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來。」
拿著齊眉短棍的光頭漢子,嘿嘿笑著向前。
「我擔心被你們打壞了,這小子長得可真的俊俏啊,還是抓活的吧,不要浪費。」
楊林嘆息一聲:「活得好好的,為何偏偏要尋死呢?」
他已經離著持棍漢子十步,很近了。
「喲,看你這小臉蛋,還想打人,來來,往這兒打,爺要是退一步,就不姓張。」
光頭漢子手中長棍舞了一個棍花,棍子往身前一立,嘭嘭拍著自己敞開長著黑毛的胸膛,笑得肆無忌憚。
「好。」
楊林腳下一盤一趟,宛如滑水一般,就竄到了光頭漢子身前。
他含腰拔背,身形陡然漲大了一圈,一拳轟出,骨骼喀啦啦齊齊爆響。
骨骼錚鳴。
黑虎掏心。
一拳轟出,帶著嗚的一聲沉嘯,像是大型鈍器揮舞著,聽著響起,就讓人心中發悶。
嘩……
那光頭漢子笑容已經僵住,沒來得及有任何應變,整扇胸骨,就塌陷了下去。
背部大塊隆起,出現一個凸出的拳頭印痕。
他喉嚨里只是咯咯發出半聲,身體已經風箏一般的倒飛而起,重重撞在岳王廟院牆之上。
震垮了幾塊青磚,灰塵騰起。
楊林緩緩收拳,搖了搖頭。
「連一點聲望都給不了嗎,也這麼囂張?」
他有些不滿意。
這傢伙看起來是個好手,被自己一拳打死,卻是沒有貢獻出一點收穫。
噁心又無用。
「老五……」
刀疤臉高壯漢子段水流握刀的手微微一緊,身上汗毛豎起。
看走眼了。
骨骼錚鳴,拳風嘯叫,這是鍛骨期的明勁強手,並不是像中那個百無一用的花花公子。
竟然藏的這麼深?
他還沒想好是打是退,就見到身著皮甲頭髮蓬鬆著的二弟,已經扔掉了手中的半隻烤雞,哇哇叫著俯衝向前,一拳轟出。
倒是忘了,二弟和五弟感情極好。
這下,不用再想怎麼決定了。
段水流心動刀動……
腳下一個箭步跨出,手中大刀舞出一片刀影,雙手交錯著,刀隨身走,斜斜切向楊林的腰腹。
這一式刀猛力沉,先以刀光誘敵,再突出橫斬,一般人防不勝防。
尤其是跟著皮甲漢子的拳頭之後,更增添了一些隱蔽性。
也多了一些陰險。
段水流幼時出身於錢江一個漁民家庭,那一天,在村子門口撿回了一個生病昏倒的老頭,因為父母打魚水平不弱,倒也不算窮困。
他不知怎麼想的,也許是突然而然的心生不忍,也許是突然想起自家生病去世的爺爺,因此,就把老頭帶回了家中……
過了一些日子,老頭病好,臨走時留了半本刀法,拿著棍子演練了幾遍,就這樣離開了。
段水流倒也是個識貨的,認真的把動作記了下來。
後來,又找村裡的老夫子學了一點粗淺文字,照著刀譜練……
終於,也練出了一些成績。
這年頭,不欺負人,就會被人欺負。
父母死後,段水流飢一餐飽一餐的,四處瞎混著。
慢慢的就變得十分兇狠……
直到後來打家劫舍,殺人放火。
刀下不知添了多少亡魂。
等年紀大了,見識漸廣,他也弄清了,自己學了的這半套刀法,原來是出自劈掛門的劈掛刀法。
可惜,剛學的時候,沒有學全,沒有打下深厚的根基,等到有機會得到更多的拳譜刀譜的時候,已經改不過自學自練的惡習,境界提升也不快。
現在都三十多歲了,他離著明勁鍛骨,還差了最後一層門坎沒有突破。
不過,這也沒什麼關係,他最大的優勢就是身高體壯,天生力量不凡。
就算是境界不高,單憑體魄彌補,一般的明勁強手,也不見得能硬吃得下他。
看著兩人發了瘋似的攻來,氣勢十分兇猛。
楊林卻是微微搖頭,都是花架子。
基礎不牢就是這樣子了。
跑在前面的皮甲漢子,一雙拳頭,看起來拳堅力大,卻是下盤不穩,出手目的太過明顯。
最容易被人窺破意圖,從而反打要害。
而身後的持刀漢子,雖然刀法陰險,頗有章法,手中兵器又是招重力沉。
但他出手不留餘地,能發卻不能收,實在是攻防大忌。
因此。
迎著轟來的拳頭,楊林只是身形微側,斜跨一步,化拳為掌,如藤纏樹,手掌柔若無骨就纏上了對方的胳臂。
一式外膀手,肩腰發力,輕輕一挑。
