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琦望著緩緩走來的紅衣少女,剎那間,腦海里浮現出「面若桃花、冷若霜華」八個字。他深處宮闈,見多了絕色之姿,卻都千篇一律的柔弱無骨,看的讓人心中發膩。可眼前的女子,打破了女人嫻靜溫婉的常規,眉眼靈動、帶著連男子都欽羨不已的瀟灑風流。
一股滲人冷氣撲面而來,鍾琦一個激靈,從神遊中驚醒。想起剛才他聽到的話,鍾琦將心中的漣漪拋之腦後,怒火燃燃。
他掙扎著從地上爬起來,狼狽的擦了擦嘴角的鮮血。
「呵呵,幽月小姐。雜家是三皇子身邊的總管鍾琦,今日特意奉三皇子之命前來送禮。」鍾琦行了個禮,五官擠成一朵菊花,皮笑肉不笑。
鳳幽月沒有回話,她走到鍾琦面前站定,將鍾琦籠罩在她的影子裡,默不作聲。
片刻,她沉沉開口。
「剛才是哪只狗在挽月苑門前撒野?」
鍾琦笑容一僵,眸色沉了沉,划過一絲怒意。他深吸一口氣,抬起頭,笑眯眯的看著鳳幽月,「六小姐說笑了,雜家也是奉命辦事。三皇子心系六小姐,這禮物自然要親手交給您。否則,雜家也不好交差……是不是?畢竟,三皇子可是皇上跟前的紅人啊。」
說著,他抬起眼皮意味深長的看了鳳幽月一眼。
鳳幽月凝視他片刻,冷笑一聲。鍾琦這話說的,半是恩賜半是威脅,真把她當軟柿子捏了?
抖了抖衣袖,她雙臂環胸,嘴角勾起一抹邪笑,「鍾公公,你能不能交差,是你的問題。大中午的來挽月苑吵我睡覺,辱我婢女,這事兒該怎麼算?」
鍾琦乾巴巴笑了一聲,「一切都是為了三皇子,他心裡惦記著您,也是幽月小姐的福氣……」
「福你大爺!」鳳幽月忽然爆喝一聲,「一個臭太監,少給我陰陽怪氣的!老娘聽著不爽!你喜歡你家主子的禮物是吧?給我滾回去,把禮物抱被窩裡天天睡!」說著,衣袍一甩,長腿一伸,一腳把鍾琦踹出三米遠,連帶著他懷中的禮物也灑了一地。
鍾琦被踹的發懵,「哎喲」了半天爬不起來。他顫抖的伸出蘭花指,顫顫巍巍指著鳳幽月。
「你、你怎麼能如此粗魯如此無禮?雜家可是三皇子的人!」
「老娘打的就是三皇子的人!」鳳幽月邪笑一聲,擼起袖子衝上前去。紅靴之下,一腳踢在鍾琦屁股上。鍾琦尖叫一聲,整個人被踢飛出去,好似一道拋物線,直直落入遠處的觀賞湖中。
扶蘇和桑荷:「……」
「關門,謝客!從今天起,三皇子與狗,不得入挽月苑!」
冷冷撂下這句話,鳳幽月一甩衣袍,大搖大擺的離開了。
扶蘇和桑荷強忍著笑意,恭敬的回了一聲「是」,也走進了挽月苑。同時還不忘將大門牢牢鎖住。
至於落入水中的鐘琦,無人問津……
當晚,鳳蒼氣勢洶洶的來到挽月苑時,鳳幽月正在吃完飯。桌子上,八菜一湯色香味俱全,一旁還擺著各式各樣的點心和瓜果。扶蘇和桑荷坐在下位,時不時的為她布菜。鳳幽月翹著二郎腿,吃的好不快活。
鳳蒼看她這副德性,眼皮抖了抖,臉色憋的通紅。
「喲,又來我這兒蹭飯啦?」鳳幽月挑眉,眼中帶著笑意,「爺爺,不是我嫌棄你。挽月苑月俸不多,你總來蹭飯,是不是得表示表示?」說著,她伸出蔥白的手指,搓了搓,做了個財迷的小表情。
鳳蒼一口老血梗在喉嚨里,上不去,下不來。吹鬍子瞪眼的拉開椅子,逕自坐了下來。
「聽說,你下午把鍾公公給打了?」他沉聲問,臉上看不出喜怒。
扶蘇和桑荷聽了這話,手中的碗筷放了下來,神色擔憂,垂頭不語。
鳳幽月卻沒有那麼多顧及,她夾了一根酸筍送進嘴裡,模糊的哼了一聲,「打了。老東西欠收拾,要不是看在你的面子上,今天下午讓他橫著出去!怎麼?您是來找我算帳的?」
