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商北境。
戰馬奔騰,狂沙瀰漫。
漠北八部三路大軍長驅直入,戰無不勝,攻無不克,短短兩個月的時間,已經快要打到了大商的腹地。
對於這種大規模的騎兵作戰,大商明顯缺乏應對的經驗。
千百年來,大商依靠城池之堅,疆域固若金湯,無人可犯,也正是因為這個原因,當漠北八部找到攻城的辦法後,大商才會變得如此的狼狽。
不思進取,便要挨打,這是千古不變的道理。
漠北找到了攻破大商城池的辦法,而大商,卻遲遲找不到應對漠北鐵騎的策略。
經驗和戰術的差距,一場場潰敗,無人可擋。
漠北大軍兵分三路,大商三位武王,不得已也分兵阻攔。
西邊,由赤松、呼延、賀蘭三族的西路大軍,半個月來長途奔襲,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擊潰了西北邊境所有抵抗。
而負責阻攔漠北西路大軍的黑水軍,總是慢上那麼一步。
漠北西路大軍只有六萬人,相較而言,大商這邊,單單黑水軍就有七萬,加上地方的守軍,總共能有十餘萬人,數量方面,要超過漠北許多。
然而,戰爭,從來不是數量占優就能取勝。
漠北八部的三路大軍,全都能騎善射的鐵騎,在平原上的戰鬥力,遠在步兵之上。
步兵,若不能讓騎兵慢下來,而是一直追著馬跑,那麼,永遠都不可能打贏。
這同樣是亘古不變的道理。
大商,至今還沒有想到太好的辦法。
挖陷阱、絆馬索等類似的手段,終究只是投機取巧,作用有限,很容易被破解,根本無法左右一場大規模戰爭的勝負。
不論何時,投機取巧的手段,都非是正途,或許能短暫起效,卻是難以真正影響一場戰爭的走勢。
大商,缺少的還是正面和漠北鐵騎抗衡的辦法。
徐州城。
漠北西路大軍猛烈攻城。
整個徐州城死傷極其慘重,守城的三萬將士幾乎已全部戰死。
城破,已不可避免。
不知是巧合還是其他,當漠北大軍剛剛破開徐州城的城門時,黑水軍又一次遲遲趕至。
大戰,不可避免,一觸即發。
漠北鐵騎沖入城中,展開了一場血腥的屠殺。
黑水軍和殘留的守軍將士節節抵抗,依託重盾和弓箭,勉強延緩漠北鐵騎的衝擊。
可惜,黑水軍的重盾兵數量並不多,又怎麼擋得下數以萬計的漠北鐵騎。
「大君!」
城中,一名漠北探子騎馬趕至,稟告道,「已查明,援兵的確是大商的黑水軍。」
赤松晴聞言,嘴角露出一抹玩味之色,說道,「本君若是沒有記錯,大商朝的那位大皇子也在黑水軍中。」
「不錯。」
一旁,賀蘭大君點頭道,「說起來,大商的大皇子,此前還是一個殘廢,沒想到,如今竟是已經率兵打仗了。」
「人在哪裡,本君親自去會一會這位大商的大皇子。」
赤松晴看著眼前的探子,開口問道。
「在南城門。」
探子恭敬應道。
「南城門?」
赤松晴皮笑肉不笑道,「這是要準備逃了?還真是符合中原人貪生怕死的性格。」
說完,赤松晴沒有再多耽擱,勒馬準備去追。
「赤松大君!」
後方,賀蘭大君喝道,「不要衝動,那大皇子身邊的九幽王不好對付!」
「本君,也不好對付!」
赤松晴的聲音傳來,人與快馬已經一騎絕塵而去。
南城門。
黑水軍在漠北鐵騎的衝擊下節節敗退,因為徐州城已經失守,九幽王和慕淵也不打算再停留,準備先行撤退。
「大殿下,走了!」
城門口,九幽王看了一眼一旁的大皇子,說道。
「嗯。」
慕淵點頭,勒馬準備離開。
殊不料。
就在這時。
遠方,一騎衝破重重阻礙,急速奔來。
「你們,走不了!」
戰馬上,一道身影縱身而起,迅雷之勢,手持銀槍刺向準備離開的大皇子。
「小心!」
九幽王見狀,神色一變,立刻縱身衝上前,雙手併合,硬擋銀色長槍。
「轟隆!」
銀色長槍如龍破城,勢沉如山,九幽王身影落地,腳下連退數步,勉強擋下槍芒。
兩人周圍,劇烈的衝擊力盪開,捲起無盡沙塵。
「五境強者,果然厲害。」
赤松晴看著眼前的大商武王,讚賞了一聲,手中長槍一轉,抽出槍鋒,旋即一槍迴轉,又一次刺向戰馬上的大皇子。
慕淵臉色微變,立刻從戰馬上縱身而下,避開槍芒。
銀槍落下,戰馬直接被砸翻在地,背骨盡斷,馬嘴中響起悽慘的叫聲。
十步外。
九幽王看著眼前勇猛異常的年輕身影,眸中儘是震驚之色。
四境絕巔,銀色長槍,是赤松族的那位大君!
