊抿著唇,濃郁的寒氣源源不斷的向外散發。
她沉默了片刻,冷聲道,「你們想蹲在這裡到死嗎?」
郁晨幾人身子一震,神色又沉重了幾分。
忽然,跪在地上的鳳幽揚猛的站了起來,轉身就走。
「幽揚哥,你做什麼?!」鳳淵連忙起身,追上他。
「活要見人,死要見屍!我去崖底看看!」鳳幽揚腳步一頓,垂在身側的雙拳握得發白,艱難道,「就算帶不回活的,我也要給家主把屍體帶回去!」
說完,他抬腳就走。鳳淵心中一酸,狠狠抹了一把眼淚,緊追他而去。
就在這時,一直沉默的郁晨忽然喊出聲來。
「回來!都回來!」說著,他的五官一陣扭曲,緊接著,屁股一撅,把腦袋向懸崖下伸了過去。
正轉身看他的鳳幽揚和鳳淵見此,還以為他不想活了,臉色一變,幾個箭步沖了過來。
「你幹什麼!就算幽月死了,你也不能尋死覓活啊!」鳳幽揚一把拉住他的腰帶,拽住就向後拖。
郁晨一個不察,被拖走了好幾米遠。他連忙分離掙扎,急吼吼道,「快放我下來!崖底有聲音!」
鳳幽揚一怔,郁晨趁著這個空檔,泥鰍一樣從他的手裡鑽出來,又將腦袋伸向了懸崖。
其他人也紛紛趴在了懸崖邊,屏住呼吸,努力傾聽。
「郁……晨……鳳……幽……揚……」縹緲微弱的聲音,順著微風,隱隱傳入眾人耳際。
郁晨的眼中爆發出一陣驚喜之色,渾身激動的發抖,「是、是幽月……鳳幽揚,你聽到了嗎!」
鳳幽揚用力點點頭,伸手狠狠抹了一把臉,「我就知道,這醜丫頭福大命大!」
一直在側耳傾聽的司青此時心中更急了,鳳幽月活著,是不是司雲也活下來了?
他用力的摳住懸崖邊的石頭,使出渾身力氣,放聲大喊,「鳳姑娘!司雲可好?!」
渾厚嘹亮的喊聲在山谷中激盪徘徊,一圈一圈漾開。
不一會兒,懸崖下又傳來了鳳幽月的聲音。
「司雲很好!等著,我想辦法上去!」
頓時,司青好似癟了氣的皮球,整個人癱在了地上。他愣愣的看著懸崖,臉上一陣哭一陣笑,激動的不能自已。
「太好了!都活著!」郁晨激動的用拳頭猛地錘向地面,來發泄自己心中的興奮。忽然,他好像想起了什麼,起身走到梅若楠面前。
「組長,我能不能在這裡等一等?等幽月平安上來後,我再去追你們如何?」他緊張的問。
梅若楠眸光微微晃了一下,冰冷的視線落在他的身上,好似冰刺一般,扎的郁晨渾身不自在。
「誰說我要走?」女子忽然開口,聲音好似凍住的冰碴子,讓人渾身一個激靈。
郁晨抖了一下,然後愣愣的看著梅若楠,喃喃道,「幽月要好久才能爬上來,組長,這會不會耽誤全員進度……不如我留下,你們先離開……」
「不用。」梅若楠的聲音又冷了幾分,直接將對方凍成了冰溜子。
她眯著眼,眸光晦暗的看了郁晨一眼。然後逕自走到一旁,靠在一塊大石上,閉目養神。
郁晨被凍得心肝發顫,一頭霧水的望著那閉目不語的紅衣女子,定定的看了許久。
然後,他咧開嘴,笑了。
這梅姑娘,也是個面冷心熱的人嘛!
