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蓉在市場上買了菜回來，忙碌了小半個上午，終於弄出來了四菜一湯。

  一碗熏田雞腿。

  一隻八寶肥鴨。

  一碗蒸豆腐，需要一根火腿上挖出二十四個孔洞，把豆腐放進去蒸，這是黃蓉用蘭花拂穴手雕出來的。

  名叫「二十四橋明月夜」。

  一碗炙肉條，取豬羊獐牛兔，兩兩揉合，各自混合起來。

  每一根肉條都是一種不同的美味，喚做「玉笛誰家聽落梅」。

  還有一碗荷葉筍尖櫻桃湯，看起來美得讓人不敢下嘴，一顆顆櫻桃裡面還嵌著斑鳩嫩肉，稱為「好逑湯。」

  這些菜式一擺出來，別說楊林，就說洪七公這個老吃貨，號稱吃遍天下，也是吃得眼淚長流，直呼一輩子都沒吃到這麼好的菜式。

  只有在皇宮裡偶爾一次吃到的「鴛鴦五珍膾」，才差相比擬。

  楊林笑呵呵的嘗了幾筷子，就發現，洪七公埋頭大吃，手法極快，吞得也快。

  自己竟然搶不過他。

  主要是不好意思搶。

  這菜也太好吃了，等自己喝了一口酒，幾隻碗裡竟然已經下去了大半。

  這可不行，再不多吃兩口，就只能聞個味了。

  正想發揮出無雙手速來開搶，轉眼就見到黃蓉笑吟吟的看著自己。

  老臉一紅，楊林也就不好意思多吃了，乾脆就放下筷子，看著洪七公一個人表演。

  反正，有著黃蓉在身邊，以後什麼好吃的吃不到？

  『吃吧，吃吧，吃了這一頓，好歹把心裡的怨氣全都消了，傳掌法的時候，也會心甘情願。」

  從這頓飯的用心程度上，楊林哪裡還看不出。

  黃蓉其實是用盡全力的想為自己拉上一個幫手。

  洪七公別看平日裡吃吃喝喝啥事不管，但是，這位其實是個熱心腸，只要高興了，他什麼事都肯乾的。

  這位是天下五絕中，最好拉攏關係的一位了。

  最主要的是，楊林早前殺了丐幫長老，出手狠了點，當場就乾死了幾個後輩乞丐。

  要說這位乞丐老祖宗，心裡沒有芥蒂，肯定是不可能的。

  當然，楊林有著大義在身，出手再狠，他洪七公，也只能吃個啞巴虧。

  偏偏在比劃之時，還輸了一手，這口氣憋在心裡，想想也知道他有多難受。

  更難受的，事後還不得不把一生最拿手的武功，傳給對手。

  好有一比，把他的臉踩到地上，更是反覆的踩來踩去。

  對於一個享譽天下數十年的絕頂高手，就算洪七公心胸再是寬廣，面子上總是掛不住的。

  以後見面不說是仇人，至少也得是個老死不相往來的結局。

  這又何必呢？

  所以，黃蓉費盡巴拉的整出這麼一桌菜來，其實就是為了緩和關係。

  把這場比武結怨，弄成不打不相識，這樣也就不枉今日相遇一場。

  也讓老叫花子，想賴帳的藉口都沒有。

  話說，如果對方真的賴帳不傳掌法，自己總不可能等到武功大成之後，去千里追殺吧。

  那像什麼事？

  洪七公酒足飯飽之後，陶醉了好一會，摸了摸自己的小肚子，這時才發現，自己吃得多了。

  對面兩人一個只動了幾筷子，另一個乾脆就沒吃。

  他呵呵乾笑幾聲，也有些不好意思，就道：「小丫頭，今日吃了你的飯菜，算是大大承情了，難得你對老叫花子的掌法有興趣，我這就演示給你看。」

  他也不提是輸給楊林的賭注，只說為了還人情。

  楊林和黃蓉兩人忍著笑，知道這位是真的愛面子，當下也不去揭穿他。

  只是看他一一把降龍十八掌演示清楚，並且，盡述其中隱秘關竅。

  良久，楊林輕輕點了點頭。

  黃蓉才驚喜叫道：「多謝七公傳掌，我學會了。」

  其實，她啥也沒學會。

  她根本就不適合這套極陽極剛的掌法，相性不合。

  當然，此時沒人來揭穿他。

  洪七公如釋重負的點了點頭，抹去額頭的細汗，他是真的肉痛了。

  心裡也在暗暗後悔來這一趟。

  想了想，就有了去意，臨走之時，感覺還是有些不開心，突然就轉頭道：「陸小子，我這裡一關你算是過去了，不過，你岳父那一關可不太好過啊。」

  「啊……七公為何這樣說？可是聽到了什麼不得了的消息？」

  黃蓉一聽大驚，連忙問道。