好強。
比起一般五境,也不差了。
戰局中間,赤松晴掃了一眼狼狽逃得一命的大商大皇子,臉上露出一抹嘲諷之意,旋即目光移過,看向眼前的九幽王,淡淡道,「一直殺那些手無縛雞之力的廢材,實在無聊,來,九幽王,讓本君見識一下,大商的武王,究竟是不是徒有虛名。」
九幽王聽過眼前年輕人狂傲的話語,神色也沉了下來,伸手拔出腰間的長刀,開口道,「大殿下,你退開一些。」
不遠處,慕淵見狀,也沒有逞強,臉色陰沉地退出了戰局。
這赤松大君好強!
如此年紀,竟已半隻腳踏入五境了。
「出於對閣下的尊重,本君也將拿出全力。」
說話間,赤松晴從懷裡拿出一枚紅色的晶石,嵌入了長槍上,似笑非笑道,「不過,此物,本君也是第一次用,威力如何,就只能閣下親自體會了。」
「赤晶石!」
九幽王看到眼前赤松大君拿出的紅色晶石,心神頓時一驚。
世間,竟然真的有這等神物。
不及多想。
前方,赤松晴身影已至,銀色長槍攜赤火之力,破空而來。
九幽王回過神,揮刀硬擋銀槍之威。
「轟!」
神兵交接,巨大的衝擊爆發,整個戰場上,氣浪洶湧,凡事靠的太近者,全都被震飛出去。
就在赤松晴和大商的九幽王正式交手時。
大商都城。
城北,街道上。
一位身著淺藍長裙的平凡女子走過,一步步朝著太學宮的方向走去。
之所以要去太學宮,原因很簡單。
凡是前來大商都城的人,多數都會先拜過儒首。
這雖然不是規矩,卻是默認的禮數。
儒首,是天下之師,教化萬民,為天下人所敬仰。
太學宮前,女子方才走至,已有儒門的弟子在等待。
正是儒門二弟子,文修儒。
相比白忘語的眾望所歸,天賦不俗、修為不弱、品性也不差的文修儒,總是那樣的低調。
不爭,不奪。
「澹臺姑娘,儒首有請!」
太學宮前,文修儒看著眼前走來的女子,客氣一禮,說道。
澹臺鏡月還禮,對於儒首認出她的身份,沒有任何驚訝,客氣道,「還請帶路。」
「嗯。」
文修儒點頭,邁步在前方帶路。
澹臺鏡月跟在後方。
「半步四境?」
走了許久,澹臺鏡月注意到眼前儒門弟子身上的真氣波動,神色微凝。
若她沒有記錯,這位是儒門的二弟子,文修儒。
此前在漠北時,方才剛入第三境不久。
一年多的時間,已然快要步入第四境了。
修煉速度,真是夠快的。
武道之上,漠北八部,和中原終究差了很多。
不論頂尖強者,還是年輕一代,都不可同日而語。
中原,當真是讓人嚮往而又畏懼的地方。
不多時。
文修儒帶著身後女子來到東院。
「儒首,人帶到了!」
文修儒看著前方小院,恭敬行禮道。
「知道了,下去吧。」
小院中,儒首的聲音響起,應道。
「弟子告退。」
文修儒領命,旋即轉身離開。
「澹臺族,澹臺鏡月,拜見儒首。」
小院外,澹臺鏡月恭敬行禮,神色客氣道。
「後生可畏。」
院內,孔丘看著院外的女子,面露讚賞之色,問道,「就不怕老朽將你交給大商朝廷嗎?」
「儒首,是天下之師,心懷天下,而漠北和大商之爭,不過是立場問題,儒首,不會插手。」
澹臺鏡月站在院前,目光注視著小院內的老人,語氣平靜道,「戰爭至今,儒門,沒有任何一名弟子參戰,便是最好的證明。」
「你很聰明,也很自信。」
孔丘讚嘆道,「猜測終究只是猜測,你敢親自犯險,說明,你對自己的判斷,有著絕對的自信,這一點,和某個小傢伙很像。」
「李家嫡子。」澹臺鏡月說道。
「嗯。」
孔丘也沒有否認,應道。
「相似的人,永遠不可能共存。」
澹臺鏡月淡淡道,「我和他,終究只能活一個。」
「所以,你來大商都城,老朽很是驚訝。」
