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零七章 誰的契機

  鎮江。閱讀

  金山寺。

  法海端坐禪房,腦後一輪明光,明滅閃過,

  他抵眉垂目,一派寶相莊嚴。

  手中捻動著無妄佛珠,菩提在心,萬物不縈於懷。

  寺內禪音隱隱,一個中年和尚匆匆而來。

  進門,行禮拜見過後,

  「師父,今日申時,門外無人叩上山門,杭州風平浪靜,法源師叔那裡,也沒了音訊。」

  門內法海沉吟了一小會,眉頭就皺了起來。

  他眼中閃過一絲金光:「不可能啊,為師算到此時杭州風起,合該金山寺大興當世,契機已現,怎生就沒了動靜。」

  心中這樣想著,法海卻沒有多說,只是伸手一划,身旁金缽飄浮起來,手指一點,缽口現出水光來,裡面映照著浮世眾生,畫面閃過,又看到一頭狼亢蠢笨的豬頭,凶神惡煞的追逐血食。

  畫面剛剛凝形,嘭的一聲,就散成一團光霧,再也不見,那豬頭爆成了滿天血水。

  「咦,這是有人插上一手了。」

  法海的面色有些難看,轉瞬又變得平靜,轉頭吩咐道,「細細再探,去問個究竟,看看杭州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

  「是。」

  中年和尚恭敬退下,不敢多言。

  法海重又沉入定境,默念經文。

  可是,這次卻是有些心神不定,過了好一會,伸手一拂,身邊禪杖突化龍蛇,轟隆隆撲到山下,當著鄉民的面,打死了一頭吞噬血食,四處追獵百姓的八足蜘蛛,梵音陣陣之中,法海的聲音印入眾人耳中。

  「金山寺佛門清淨之地,竟有妖孽膽敢放肆,真是自尋死路。」

  那化龍禪杖打死蜘蛛之後,又復化為寶光閃閃的一根禪杖,佛光陣陣,安撫了眾人心神,一道金光閃過,再次返回金山寺。

  「佛祖慈悲。」

  「法海禪師慈悲。」

  獲救之人全都喜極而涕,伏倒叩拜。

  事實上,這種事情雖然出現的不算太多,但隔三差五,都會有流亡亂竄的小妖小魔到處行兇。

  尤其是在野外,一不小心就會撞到妖魔野鬼,不過,在鎮江地界,倒也不怕,正如法海所說,金山寺乃佛門清靜之地,法力波及四野,籠罩一城不在話下。

  只要有妖魔出現,就有法海身影。

  甚至,百姓們一旦遇到事情了,一般情況下,都會求請金山寺,連官府的威望都沒有這麼高。

  四時供奉,錢財敬獻,那自是不說。

  這畢竟是一個有神靈,有妖怪的世界,就算是官府,也保不齊什麼時候要求到金山寺的頭上,並不會對這種情形,有什麼芥蒂。

  反而,治下一片清平,他們的政績也會好看許多。

  契機出現,線索又斷,法海打死一隻小妖,心緒終於平靜了一些。

  他倒也不急。

  數百年過去了,好不容易看到成道契機,機緣已至,就會無可阻擋。

  就如這氣運興衰,天地大道一樣,一切都是註定的。

  ……

  杭州,南郊荒野。

  出城三五里,楊林就駐足不前。

  看著馬車跟隨至此,終於也跟不下去了。

  他也就順勢停下了腳步,回首望去,微微冷笑。

  「如果你能一直跟下去,誠心悔悟,並且不顧臉面,大筆銀錢供奉,大打親情牌……由於此身出身來歷,我就算是心中再是氣憤,再怎麼不甘願,也斬不斷這一絲血脈牽絆,總也得順手幫上個忙。」

  「可惜的是,楊老太爺,你終於還是那個心性涼薄,用人朝前的性子,也拉不下身架親自求懇……

  所以說,人的命運,其實早在許多年前,就已經註定。」

  原身是原身,楊林是楊林。

  就算這是平行世界的自己,也是一樣。

  再怎麼有著牽絆,對方的經歷,終究不能感同身受。

  那些記憶存在於腦海,沉澱於心靈,終究還是隔了一層。

  再說,楊林經歷過數個世界的歷練,早就不是當初那個心思浮動的勢血青年,他或許會感動,或許會被束縛,但卻不是一點點虛情假意,所能觸動。

  楊老太爺因為家中生亂,死傷慘重,再看到了自家被趕出家門的庶子如今本事很大,就看到了利用價值,因此,想拉攏,想以親情做閥,把他再請回去。

  這其實是一著好棋。

  但是,他們遠遠沒有看清事情的嚴重性。

  所謂覆水難收,有些事情,年深月久了,並不是區區幾句話,一點點條件可以挽轉過來的的。

  正如楊家嫡系楊二少爺所說。

  明明看到了楊家有難,怎麼不早一點出手。

  他們並不會覺得自己欠了別人,第一想法就是,別人欠了自己。

  「就在這裡吧,屋前流水,屋後山林。可以打獵,抓魚,閒時練武強身,倒也不需要太過奢華的住處。」

  楊林指了指一塊風景很好的地盤,就指揮著兩個徒弟伐木生火。

  事實上,以他們的體魄和身手,就算是露天於荒野,也沒什麼大礙。

  山林里的野獸就是最大的糧倉,也餓不著。

  比起在城內居住,倒是還多了一些自由,至少,不會有那麼多家長里短的煩心事找上門來。

  「今晚吃過之後,打坐修行,明日清晨,你們就開始建房子吧,許仙,你要不要去跟家裡說上一趟,要不然,你家姐找上門來,說我拐跑了她家弟弟可不太好。」

  「不礙事的,師父,先前我跟姐夫說過了,近段時間都不會去他那裡的。」

  聽說要自己親手造房子,許仙倒是沒有什麼畏難的情緒,反而躍躍欲試。

  主要是,他現在感覺到自己身體裡揮灑不完的力量,感受到生命的進化,這是一種全新的感受,讓人頓覺今是而昨非。

  小時候,姐姐總是要求他讀書,可惜,他真不是讀書的料子,對於咬文嚼字天生就有些厭煩。

  學費交了不少,也沒學出個什麼名堂出來。

  後來,迫於生計,在姐姐的安排下,進了藥堂當學徒。

  對這方面,許仙倒是有些天賦,但是,任何一個行業,都不存在一步登天。

  就算是藥鋪的學徒,也要講究一個先來後到,還得多熬歲月,零零碎碎的學到的一些東西,並不足以讓他過得很好。

  每日裡忙忙碌碌的,苦熬歲月,眼看著年齡漸漸大了,姐姐也越來越是憂心。

  總不能一直這麼幹下去吧。

  以後說上一門親事都很難的。

  何況,他也算是看明白了。

  就算是當一個普普通通的學徒,做一個底層的打工人,其實也算不得太過出色。

  那些同行,會因為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斗得不可開交,甚至有時候還會大打出手。

  當虎丫忽悠上門的時候,許仙其實是不信的。

  但不信歸不信,他終究還是心有不甘,想要給自己另外一個可能。

  或許,萬一能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