  「哈哈哈……」洪七公笑得直打跌，好不容易止住笑，「這個要問你家小相公，問問他父親叫什麼名字。

  我只希望到時黃老邪真的可以一如既往的無視禮法，想到這場景就有些好笑了。

  也不知陸小子你是不是像對付老叫花子一樣，如果真的可以，希望到時你用那套降龍十八掌來打他，哈哈……」

  這話一說完，洪七公就準備腳底抹油。

  他好像也發現了，自己的行為有些像小孩，真是不地道，剛剛吃完人家的飯菜呢。

  「七公且慢。」

  楊林像是沒聽到一般，完全不在意洪七公的惡趣味，也跟著笑了幾聲：「此事易爾，所謂世俗禮法，無非就是約定俗成，歸根結底就是強者制定給弱者遵從的一套規矩。

  上古以來，就沒有這麼條條框框，我們那些祖先，不還是過得不錯。」

  他隨意提過一嘴，就不接這個話題，「倒是七公先前傳掌大德，陸某無以為報，也有一些武學心得，還請指教一二。」

  他也不管洪七公願不願聽，就把肉身精元血氣，和內氣融合的一些關竅點明。

  並且，演示了金關玉鎖訣修練成就之後的融合劍氣……

  一點點剖析明白，深入淺出，鞭辟入裡。

  直聽得洪七公恍然大悟，如聞大道。

  老叫花子聽著聽著，默然半晌，突然恭敬施了一禮：「聞道有先後，達者為師。

  陸少俠，今日一見，老叫花子是真的心服口服了，異日但有所得，全賴今日之賜。」

  「七公言重了。」

  楊林回了一禮。

  兩人相視一笑，恩仇兩消，頗有心心相印之感。

  這次是真的揭過了往事。

  「老叫花子回去後，要細細揣摸精進，陸小子，你若是回去太湖，千萬小心提防白駝山的老毒物。

  那傢伙可是無所不用其極，做事不擇手段得很。

  正面對敵，我知道你是不怕的，但不怕賊偷，就怕賊掂記。

  要是一不小心，發生什麼天大憾事，可就不好了。」

  「多謝提醒。」

  楊林真誠道謝。

  就看到洪七公躍上樹端，飛身遠去，這次是再沒回頭。

  ……

  「蓉兒，辛苦你了。」

  楊林轉頭有些心疼的看了她一眼，忙到現在，她還一口飯沒吃呢。

  「其實，我也沒幫到太多忙，主要是大個子你心胸開闊，不但不在意洪老前輩的倚老賣老，還大方的把通往先天的道路講給他聽。

  這種以德報怨的舉動，才是真正感化他的關鍵所在。」

  黃蓉笑了笑，一言就點破了關竅。

  這其實是傳道之恩。

  比起學會對方的一套掌法，誰輕誰重，就看你要怎麼看了。

  對於洪七公這等苦苦摸索前路，直感一片黑暗的絕頂高手來說。

  楊林所講的東西，如同在前方點了一盞明燈，其重要性是無可置疑的。

  別說是拿一套掌法來換，就算是把打狗棒法也一起傳出去，他也是千肯萬肯的。

  「你竟然看出來了。」

  楊林大感詫異。

  心裡想著，其實黃蓉的武學天賦一點也不差，眼光更是極好。

  剛出島這會，她就比郭靖楊康等人要強上許多。

  能夠在歐陽克梅超風的手下走過不少招數。

  這還是她年紀太小的情況下。

  絕對算不得弱手。

  可惜，到了最後，她韶華漸去的那一段時間，竟然在武學修為上，生生被郭巨俠甩開了十萬八千里。

  不但打不過小龍女，連李莫愁也勝不了。

  等於後來十多二十年的修練，基本上就沒太大長進。

  要知道，她不但師從桃花島，學的都是絕頂武學，並且，還學會了打狗棒法，九陰真經，什麼都學了。

  可是，最後練成那樣。

  想想都覺得可惜。

  從這些事情里逆推回去，就能知道，黃蓉到了後面，基本上就沒有時間習武。

  除了相夫教子，就是操勞雜事……

  漸漸的，從以前的一個靈秀天成的小姑娘，變成了庸俗忙碌的黃臉婆。

  這是男人的福氣。

  也是女人的悲哀。

  楊林心裡這樣想著，輕輕的摸著黃蓉的頭髮，柔聲道：「你以後可不能懈怠修練，有些事情，也不要去操心去忙碌。

  我能感覺到，武學到了先天之後，就可以益壽延年，增壽半個甲子不在話下。

  更可以容顏永駐，七老八十了，還跟小姑娘一般的貌美如花……」

  「真的？」