孔丘輕聲道,「你應該知道,你們兩人命格相同,又彼此克制,此行,對你而言,很是不利。」
「我知道。」
澹臺鏡月點頭道,「不過,我有不得不來的理由。」
「孤身一人,不遠千里從北境來到大商都城,老朽唯一能想到的原因,就只有。」
說到這裡,孔丘目光看向大商皇宮方向,平靜道,「你要想好,進去後,就不一定能再出得來!」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澹臺鏡月語氣堅定道,「漠北八部要勝這一場戰爭,大商皇宮,必須要去。」
「二十年前,三絕劍,差點死在裡面。」
孔丘提醒道,「那裡可真的是龍潭虎穴,進去不易,出來,更難!」
「多謝儒首的提醒。」
澹臺鏡月客氣道,「只是,很多東西,在外面根本看不清,必須要進去一趟,方才能夠看得清楚。」
「漠北攻城之法,是你想出的?」孔丘問道。
「是。」澹臺鏡月點頭道。
「屠城的戰術,也是你提出的?」孔丘再次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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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澹臺鏡月沒有隱瞞,如實應道。
「百姓無辜。」
孔丘眸子微眯,說道。
「戰爭,沒有無辜!」
澹臺鏡月沉聲道,「我漠北八部的族民,同樣無辜,不打這一仗,也許,下個冬天,下下個冬天,漠北八部的族民,全都要凍死在寒冬中,南下,是我漠北八部唯一的選擇。」
「準備打多久?」孔丘繼續問道。
「打到大商認輸,割出北境十六州,供我漠北八部的百姓南遷。」澹臺鏡月回答道。
「不可能。」
孔丘輕輕搖了搖頭,說道,「讓出北境,大商等同損失三成疆域,大商朝廷,不會同意。」
「那我漠北八部便打到大商同意!」
澹臺鏡月斬金截鐵地說道,「大商,安逸了千年,也該經歷一下戰爭的痛苦了!」
孔丘聽過院外女子堅定的語氣,輕聲一嘆,道,「寒冬將至,人族之間的戰爭,只會加劇自身的消耗,待寒冬降臨,恐怕已沒有力氣去應對。」
「並非所有人,都能像儒首一般,心懷眾生,首先,我漠北八部,要活著!」
澹臺鏡月正色道,「而且,有一件事,儒首應該知道,一年前,漠北八部、儒門、佛門還有天諭殿四方聯手,一同抵抗妖族,剛到極夜世界,立足未穩時,便遭遇到妖潮的攻擊,各方損失慘重,很明顯,人族中,有人私通妖族!」
說到這裡,澹臺鏡月神色冷下,說道,「思來想去,當初,若是各方精銳全都折在那裡,受益最大的人,也只有大商朝的朝廷了,我聽說,不久前,大商都城中又出現了挖心的妖物,背後陰謀者,卻一直沒有找到,以儒首的慧眼,難道看不出,到底是誰在和妖族勾結嗎,如今的大商朝,已經腐朽到骨子裡,指望這樣的朝廷去抵禦寒冬大劫,何其可笑。」
孔丘聞言,沉默下來。
小院外。
澹臺鏡月再度恭敬一禮,說道,「儒首,儒門守望天下,天下人也心懷感恩,即便有一日,漠北鐵騎踏平大商,儒門,依舊還是儒門,無人可動!」
院內。
孔丘輕輕一嘆,揮手道,「你走吧。」
「晚輩告退!」
澹臺鏡月行禮,旋即轉身離開。
「李園,有你熟識的故人在,既然來了,便去看看吧。」後方院中,孔丘提醒道。
「正有此意。」
澹臺鏡月輕應一聲,邁步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