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陽高照。
西南王府,後院。
李子夜負荊請罪,在小和尚暴露身份的第一時間,立刻將帶來的荊條給了西南王妃。
三藏看到這一幕,瞠目結舌,怎麼都沒有想到,最後的坑竟然在這裡。
王妃身邊,西南王看到小四遞出的荊條,臉上也閃過了驚訝之色。
不過,在場的幾個幫凶,此時此刻,誰都沒有開口相勸的意思。
雖說出來混要講義氣,但是,這種主動挨抽的事,沒人願做。
俗語有云,死道友不死貧道,只要荊條抽不到自己身上,愛打誰打誰。
李子夜的目的,其實很簡單。
他們欺騙了王妃,王妃心中肯定會有火氣。
那麼,怎樣讓王妃出了心中這口惡氣,是一個技術問題。
打西南王?不合適,這個時代,妻打夫,是忌諱。
打世子?王妃估計下不去手。
打他自己?他又不傻。
而且,他雖然夥同西南王父子騙了王妃,但是,目的崇高,瑕不掩瑜,王妃怎麼能恩將仇報。
所以,王妃能抽的人,就只有小和尚。
說到底,王妃最恨的人,只有妖族神女一個,而當初救妖族神女的人,小和尚是主力,其他人最多算個幫凶,所謂恨屋及烏,小和尚不挨抽誰挨抽。
如此邏輯清晰的挨揍關係,不僅合情而且合理。
至於說,小和尚在整件事情中有沒有錯,那不是關鍵,無需考慮,次要問題。
院中,眾人看著小四手中的荊條,目光全都變得有些緊張。
石桌前,王妃看到眼前丫頭遞來荊條,沉默片刻,伸手接了過來。
於是,所有的人心,都隨之提了起來。
「佛子。」
王妃起身,邁步走到三藏身前,開口問道,「那妖女說,青青當時是死於野獸的口中,而她只是想要救青青,你信嗎?」
「信。」三藏毫不猶豫地回答道。
「為何,你們會相信一隻妖?」王妃沉聲問道。
「小僧當初信她,是因為小僧能感受到她的善良和無助,這樣的信任,或許是單薄的,所以,小僧後來親自去了極北之地的妖族。」
三藏不緊不慢地解釋道,「妖族,存在兩種妖,吃血食的妖,和不吃血食的妖,王妃可能無法理解這兩種妖的區別有多大,我們人族,不吃血食,還可以吃素,但是,妖族不行,極北之地,幾乎沒有任何東西能夠生長,他們不吃血食,就只能吃一種名為冰石的石頭,小僧曾經嘗過,難以下咽,想必,對於妖族來說,它也遠遠不如血食好吃。」
說到這裡,三藏語氣一頓,繼續道,「而且,王妃應該聽過一件事,妖,一旦吃人,血就會變成黑色,妖族神女的血,當時很多人都看到了,並非黑色,說明她從不曾吃過人,那時,妖族神女初到人間,修為尚未恢復,她又不願吃血食,那她為何要冒險殺害郡主?」
「這都是你的猜測!」
王妃握緊了手中的荊棘,神色沉重地說道,「即便她不吃人,也不能證明,青青不是她殺的。」
「不錯,小僧無法證明郡主不是妖族神女殺的。」
三藏平靜地應道,「小僧不過是說出了自己所見所聞罷了,王妃,你看小僧,原來是青燈寺的佛子,後來被妖族神女變成了妖身,某種程度來說,小僧如今,也算半個妖,但是,小僧和從前其實並無區別,唯一的不同,只是世人看待小僧的眼光變了而已,王妃,小僧覺得,您之所以那麼恨妖族神女,只是因為您將兩族的仇恨,假象成了私人仇恨,唯有如此,您才有一個恨的目標。」
話至此,三藏語氣一轉,正色道,「王妃,您冷靜下來想想,倘若妖族神女不是妖,而是一個人,當初,她可是試圖去救郡主,因為行善,反被冤枉殺人,百口莫辯,這種冤屈,又豈是一般人能夠承受,妖族神女當初甚至因為這件事,差點死在人間,縱然如此,她再來王城時,也沒有因為自身的冤屈和對人族的憤怒,而對任何人進行報復,王妃,換做您,您能做到嗎?」
王妃聽過眼前佛子之言,身子微顫。
「小僧要說的,就這麼多。」
三藏說了一句,褪去了外衣,站在那裡,心平氣和地說道,「王妃若還是不信,可以將心中的恨發到小僧身上,畢竟,當初救妖族神女的人,是小僧,妖族神女若有罪,小僧理應同罪!」
一旁,李子夜安靜地坐在機關椅上,不言不語,眸子卻是漸漸冰冷下來。
說歸說,鬧歸鬧,他不喜歡任何人打小和尚,他和西南王府的一切合作,只要這根荊條落下,就徹底宣告結束。
他是策劃了三王合圍之局,但是,不代表,要破天諭殿大軍,就一定要三王合圍之局。
石桌前,西南王看著前方的夫人,目光也凝重下來,準備隨時出手阻止。
他明白,這佛子打不得,荊條一旦落下,性質就變了。
佛子,無罪,不該受此皮肉之苦。
眾人緊張的目光中,三藏身前,王妃手握荊條,臉色變了又變,許久,無力地閉上雙眼,鬆開了手中的荊條,神色疲憊地說道,「佛子,若有機會,再遇到那妖族神女,替妾身說一聲抱歉。」
三藏聽過王妃之言,面露詫異之色,很快反應過來,點頭應道,「一定。」
旁邊,機關椅上,李子夜臉色立刻變化,臉上露出一抹微笑,說道,「王妃深明大義,晚輩佩服。」
「李教習,多謝。」
王妃睜開雙眼,看著眼前的白髮年輕人,正色道,「剛才,你的事情,王爺也簡單給妾身說了一些,當真是英雄出少年,青歌有你這樣的朋友,是他的榮幸。」
「王妃過譽。」李子夜客氣回應道。
「木槿。」
最後,王妃的目光,落在了前方的木槿丫頭身上,語氣溫柔地說道,「一轉眼都長這麼大了,當初,妾身見你時,你還只是一個小女孩,當初,妾身還曾和文親王玩笑說,想讓你和青歌定一個娃娃親,只可惜,王爺封王后,我們便來了西南王城,便再也沒有見過。」
後方,祝青歌忍不住翻了一個白眼,他怎麼感覺,他定的娃娃親,都快有一百個了?
「好了。」
說完想說的話,王妃轉身,看向一旁的王爺,輕聲道,「王爺,妾身不阻止你了,你出兵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