皮甲漢子腳下就站立不穩,被楊林的手臂帶起,身體劃了一個圓弧,不受控制的迎向身後一側攻上來的刀光。
段水流一刀斬出,雙臂加力,如同蠻牛沖陣一般,眼中射出凶光。
卻沒料到,眼前人影晃動。
自己的刀鋒所向,竟然已經不再是那個看起來白白淨淨的富家少爺,而是自己朝夕相處十餘年的異姓兄弟。
「老二……」
段水流一聲悲呼,就眼睜睜的看著自家二弟,被自己一刀從腹部處橫斬而過。
腸子、血水,嘩啦啦落了一地……
他久經搏殺,生性兇悍。
見到誤殺了皮甲漢子,心裡悲痛的同時,手底下卻沒有一點軟乎。
反而再次加力運刀。
身形急旋,刀勢愈盛。
嗚嗚刀當發出厲嘯聲,向著楊林潑雨一樣斬來。
:滾、勒、劈、掛、斬、卸、剪、采、掠……
他只覺,平生所學,頭一次用得那麼酣暢淋漓。
心情激盪,氣血沸騰。
久久不能突破的刀法境界,頭一次看到了曙光。
烏龍盤……
段水流長嘯一聲,手中大刀,斬出一團烏光,身形旋繞遊動中,只見刀光不見人。
如果是往常,見著一門新的武學,楊林說不定還會細細體悟一番。
畢竟,每一種武功,都有可取之處,他又沒有什麼門戶之見,看到好用的,就直接融入自己的拳法理念之中,這才是正經。
提升武道,不一定只能靠著聲望點一條路。
他還發現了,自己每日練拳,氣血其實也在細微的提升之中。
同時,筋骨也逐漸變得強健。
只不過,這個過程可能很漫長,沒有什麼立竿見影的效果。
但不能因為成長慢一點,就放棄苦練,而只是等著坐享其成,這種思想要不得。
當然,學術研究是一回事,現在的生死搏殺又是另一回事。
四妹楊英,還不知道到底是個什麼情況呢?
哪有那麼多時間餵招過招。
見著眼前烏龍盤旋。
楊林眼光越發亮了,長吸一口氣,進步趟泥,拳出如箭。
一手起,一手伏,在刀光之中,揉身而進……
頭上白汽蒸騰,氣血貫頂。
轟轟轟……
一步一拳,拳如山崩。
咣……
刀光散亂。
段水流只覺得自己的披掛刀法再也斬不下去。
每每出刀到中途,就有一隻白生生的拳頭,擊打在刀頭一側。
一步一拳,咣咣連聲。
似乎對方總能未卜先知一般,搶在自己的刀路前,拳頭力量又大得嚇死人。
他斬來斬去,感覺自己在跟一座大山較勁,對方拳鋒力量如山洪爆發,自己握著大刀,就像可笑的孩童,在面對一個彪形壯漢。
全身筋骨錯位,力量發不出去,一口淤血憋在喉嚨口,吐都吐不出來,說不出的心煩欲嘔。
連出十二拳,楊林手上一輕……
就看到那柄鬼頭大刀,轟然斷成兩截,他的拳頭通紅,大喝一聲,一拳就透過刀鋒殘影,轟在了段水流的頭顱之上。
噗……
如同打碎了一個爛西瓜。
段水流獰惡驚恐的面容就此定格,頭顱扭曲變形,紅白飛濺中,身形倒翻摔出,重重摔倒在地。
胸前一熱,眼中虛幻綠幕一閃而過。
+
楊林意猶未盡的長出一口氣,這剛拳十二手,乃是達叔成名絕技,也是鐵線拳的奠基根本。
出手有如山崩,不打死人,決不收手。
自從楊林領悟剛柔並濟的道理之後,拳法越發精進,對剛猛的理解也更加上了一個層次。
這一次,他憑藉著剛剛突破至明勁不久的境界,雙拳如錘,十二拳打斷段水流的精鐵大刀,同時,打碎對方的頭顱。
一氣呵成,頗有一種氣吞河嶽之感。
信心強大的同時,拳術也跟著增長。
所以,與人以死相拼,是有益的。
生死之間求突破,並不是一句假話。
心中念頭此起彼伏,卻沒有耽誤時間,楊林收拳踏步,直闖廟內。
耳中就聽到一聲大喝。
「好兇的拳,死來。」
頭頂風起。
嗵嗵嗵……
一道白影見之在左,忽焉在右,足尖連點,竟從岳王廟泥像之後衝出。
在樑柱牆壁之上借力蹬踏,身形旋繞著,如大鷹般飛撲而落。
狂風捲起的同時,來人長腿崩得筆直,褲腿黑布隨風烈烈,足尖如刀,已是點到自己的咽喉。
一字登梅步。
梅花拳。
楊林腦海里閃過這個念頭,知道遇見此行的正主,梅花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