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落。
皎月升起。
房間中，燈火跳動。
李幼薇坐在桌前，仔細地查看著帳本。
房間外，石階上，白忘語靜靜地坐在那裡，看著天上的月色。
「回去休息吧，不用一直守著。」
房間內，李幼薇開口，說道，「黃泉大哥和天之闕都在，他們都是這方面的專業人士，不會有事的。」
「我還不困。」
石階上，白忘語面露微笑道，「好久沒有這樣靜下來看看夜色了，正好坐一會兒。」
「你是儒門未來的掌舵人，承擔的責任要比一般人重許多，當然會忙一些。」
桌前，李幼薇平和道，「看夜色這樣偷閒的事，以後只會越來越少。」
「所以才要珍惜現在的時光。」
白忘語輕輕一笑，道，「自我認識李姑娘開始，李姑娘好像就一直在忙，從來都沒有時間休息。」
「職責在身。」
李幼薇將看完的一本帳冊放在一旁，又拿起另外一本，說道，「李家不養閒人，這個規矩，你應該知道。」
「是李兄定的嗎？」白忘語好奇地問道。
「嗯。」
李幼薇點頭應道，「無論身份高低，只要在李家，就必須做事，哪怕就只是種些花花草草，也不能閒著，一分勞作一分收穫，誰都不能例外，李家能走到今日，便是因為李家沒有一個閒人。」
「李兄，真是一個奇才。」
白忘語感慨道，李家的崛起，並非偶然，李家人的做事效率實在太高了，這點，他見識過不止一次。
「李家沒有天才，卻也都是天才。」
李幼薇平靜道，「每個人精力有限，也各有所長，只要將自己擅長的東西做好，就已經足夠了，以後，你成為儒門的掌舵人，這一點，用得上。」
「術業有專攻？」
白忘語微笑道，「李兄和我說過。」
「不錯，其實，儒門的人才，要多於我李家。」
李幼薇一邊看著帳本，一邊說道，「千年儒門，底蘊不是我李家可比，儒門有儒首坐鎮，天下共尊，人才濟濟，即便大商皇室都不敢輕舉妄動，相較而言，我李家，雖然看起來強盛，根基卻還很淺，每走一步都如履薄冰，卻又不敢不走，你看李家包括我義父在內的每個人，哪一個敢停歇片刻。」
說到這裡，李幼薇提筆勾了帳本上的一筆帳，繼續道，「我在南嶺，義父在渝州，小弟奔波各方，他二哥更是許久不曾回家過一次，偌大的李園，就只有一個剛入李家的還珠撐著，這便是李家的現狀，遠沒有表面看上去那般榮光，所以，既然儒首給你留下了如此強盛的一個儒門，就好好珍惜，爭取讓它變得更好。」
房間外。
白忘語聽過前者的話，面露思考之色，許久，輕輕點了點頭，道，「李姑娘的教誨，我記住了。」
「教誨談不上，有感而發罷了。」
李幼薇放下手中的筆，說道，「你知道，我怎麼看待我們之間的聯姻嗎？」
白忘語搖了搖頭，道，「不知道。」
「當時，小弟問過我很多次，生怕我後悔，他不想我成為聯姻的犧牲品。」
李幼薇神色平靜道，「不過，我並不後悔，而且，很慶幸，至少，我選了一個我看著還算順眼的人。」
白忘語一怔，面露苦笑。
他是該覺得高興，還是不高興呢？
「這世間，沒那麼多一見鍾情，小弟不信，我也不信。」
李幼薇起身，走到外面，也在台階上坐了下來，說道，「你覺得，見過兩三面，就非你不娶，或者非你不嫁，正常嗎？」
「不正常。」
白忘語想了想，搖頭道，「那應該只是衝動。」
「不錯，時間久了，冷靜下來，若不後悔，那便是所謂的一見鍾情，若後悔，那就是當初瞎了眼，不過，我覺得，更多應該還是會後悔，畢竟，人在衝動時做的決定，大多數都是錯的。」
