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走向末路
一個沒有秩序的城市會變成什麼樣子，買不到糧食，飢餓，恐慌，人們心中的惡就會被激發，然後出現許多駭人聽聞的慘劇，好多人會被裹挾或者主動參與到這種暴行當中來保護自己，煊州十幾個城市正在上演這樣的人間慘劇，不斷的徵兵早已讓整個煊州人口斷檔，而城市的士兵也很匱乏，僅維持治安都出現了缺漏，再加上當官的完全不顧百姓的死活，在這青黃不接的時候，奸商坐地起價，糧食一日三漲，官老爺無心治安、無心平定糧價，惡性事件不斷發酵，終於引發了大面積的暴動，百姓們紛紛湧向富戶開始搶糧，甚至衝擊官倉，煊北城、連城、望遠城、煊西城、墨城都出現了不同程度的叛亂，聲勢甚至超過了去年的焜州，焜州雖然動亂，但盛國在暗中扶植勢力，等於慢慢接收了這些城市，但煊州，在盛國的鼓動下，完全是失控的狀態，煊州最西邊的煊西城，已經有兩波農民暴動，然後自稱皇帝，沒幾天就被另一波趕下去，這種鬧劇反覆上演，正在斬斷整個石國的根基，這種情況，在沒有軍隊介入的情況下，完全沒有任何人能掌控。許多武官看到了機會，殺死城守，開始割據一方，有點能力的還能讓老百姓種點糧食，而沒能力的就把百姓當做了牲口、奴隸，更加肆無忌憚。百姓們最絕望的是，發現如同走進了死胡同，到處是匪患，哪個城市都一樣，找不到棲身之所，看不到活命的希望，大量的人被迫成為了土匪，變成了暴民，很多人就是為了求口吃的。
寒山城的消息傳遞也基本中斷了，好多人員都失去了聯繫，其中負責煊州城事務的四師哥和五師哥也斷了聯繫。只有零星走來的難民口中的消息，知道外界已經亂的不成樣子了。寒山城儼然成了石國的世外桃源，新區的人民知道外面的遭遇後，更是慶幸能來到這裡，而虎嘯林，自從入春以來，已經絞殺了好幾股土匪，有些土匪是真土匪，人強馬壯，武器鎧甲都有，有些就是來講笑話的，老弱不堪，木棍菜刀，搞得他們打也不是不打也不是，只能嚇唬嚇唬把他們趕跑，而真土匪，能來寒山城，估計也是隨性而來，完全沒做功課，人數、裝備、戰陣，都是碾壓之勢，最後也只是煤礦又多了些礦工而已，好在寒山城東邊有百浪河做為屏障，只需防禦西邊和南邊，要不然，防守壓力會非常大。
「來人，御醫，朕為什麼看不見了。」煊州城的皇宮裡，葛高卓拍著桌子大叫著。「李美人、張美人，朕的眼睛怎麼了。」
大廳里，幾個太監對視一眼，然後又悄悄的低下了頭。
「人呢，人都到哪去了？」葛高卓如同瘋子一樣吼叫。
門外一個看起來有幾分仙風道骨模樣的人，問一邊的小太監。「陛下怎麼樣？」
「趙太醫，陛下雙眼已經失明，脾氣還是一如既往的暴躁。」小太監輕聲說道。
「葛公公！」突然小太監向來人行禮。
「叔父！」趙太醫也行禮道。
「免禮。」葛公公頭髮花白，收拾的一絲不苟，身體微微佝僂，帶著一絲勝利者的微笑。「咱家進去看看陛下去。」聲音說不出的難聽，但絲毫不掩飾自己的無禮。
「陛下，老奴來看你了。」葛公公走進大殿，示意太監宮女都出去，大殿裡只剩下葛高卓和葛公公。
「葛柱子？」葛高卓微微一怔，似乎想明白了什麼。「你到底是什麼人？」
「哈哈，陛下看樣子明白了，哈哈，至於我是誰的人，陛下不妨猜一猜。」葛柱子一臉笑嘻嘻的看著安靜下來的葛高卓，這個曾經掌握自己生死的男人，現在像瘋子一樣，披頭散髮，枯瘦如柴，一生修為也早已散去。
葛高卓雖然身中奇毒，自己時而清醒時而糊塗，但此刻他雙眼失明，心中卻有了明悟。「你本名姓趙，我想想，你侄子是煆州人，哈哈，煆州趙家，哈哈，歐陽文治這老匹夫，看樣子高德身邊也有你們的人了，哈哈，回去告訴歐陽老匹夫，老子皇帝做過了，女人玩膩了，他個縮頭烏龜，想當皇帝又不敢直接廢帝，真是又當婊子又立牌坊，這輩子他沒機會當皇帝了，哈哈。」說完，葛高德仿佛又變成了那個英明果決的鎮北將軍，他手邊不知何時拿著曾經的將軍劍，他輕輕的撫摸，像撫摸自己的愛人一樣，口中低喃。「莫建功，老子和你爭了一輩子，終究和老子一個下場，哼哼。東方浩然，希望你不要食言。」
忽然，血光飛濺，石國的國主，曾經帝國最年輕的鎮北將軍，就這樣緩緩的倒在了血泊中。而石國僅存的煊州，也如同這位中毒甚深的國主一樣，走向了末路。
