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三十。
雨。
連日來的晴天,讓人心裡難免就有些燥熱。
一大早的,天空就飄起了烏雲,陰嗖嗖的,有細雨飄落。
似乎預示著某種不詳。
京城裡一股無形的風吹了起來。
知道一些內幕消息的人,也開始漸漸緊張。
太極門。
寬廣的練武場中,一個高大木台搭建了起來,上面鋪著紅毯,紅毯中心繪著金戈銀鉤的一個「武」字。
周炳林就站在雨中,站在高台之上,一動不動。
雨水飄落在他的身上,離著衣服還有半分,就轉換了方向,順著衣袍落在地上,無聲無息。
「應激而化,雨不沾身,周老哥一朝突破丹勁,跨入先天,竟然就達到這等地步了,真是可喜可賀。」
台下數十個男女老少,靜靜佇立等待著,見著周炳林身上的異象,忍不住心中激動,驚嘆道。
練到化勁之後,可以做到「一羽不能加,蠅蟲不能落」,那也只是觸及肌膚,力量再輕微,落到身上,也要被化去。
這就是出神入化的化勁特色。
而丹勁呢,則是更進了一步。
勁力成圓,由勁生氣,丹氣護體,應激而變。
離著身體半寸,就有一股丹氣出現,雨點連他的衣服都沾不上去。
似乎身周有一層薄薄的空氣光罩,這種防護力量,比起化勁來何止強過一倍。
更不用說力量和速度,以及生命力的增長了。
所有人都能看得出來,周炳林的相貌比起日前,似乎變得年輕了十多二十歲。
現在就像是個三十多歲的大齡青年,站在台上,更是氣宇非凡。
前些年身上常常伴隨著的那種鬱氣,此時也全都消失不見,只有無盡的鋒銳和昂揚之氣。
這是。
有了必勝的把握了嗎?
葉銘中半躺在輪椅之上,老淚縱橫,花白鬍鬚顫抖著,嘶啞說道:「老天有眼,老天有眼吶,周老弟在臨戰之前,突破了丹勁,實力倍僧。
以他學貫三家的太極拳勁,其實戰水平,肯定是遠在一般丹勁之上……
就算是那兇徒再強,也有一戰之力。」
「是啊,是啊,周師傅以往就有小武神的名頭,他本身就能越級而戰,對招式的領悟已經達到技近乎道的境界。
此時力量境界既然追了上來,就算是楊林,想必也不能在他的手裡討到好處。
只是不知道,到底周老哥要多少招才能取勝,我們不妨拭目以待。」
京城八大家,形意太極八封洪門戳腳通背……
大家同在一個圈子中吃飯,間或跟聽從官府指令,做一些事情,可以說,把這片地盤經營得滴水不漏。
甚至,還輻射到了全國各地。
一旦有不符合他們利益的一些集團興起,就用盡全力打壓。
而他們的徒子徒孫,要出去開拓事業,那自然是極力扶持。
楊林打死張威。
並且,還一點面子也不給趙家,把趙鈞弄得生不如死。
這無疑是已經挑戰了京城武道的權威。
尤其是後面。
在葉銘中找上門去問罪的時候,不但沒有賠罪,反而下了狠手,把永春白鶴館的面子直接踩到了泥地里。
葉銘中師徒三人被打殘,這種事情,並不只是一家一派的事。
而是京城八大門派共同的恥辱。
推舉周炳林出手,也只因為周炳林在他們之間最強。
如果實力允許的話,這些人兔死狐悲,都想親自上場,把楊林給生生打死的。
在這數十人旁邊,不遠處,有一個高大漢子,自顧自的坐著喝酒吃肉……
碩大的羊腿,被他三口兩口,連皮帶骨,只是幾個咀嚼,就吞了下去。
好像,他的身體就是無底洞一般。
雖然吃相難看,在這個場合也很不合適,但是,並沒有人說上半句,甚至,連多看幾眼都不敢。
因為,他們都知道,這人是誰。
當年在大時代之時,這人的威名,可是能讓小兒止啼。
作為圈內人,可以不知道京都首富是誰,巴立明的事跡,他們都是了如指掌的。
這時就沒誰敢招惹,也沒誰敢靠近,甚至在背後連壞話也不敢說上一句。
……
看看快要到了午時。
正當所有人都有些不耐煩的時候。
門外就進來了幾個人。
為首一人身著白色運動服,一頭短髮,清爽乾淨,長眉如劍。
一雙眸子如古井寒潭,讓人看著,就有些移不開眼睛。
他看著還在門口,只是兩步,就已經到了高台之上。
在場所有人,除了巴立明之外,竟然沒有一人看清,他到底是如何上去的。
是跳是躍,還是飛騰起縱?
只看到人影一花,再仔細凝神觀看,人影已經換了個位置。
「這……」
葉銘中躺在輪椅上,身體又感覺劇痛起來。
四周響起一大片倒抽冷氣的聲音。
聞名不如見面,見面更勝聞名。
雖然暗地裡喊打喊殺的,聲稱要為葉老哥報仇血恨。
但真的見到人了,見到了來人鬼魅一般的身法,還有那高高在上有如神靈一般的氣度,他們心裡一陣發虛。
頭一次,沒那麼多底氣。
看著周炳林,也開始擔心起來。
倒是巴立明,卻沒有半分擔心,反倒是放下手裡再次拿起的羊腿,不吃了。
扯出一張潔白的紙絹細細的擦拭了手掌手背,連指甲里的油污都擦拭得乾乾淨淨,腰杆挺直,雙眼微眯,顯然已經被激起了全部戰意。
「師父加油。」
曹晶晶跟在後面,把眾人的臉色全都看在眼中,面泛異彩,高聲喊道。
朱佳也是鼓足了勁,無視掉眾人奇怪的目光,高喊加油。
在她們看來,這是梅花拳的盛事,怎麼可能沒有門下來捧場喝彩。
張彤的傷還剛剛治好不久,還在調養之中,不能遠行。
那些新晉弟子,感情也沒有太過深厚,算是會員和學徒,這種有可能結仇的大事,楊林都沒有告訴他們。
所以,就只有朱佳和曹晶晶跟著曹毅來了京城。
她們兩個的身份都有著一層保護符,就算是露了相,得罪了京城的一些人,也不至於被人暗地裡出手傷害。
「是非只為多開口煩惱皆因強出頭。」
楊林看向周炳林,在他身周護身丹光之上瞄了一眼,就笑了,「周師傅,我自問與你往日無怨,近日無讎,偏偏你下了一封生死貼。
難道不知道,一個不好,就會英名付諸流水,還會有身死之危?你,做好準備了嗎?」
「當年,我年紀還小,只在天橋各處乞討為生,是葉老哥給了我一個機會,才有了後來的小武神的光鮮。
這些年來,我一直沒有忘記這份恩情……你打死打殘了他們師徒,就得防著有人挑戰到頭上,也把你打死打殘。」
周炳林淡淡說道。
他丹勁既成,只覺天下之大,大可去得,就算是罡勁巔峰,他也一點也不畏懼,誰勝誰負,還得打過才知道。
「原來如此,我明白了。
既然師出有名,就算是死了,也不冤枉……你出手吧,我給你一個報仇的機會。」
楊林笑容溫和,眼眸閃亮如星,沒有氣怒,也沒有憤恨,只是淡淡然伸手相邀。
就像是武林同道相請講手一般,看不出絲毫殺機。
但在周炳林感覺之中,卻發現,對手突然就變了,站在那裡,就像是化為了一片大海。
浩浩蕩蕩,無邊無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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