……
此時,在懸崖下,鳳幽月抱著已經昏迷的司雲,艱難的在峭壁上鑿洞。
此處應該是懸崖的半腰,上不著天,下不著地,周圍都是光禿禿的石壁,別說歪脖樹,連個凸起的石頭也沒有。
鳳幽月將冰柱戳進峭壁里,呆了一會兒,發現昏迷的司雲似乎無法抵禦冰玄力的寒冷,臉已經凍得發白。
這四周沒有落腳點,唯一的辦法,就是鑿出一個落腳點來。
鳳幽月一向是個實戰派,說干就干,不就是鑿個洞嘛!想她堂堂三屬性大玄師,難道還會被難住不成!
於是,就出現了這樣的一幕。一名紅衣少女雙腿叉開,騎在巨大的冰柱上。在她的身後,一個昏迷的少女被綁在她的腰間。紅衣少女手中拿著幾顆黑乎乎的珠子,對準了一處地方,猛地一揮手!
轟——砰砰砰——轟隆隆——!
震耳欲聾的巨響,一浪接著一浪,震得四周的空氣都跟著發顫。
無數灰塵飛起,石屑亂飛。
「我靠!」鳳幽月不小心吸進去一鼻子灰,連忙打開了防禦罩,「這高級光雷丹的威力,比想像中的還要大。」
她嘟囔了一句,這時,昏迷中的司雲在震耳欲聾的爆炸聲中,悠悠轉醒。
剛睜開眼,就聽到了鳳幽月的這句話。
司雲眨眨眼,抬頭看向不遠處峭壁上炸開的大洞:……鳳姑娘,你到底是打哪兒來的啊……
「醒了?」鳳幽月發現司雲醒了,艱難的扭過頭,看了她一眼。
司雲小臉一紅,諾諾的『嗯』了一聲,扭頭看了看四周,驚悚的發現了自己的處境。
「我、我我們這是在……」她的聲音顫抖了起來,腳下,是深不見底的深淵。頭頂,是一眼望不到頭的峭壁。而自己,則坐在一根巨大的冰柱上,身子稍微動一下,就有可能摔得粉身碎骨。
「淡定,小意思。」鳳幽月看起來十分悠閒,反手拍了拍她的肩膀,一臉壞笑,「比起喬思寧,我們的處境好的可不是一星半點。」
喬思寧?
司雲一愣,這才發現身邊竟然只有鳳幽月。
喬思寧呢?
難道……
她的眼睛緩緩睜大,眸光狠狠一震,「喬小姐她……」
「死了。」鳳幽月語氣冷淡,幾近冷血。
司雲的身子猛然一震,表情一時間僵住了,不知道是該喜還是該悲。
按理說,喬思寧讓她差點喪命,她是該恨她的。但……
「我能救,但是那樣的人,不值得我救。」鳳幽月又開了口,將和司雲綁在一起的繩子解開。
司雲張了張嘴,喉嚨里好像堵了一團,說不出話來。
「你是不是覺得我太狠了?」鳳幽月從冰柱上站了起來,同時將她拉起。
司雲沒有說話,默默的跟在她身旁。
鳳幽月斜睨了她一眼,伸手指著不遠處的那個炸開的大洞,「跟著我,到那邊去。」說完,身形一閃,好似一道閃電,在空中一閃而過。
砰砰砰!