葛柱子微微皺眉，沒想到葛高卓會選擇自我了斷。但這樣也好，省的自己再用手段。緩緩走出門，給身邊的小太監交代幾句，便和趙太醫離開了。
原本煊州城的權力就在葛高德的手上，當他得知哥哥死亡的消息後，竟然沒有一點意外。「傳令，整兵！」
「是，太尉！」一個校尉轉身離去。
「太尉，這是要？」左衛尉大將軍，李軍問道。
葛高德靜靜的看著李軍，一言不發，仿佛要看穿對方的身體。
「太尉，這是？我臉上莫非有花。」李軍被葛高德看的不自在，仿佛自己身體上有什麼，來回的看著自己身體。
「我性命還有多久？」突然，葛高卓問出一句話。
李軍突然愣住，臉上終於露出了一絲驚慌。「不知太尉何出此言。」
「我性命還有多久？」葛高卓提高了音量，臉上露出了猙獰。
「我——我——」李軍的雙腿不由自主的顫抖，終於無力的跪了下去。
「給你個痛快，我要聽真話。」葛高德走近的說道。
「半——年——」李軍顫抖的說道。
「哐——」一把長刀扔在了李軍跟前。「看在你跟我多年的份上，你自己了斷吧。葛柱子和趙太醫，還有那些個太監，他們都會下去陪你，你不孤獨。」
「你早就知道了？為什麼現在才動手。」李軍知道自己必死無疑，反而平靜了。
「哈哈哈，葛高卓這個畜生，為了自己私慾，霸占了自己的弟媳，又算計於我，讓我不能人道。他以為他做的天衣無縫，哼，這個秘密我從來沒跟別人說過。這麼多年，看著他沉迷，看著他一步步走向深淵，哼。」葛高德說出了一個驚天的秘密。
「那你何時知道我的身份的。」李軍又問道。
「楓葉谷之戰，你再次提議拿人命填。你從來不在乎石國百姓，我就起了疑心，回來對你的監視，發現了你跟宮裡的聯繫。」葛高德面對將死之人托盤而出。
突然，長刀直指自己要害，李軍拿刀暴起而刺，而長刀在離葛高德脖子幾寸的地方停了下來，再也無法向前，隨著刀的落地，李軍也緩緩的倒了下去，身後一個一柄長劍刺穿了他的後背，一個劍客一樣的人站在葛高德對面。
「走了，我們出發！」葛高德帶著劍客，走出了大殿。
而煊州城的守軍，突然消失了，就連城門的守衛，都消失的乾乾淨淨，而整個煊州城一夜之間，沒有了一兵一卒，而據說城外的幾十萬駐軍，也向南而行，走的乾乾淨淨。
在煊州城裡的一個院落。
「這什麼情況？」司榮軒對著聞人笑希問道。
「不知道，咱們現在就這幾個人了，沒法弄清楚現在的狀況，小三子到現在還沒消息，估計也是凶多吉少了，咱們和寒山城徹底失去聯繫了，這證明咱們的猜測是正確的，整個煊州都亂了，到處都是暴民和劫匪，城裡反而是最安全的地方。」聞人笑希說道。
「可咱們的糧食也有限，最多撐到下個月，現在軍隊跑了，煊州城馬上也要亂了。」司榮軒分析道。
聞人笑希也陷入了沉默，不知道是帶著大家逃回去還是在這裡等，等某個勢力接手煊州城。而面臨同樣問題的還有，盛國的使者。
吳博道怎麼也沒想到，有一天自己會面臨這樣兩難的決定，煊州城的守軍突然消失，一點預兆都沒有，搞不清楚葛高德帶人幹嘛去了，把所有軍隊全部調走了，連守衛皇宮和城門的都走了，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麼。而自己與盛國聯絡的人遲遲不見回來，自己撒在煊州各個城市的探子，也音信全無，前面回到煊州城的幾個探子也是九死一生，才僥倖到煊州城，他怎麼也沒想到，石國衰敗的如此之快，早知道如此，自己這麼積極的煽動幹嘛啊，這完全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而且公主還在這裡，自己給盛國的求救信不知道送到盛國沒有，送到的話，多久能帶人來接，吳博道真是腸子都悔青了。百分之一千的完成了盛國國主交代的任務，這把自己搭進去也就罷了，再陪上公主，那可是要誅九族的。
黑夜中的煊州城，不再如往日那樣安靜，鬼鬼祟祟的身影，遊走在黑暗的邊緣，一個算不上強盛的國家，在葛高卓倒下，葛高德的出走後，終於轟然倒塌，這裡也將成為罪惡的天堂，百姓的夢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