她挑挑眉,懶洋洋的看著鳳蒼,眸中晦暗不明。鳳蒼沒好氣的瞪了她一眼,氣的一拍桌子,「小丫頭片子裝什麼老成!打了就打了,老頭子我不是來興師問罪的!」說罷,他頓了一下,低聲嘟囔了一句,「那老東西我早就看不順眼了。」
鳳幽月樂了,眼中的陰晦消散,浮出一抹透亮的光彩,心中沒來由的變得暖洋洋的。
「您不怕我惹麻煩?那可是三皇子的人!」
「三皇子怎麼了?!」鳳蒼一瞪眼,狂放的氣息瀰漫全身,「我鳳蒼的孫女,不比皇族人低一頭!誰欺負你,你就給我狠狠打回去!出了事,爺爺給你兜著!」
鳳幽月淺淺的笑了,老爺子的全力相互,讓她感受到了從未有過的溫暖。能有這麼個親人,真的很好。
「爺爺,您放心吧。我做事有分寸,不會平白無故打人。」她緩緩開口,皇家和四大世家的關係非常微妙。曾經,開國皇帝在四大世家的幫助下,開疆擴土。後來,又因為權利紛爭,從明爭變成了暗鬥。對於現在的老皇帝來說,他需要四大世家的實力,也同樣忌憚這些。
所以,他才想出聯姻和打壓等各種方法,來維持這種平衡,滿足自己的控制欲。
鳳家,雖然在上次的五年大比中排位第三,但卻仍然是一棵參天大樹。特別是雙屬性大玄師鳳蒼,在萬瀾國有著超然的地位,即便是老皇帝,也要禮讓三分。
但,在過去的一些年月中,鳳蒼太過低調,鳳家又青黃不接,沒有其他能拿得出手的年輕人,漸漸凋落。這讓老皇帝看到了機會,想要趁機將鳳家變成他的囊中之物,一直在暗戳戳的搞小動作。
鳳幽月今天的舉動,看似衝動,實則是在給老皇帝提個醒:鳳家,你惹不起!
孫女的用意鳳蒼一想,就明白了。他欣慰的笑了一聲,「南宮晨到現在也沒來找你問罪,想必是受到了老皇帝的敲打。丫頭,看來那老頭子是盯上你了。」
鳳幽月冷哼一聲,「盯上能怎樣?讓我嫁給那個小白臉,想都不要想!」
按照她的分析,老皇帝會試探她幾次,探一探鳳家的態度。若是鳳家不能讓他滿意,那麼他就會轉移目標,和其他三世家拉幫結派,然後打壓鳳家。
畢竟,不受自己控制的人和事,還是不存在的好。
「你別太擔心,老皇帝不會馬上就動作。而且就算他真的來,你爺爺我也不怕!鳳家可不是軟柿子!」鳳蒼意氣風發,眼中的狂妄同鳳幽月簡直如出一轍。
鳳幽月笑著點點頭,心思一動,一個想法漸漸冒頭……
一天之後,郁晨早早來到了鳳家,同鳳幽月一起,出發前往血罰之森。
……
洛城,一處隱秘的府邸之中。
微風徐徐,粉白荷花搖曳身姿。清澈的湖邊,一個男人負手而立。溫和的陽光灑下來,好似金色精靈,在他俊逸的五官上靈活跳躍。
這時,一個黑衣男人憑空出現在他的身後,單膝跪地。
「主子!」
男人動了一下,緩緩轉身,露出了一張絕代風華的俊顏。
一身白衣,飄逸若雲。金絲滾邊勾在衣角,寬大的袖袍上,繡有暗紫色祥雲花紋,好似疏朗月華。如墨長發被一隻紫金玉冠束起,一絲不苟。飛眉入鬢,盡顯狂放萬千;星目狹長,滿載漫天璀璨光華,深邃神秘。他的眼角略微上挑,微微眨眼,慵懶邪魅。
公子如玉,舉世無雙。
他轉過身,淺看了一眼黑衣男人,紅潤的薄唇微微勾起一抹慵懶的弧度。
「怎麼樣?」
男子垂頭開口,「泠風已經探查清楚,神物近幾日就會出現。他已經到達血罰之森,前去探路。」
白衣男子輕「嗯」一聲,微風吹起他的袖袍,紅唇中流出悅耳磁音,好似靡靡梵音,「出發,血罰之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