連續三聲巨響,三根冰柱排成排被插入峭壁之中。鳳幽月借著冰柱為著陸點,瞬間衝進了大洞裡。
她站穩身形,轉過身,看向司雲。
司雲深吸了一口氣,緊張的攥了攥拳頭,身形一動,幾個呼吸間,落到了鳳幽月身邊。
她勾起唇,靦腆的笑了一下,看著紅衣少女的眼神中帶著光彩。
鳳幽月淡淡瞥了她一眼,扭過頭,一屁股坐在坑坑窪窪的地面上。
「司雲,你可聽過農夫與蛇的故事?」
司雲眸光一晃,輕輕點了點頭。
「我曾經有個朋友,性子和你很像。她從小就立志要成為一名救死扶傷的醫生。」
「醫生?」司雲滿臉問號。
「哦,就是你們所說的郎中,大夫。」鳳幽月解釋了一句,又繼續道,「她是個孤兒,從小受盡欺辱,卻因為性格太軟,無法反抗。後來她十二歲那年,被親生父親找到,才接回了家。」
「那後來呢?」司雲問。
「後來,她如願以償做了一名大夫。不過,並不是普通大夫,而是一名軍醫。她任職於國家最機密的軍隊,醫治的是最精銳的人才。和她一起任職的,還有她的髮小,一個比她小兩個月的妹妹。」
在九幽大陸,女人是可以做官的。所以司雲只以為鳳幽月說的是萬瀾國的事情,也因此,對這個和她性格相似的女子的故事頗感興趣。
「她跟你一樣,有著一顆敏感脆弱卻善良的心。雖然是個大夫,卻不敢殺生。她曾經戲言,她的手只救人,不殺人。可是司雲,你知道她最後怎麼樣了嗎?」
司雲搖了搖頭,眼中帶著期待。
「她死了。」鳳幽月淡淡的說,眼底深處忽然流露出一抹悲戚之色,「死在了她那個比她小兩個月的妹妹手裡。」
「啊!」司雲一聲驚呼,不敢置信的捂住嘴。
「很不可思議吧?」鳳幽月勾起唇,嘲諷的笑了一聲,「她待那個女人如親妹妹,卻沒想到,最後死在了她手裡。那時,我們誰也沒有想到那個可惡的女人已經被他國收買,成了奸細。在一次外出行動中,她們兩個軍醫也跟了去。待大家離開軍營後,那個死女人想要動手將我方的消息和位置傳給他國的探子。沒想到,卻被我那個朋友發現了。」
司雲身子一震,連忙問,「那後來呢?」
「後來,那死女人想要殺她。卻不曾想我方軍隊回來的太快,她根本沒有時間下手。心急之下,便給了我那朋友幾刀,帶著她逃離了軍營。之後,她的事情被軍方發現了,開始對她實行抓捕。同時,我那朋友的父親也收到了消息,也出動了人馬,進行搜查。」
「她們兩人一共消失了三天,在這三天中,沒有人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等軍方的人找到她時,那死女人逃了,我朋友死了。後來,在一番搜查之下,那個女人終於被抓住了。直到臨死前,她說出了那三天發生的事情。」
說到這兒,鳳幽月深深吸了一口氣,聲音帶著隱隱的顫抖和壓抑,「在那三天,那女人真的對我朋友下了殺手。可是她沒料到,我那朋友身上藏著一隻麻醉針。那麻醉針是她自己親自研製的,只要碰上一丁點,就會渾身無力。那死女人中了招,身體不能動彈,她看著我那朋友拿出刀,對著她的胸口刺了下去。她說,當時她都絕望了。」
「只是沒想到,在刺進胸口的最後一瞬,我朋友停住了。她沒辦法狠下心殺了待如親妹的女人,最後選擇了獨自離開。可是……剛走沒多久,遇到了他國的探子。同時,那個死女人被同夥發現,救了出來。」
「他們幾個人將我那朋友圍住,不僅殺了她,還對她進行了凌辱。從頭到尾,那個女人一直冷漠的看著,任憑那個視她如親妹妹的人歇斯底里的哀嚎求救,卻都無動於衷!」
鳳幽月緊了緊拳頭,臉色變得陰森可怕。
司雲不可置信的抓住衣角,連連搖頭,無法接受這樣的結局。
「怎麼會這樣……」
鳳幽月抬起頭,淡淡看著她,繼續說,「在我朋友死後,她的生父因為受不了再一次痛失愛女的刺激,病倒了。在第二年她的忌日的那天,他吊死在自己家中。」