李幼薇看著夜空，輕聲道，「若你我都生在普通的富貴人家，或許可以一次又一次選擇，去追求那些情情愛愛的東西，可惜，你我都不是，可以選擇的機會，很少，一次，還是兩次，所以，順眼、不討厭，其實就挺好，我這次不選你，下次，還不知道會遇到什麼樣的，你也一樣，你這次不選我，下次選的，可能還不如我。」
白忘語聽著眼前女子的話，看著其平靜安和的面容，怔怔失神。
難怪李兄說，這世間，沒人配得上他長姐。
李家幼微，當真不是尋常女子可及。
「李兄未來也會是這樣嗎？」
片刻後，白忘語回過神，開口問道。
「小弟能選擇的機會更少。」
李幼薇輕嘆道，「他若不掌管李家，就只當個普通的紈絝弟子，天下女子皆可娶得，但是，他若要承接李家之主的位置，為了李家，可供他選擇的機會，屈指可數。」
「我還以為，李兄能例外。」白忘語輕聲道。
「這並非例外不例外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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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幼薇神色平靜道，「沒人會逼迫他聯姻，就如同沒有逼迫我一樣，不過，為了李家，迫不得已時，小弟很可能會和我選擇相同的路，就是不知道，小弟會不會也像我一樣幸運。」
「李兄是天命之子，必定可以得償所願。」白忘語十分肯定地說道。
「希望吧。」
李幼薇回過神，目光看著眼前男子，說道，「也希望你，不會後悔自己的選擇。」
「不後悔。」
白忘語輕輕搖了搖頭，認真道，「我很清楚自己的選擇，也很慶幸自己的選擇。」
「那就好。」
李幼薇起身，道，「回去休息吧，明天陪我去一趟玄武宗，玄武宗主應該對我李家有所求，不然，也不會如此大方的讓出那麼多利益。」
「好。」
白忘語也站起身，點頭應道。
短暫的談心後，兩人沒有再多聊，各自回了各自房間。
天亮。
李幼薇乘坐馬車朝著內城中的玄武宗趕去。
白忘語，依舊跟在一旁，沒有上馬車，止於禮，不越界。
平平淡淡，歲月靜好。
內城外。
王騰已在等待，一身水墨色的長袍，配上其獨特的氣質，看上去，要多彆扭就多彆扭。
不多時，馬車停下，李幼薇走了下來。
「李家姐姐，白公子。」
王騰立刻上前，客氣行禮道。
「聖子。」
李幼薇、白忘語回禮，旋即跟著玄武聖子一同進入了城中城。
與此同時。
大商皇宮，壽安殿。
長孫皇后走來，恭敬行禮道，「陛下。」
「皇后，朕讓你考慮的事情，考慮的如何了？」
商皇看著眼前髮妻，神色平和道。
長孫皇后猶豫了一下，委婉地說道，「陛下，我聽說那李教習有心上人了，就是朱雀宗的聖女，火麟兒，若招他為駙馬，實在有些委屈了慕容。」
「朱雀聖女，已經死了。」
商皇平靜道，「而且，婚姻大事，從來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輪不到他們這些小輩做主。」
「陛下，可否再容臣妾考慮考慮。」
長孫皇后看到眼前陛下態度堅定，輕聲道，「這畢竟不是一件小事。」
「可以。」
商皇也沒有太過逼迫，提醒道，「老四和東臨王之女的婚事，皇后也要好好想想了，想好了，儘快給朕答覆。」
「臣妾知道了。」
長孫皇后點頭應道。
半日後。
李園，布衣侯府。
商皇和皇后的談話內容，相繼送至。
侯府正堂。
李子夜轉著手中精鋼鐵扇，眸中閃過一抹凝色。
此事，商皇已不是第一次提起，看得出來，態度十分堅定，很難動搖了。
麻煩啊。
必須想辦法破了這個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