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府。
驕陽西行。
明日就是朝會,留給李子夜的時間並不多。
至少說服張啟正或者呂思清兩人中的一人,方才能為許翰林的升遷,提供一分保證。
不容易,李子夜自己都沒有十足的把握。
書房內,張啟正安靜地思考,並沒有因為眼前人的隻言片語便立刻下決定。
李子夜也不著急,安靜地等著。
「走吧。」
許久,張啟正回過神,道,「去呂思清那裡。」
李子夜聞言,神色一怔,道,「張大人也要去?」
「此事牽扯太大,要麼我們兩人一起表態,要麼,都不參與。」
張啟正平靜道,「許外郎升任京牧一職,和布衣王當初封侯時所要面對的情況不同,明日朝堂,布衣王若提起此事,必定會引起朝堂眾臣的軒然大波,不僅海青公和他的門生,其餘臣子也很有可能出言反對。」
「張大人要和呂大人商議後再決定嗎?」李子夜問道。
「嗯。」
張啟正點頭道,「破壞規矩之事,我一人不夠,呂思清一人,也不夠,走了。」
說完,張啟正沒有再耽擱,拿著許翰林的卷宗,朝著書房外走去。
李子夜快步跟上,眸中閃過一抹異色。
慶幸,大商還有這樣張啟正這樣的臣子。
府外,兩人坐上馬車,一同朝著呂思清的府邸趕去。
馬車上,張啟正繼續看著手中的卷宗,神色越來越沉。
這許翰林可真是一個不可多得的人才。
太學宮榜首,十二年的外郎,想想都令人心生絕望。
大商的官場,竟然已黑暗到如此程度。
有大才者,都無法以自己的鋒芒,照亮黑暗半分。
「布衣王,老臣可否問一句,你與那許翰林是何關係?」
看了許久,張啟正抬起頭,問道。
「本王與其父前幾日在后土廟相遇,交談之下,方才知曉,我們都曾得到過道門的一些傳承。」
李子夜如實說道,「算起來,算得上同門。」
「只有這樣?」張啟正皺眉道。
「這樣,不夠嗎?」
李子夜平靜道,「同門之情,很重了。」
「僅僅見過一次,布衣王便要費這麼大的力氣去舉薦他,似乎有些不值。」
張啟正認真道,「布衣王應該知曉,這件事是多麼困難,你們的交情,遠未至如此程度。」
「張大人,世間事哪有那麼多值與不值。」
李子夜輕嘆道,「本王不知道便罷了,既然已經知道許翰林的情況,還不拉扯一把,本王的良心會不安的。」
良心?
這種東西,他應該有吧。
張啟正聽過前者之言,點了點頭,沒有再多言,繼續看手中的卷宗。
約莫兩刻鐘後。
呂府前,馬車停下,兩人相繼下了馬車。
「你們呂大人在府中嗎?」
張啟正看著府前的下人,開口問道。
「啟稟張大人,我家大人在府中。」
呂府的下人認出眼前老者,恭敬應道。
「帶我與布衣王去見你家呂大人。」張啟正說道。
「是!」
呂府的下人聽到布衣王三個字,心中一驚,下意識看向前方的年輕人,很快回過神,恭敬應道。
兩人隨後入府,前往呂府後院。
後院前,呂思清聽到下人的稟報,先一步前來迎接。
「老張,你怎麼來了?」
呂思清看到兩人後,先是問了一句,旋即邁步上前,客氣行禮道,「見過布衣王。」
「呂大人無需多禮。」
李子夜伸手扶過眼前老臣,說道,「本王與張大人此來,是有事要與呂大人商議。」
「老呂,找一個能說話的地方。」
張啟正提醒道,「是很重要的事。」
「跟我來。」
呂思清猶豫了一下,旋即朝著後院走去。
後方,李子夜、張啟正邁步跟上。
呂思清的臥房,三人走至,呂思清關上房門,看著兩人,問道,「什麼事?」
「你先看看這個。」
張啟正將手中的卷宗遞了過去,說道。
呂思清聞言,一臉疑惑地接過卷宗,然後看了起來,漸漸地,臉色凝下,越來越沉重。
太學宮榜,十二年的外郎?
張啟正看著眼前老夥計臉色的變化,平靜道,「如何?」
「令人絕望。」呂思清沉聲道。
「不錯,令人絕望。」
張啟正輕嘆道,「這樣的人才,竟然都無法得到提拔,我實在無法想像,這朝廷,這官場已經黑暗到何種程度。」
「既然發現了,那便向陛下奏請,提拔此人。」
呂思清說道,「還好,這許翰林的年紀不算太大,還來得及。」
「我們來,就是為了此事。」
張啟正認真道,「布衣王的意思是,直接將許翰林推到京牧的位置上。」
「直接推到京牧之位上?」
呂思清神色一震,道,「這怎麼可能,相差兩個品階,不可能,朝廷沒有這個先例,要想提拔那許外郎,有的是機會,何必這麼著急。」
「呂大人,那許翰林還有多少個十二年?」
李子夜開口,正色道,「許翰林不論才能,還是政績,都足以勝任京牧一職,若只是因為品階的問題便直接否定他,那他耽擱的這十二年,誰又能夠負責。」
呂思清聽過眼前布衣王之言,眉頭皺起,目光看向一旁的老友,問道,「老張,這也是你的意見?」
「不。」
張啟正搖頭道,「這是布衣王的意見,他已下定決心明天在朝堂上提及此事,這件事,牽扯太大,我來,只是要和你商議一下,你我要麼一同出面,要麼就都坐視不理。」
「坐視不理?」
呂思清目光一凝,說道,「老張,你這是將我的軍啊,這種事,我怎麼可能坐視不理。」
只要布衣王在朝堂上提了此事,便再也沒有回頭路,一旦失敗,那許翰林今後的升遷之路,可就難了。
「老友你的意思是,要管?」
張啟正眸子微眯,道,「想好,此事一旦提出,朝堂上必定會有極大的阻力,你我的一世清名,也有可能會落下收人賄賂、任人唯親這樣的污點。」
「還真是可怕的結果。」
呂思清沉沉一嘆,道,「老張,這樣的事,你知道便知道了,何必要告訴我,這不是坑害老朋友嗎?」
「呵。」
張啟正無奈一笑,道,「既然是老朋友,當然有福同享有難同當,老友,你決定吧。」
呂思清看著手中卷宗,許久,放了下來,淡淡吐出了一個字,「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