司雲『噗通』一聲,一屁股跌坐在地上,臉色雪白。
「司雲,今日若是喬思寧不死,你哥哥的結局,說不定會和我朋友的父親一樣。你現在還覺得,我殘忍嗎?」
司雲眸光狠狠一縮,原本的世界頃刻間分崩離析。
鳳幽月緩緩從地上站起身,背脊挺得筆直,眉宇間帶著冷厲和傲然,「你的善良,要給值得的人。胡亂善良,那叫愚蠢!」
司雲的身子一震,猛然抬起頭,一動不動的盯著俯視她的紅衣少女。
凌厲的鳳眸和茫然的杏眼四目相對,漸漸的,杏眼中透出一抹光亮。
司雲握了握拳,從地上站了起來。
她一臉羞紅的看著鳳幽月,忽然深深的鞠了一躬,閉口不語。
鳳幽月見此,柳眉玩味的跳了一下,笑了。
「孺子可教。」
……
一個時辰後,懸崖上的郁晨幾人,已經快要等成了石雕。
「我餓了。」万俟堯揉了揉肚子,『咕嚕咕嚕』的聲音在空蕩的懸崖上甚是響亮。
「我也有點。」龍源點點頭,嘆了一口氣。
郁晨動了動發麻的腿,換了個姿勢躺在地上,「也不知道幽月怎麼樣了。」
「之前不還地動山搖的嗎?怎麼這會子沒動靜了?」鳳幽揚皺了皺眉,忽然,眼梢一吊,「不會又掉下去了吧!」
「鳳幽揚,你嘴巴里能不能說我點好的?」這時,清亮的女聲從懸崖邊傳來,聲音中隱隱含笑。
大家齊齊一怔,隨後,迅速起身向那邊衝去。
懸崖邊,鳳幽月和司雲兩人,一身塵土,笑意盈盈的站在那裡。
「幽月!」郁晨好似一個小炮彈,嗖一下衝到少女面前,一把將她抱住,哭的稀里嘩啦,「你真的沒死!」
鳳幽月被勒的翻了一個白眼,吃力的伸手拍了拍他的後背,「胖子,你要是再用力,我就真要死了。」
「啊呸呸呸!什麼死不死的!」郁晨連忙鬆開手,連呸三聲,瞪了少女一眼。
鳳幽月摸了摸鼻子,目光微移,含笑看向眼圈發紅的鳳淵和一臉僵硬的鳳幽揚。
「我沒事,放心吧!」
鳳淵用力點了點頭。鳳幽揚卻是哼了一聲,將頭扭到一旁,「誰關心你了!自作多情!」
鳳幽月無語的翻了個白眼,這臭美精,就該拖出去砍了!
另一邊,司青見到司雲,激動的不能自已。他緊緊的抱住失而復得的妹妹,堂堂七尺男兒哭的跟個小孩子一樣。
司雲見到這一幕,不由得想起了鳳幽月之前給她講的故事。若是她死了,哥哥一定會和那個父親一樣傷心。
想到那種情況,司雲心中一酸,反手抱住司青,輕輕的拍著他的後背。
「哥哥,我沒事,以後我再也不會讓你擔心了……」
鳳幽月安慰了郁晨三人幾句,抬起頭,一眼看見了站在不遠處的梅若楠。
她勾了勾唇,推開郁晨,抬步走了過去。
「胳膊怎麼樣了?」她看了看梅若楠的手臂,笑著問。
梅若楠眸光微冷,「無礙。」
「之前,多謝你了。」鳳幽月又笑。
梅若楠將臉扭到一旁,冷聲道,「舉手之勞。」
鳳幽月好笑的摸了摸鼻子,從空間中拿出一瓶丹藥遞給她,「拿著,這是療傷藥,外傷和骨拉傷都管用。」
梅若楠定定的看著那瓶丹藥,片刻後,抬起頭,目光複雜的看著紅衣少女。
「你究竟是誰?」
鳳幽月被她的問題問蒙了,不由得問,「別告訴我你失憶了。」
梅若楠臉色一沉,俏臉寒霜密布,聲音又冷了幾分,「一個三等國的世家弟子,怎會有靈元丹?」
鳳幽月更是一臉懵逼,她揪了揪頭髮,伸手擺了擺,「你等等!我有點沒搞明白,靈元丹怎麼了?它不是三級丹藥嗎?我雖然是三等國出來的,但是有三級丹藥並不奇怪吧?喂喂喂,你是不是看不起本姑娘是從鄉下來的?」說著,她柳眉一豎,捲起袖子掐著腰,一旦梅若楠說一句『是』,她便準備動手單挑。
梅若楠:……她怎麼覺得兩人的思維不在一個頻道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