  對於美的追求，無論是十七八，還是七八十，全都是一樣的想法。

  就算黃蓉這種十五六歲的小姑娘，也是沒有半點抵抗力的。

  想到以後老得快要死了，也能跟年輕時一個樣，她的眼中爆發出驚人的神彩。

  練。

  肯定得練。

  誰要是阻止她練功，就是敵人。

  楊林的話，她是一點也不懷疑。

  因為，她先前就看到了某種跡像。

  在捉山雞的時候，回來就看到楊林身體肌膚如玉，連毛孔都幾乎看不到了。

  身上更是時時刻刻散發出好聞的清香，這跟道家傳聞的那種「天人化生」的跡像，頗有幾分相似之處。

  以黃蓉的家學淵源，如果到了此時，還不了解楊林到底達到什麼樣的境界，那就算是真的白活了。

  斬赤龍，降白虎，天人感應，直至天人合一。

  是為先天。

  這種境界，古籍上是有的。

  但是，近百年來，就沒聽說過誰真正的練成過。

  那些長壽的例子，也不曾再次聽聞。

  此時想到這裡，黃蓉顫聲著問：「大個子，你快要到先天了嗎？聽說你們全真教的重陽祖師，當年也只是練到偽先天，並沒有真正突破，你所走的路子莫非與他有些不同？」

  「相同也不同，只不過，他少練了一樣功法而已。

  所以，才會功虧一簣，撐不到最後。」

  楊林洒然一笑，他已經把前路想得通透明白，此時說來就是字字珠磯。

  「凡俗修行，無非就是精氣神三者，三者得一，練到極處，可稱高手；

  要是練成兩樣，融合共進，可望先天；

  若是三者同修，齊頭並進，我也不知道那叫什麼境界，或許可以破碎虛空，傳道天下，稱一句大宗師也不為過。」

  「接下來，我傳你全真內功吧。

  你們桃花島的奇門絕學，武學招式頗有獨到之處，精細繁雜莫出其中，日常爭鬥，倒是夠用了。

  但是，內功一門，卻不見得就比得過全真教的中正平和。

  到了後期，這門功法，更是可以突飛猛進，強行破開關竅。」

  全真教的內功，倒是沒有規定不能外傳。

  掌教真人馬鈺，也會擇取順眼的人來傳功，比如傳給郭靖。

  楊林自然不可能比他還迂腐，連自家媳婦兒也不傳授，當下就傳了黃蓉全真大道功。

  這門功法好就好在，行走坐臥，都可修行，對於黃蓉這種生性跳脫，有些坐不住的性子，那是適合無比的。

  玩著玩著，功力就提升了，不知不覺中就成為了天下高手。

  只要不停下呼吸吐納就行了。

  當年的周伯通就是這樣子練的。

  那一位，其貪玩愛鬧的性子，比起黃蓉可是更勝一籌。

  連他都能練成這般厲害的內功，還有什麼人練不成？

  論天賦，楊林可是知道，黃蓉是一點也不差的。

  至於精元武道，楊林選了自創的殺拳道一些橫練筋骨，內煉五臟的法門教給黃蓉。

  只要一直堅持下去，練到化勁宗師級別也不是難事。

  兩種武學齊頭並進，到時出手就是一個小號的楊林。

  打起來，除了天下絕頂，又有幾人是她敵手？

  幫著黃蓉理順了未來修練的道路之後，楊林看著她重新變成了開心的小麻雀，快活的四處亂竄，心裡也不知為何，就悄悄的嘆了一口氣。

  這或許是彌補了心裡的一種遺憾吧。

  願美好一直長留心間，半生歸來，仍是少年。

  ……

  降龍十八掌的確是博大精深的一門武學。

  楊林練得入門之後，就急不可耐的進入幻境空間，總共花費了六十點才練到大成階段。

  出手之時，比起洪七公親自用出來，都一點也不差，甚至還多出幾分圓融老辣。

  因為，在幻境空間之中，他用這套降龍掌打遍天下，足足打了三十年。

  此時閉上眼睛，左手就是一條龍，右手可以畫彩虹。

  降龍十八掌的獨特運勁法門。

  能夠把他強大的肉身和內氣融合能量，全部發揮出來。

  每一掌轟出，都能在原本的基礎上翻上二倍的攻擊力。

  這時，再遇到洪七公的話，想要勝過對方，再不是很艱難的一件事情。

  『如果此時遇到王重陽當年的虛丹境界的先天功，不知能不能打得過？』

  楊林不確定。

  戰力雖然更強了，先天功的修練卻還是遙遙無期。

  他估摸著，自己這次需要的武運點，應該有些多。

  畢竟，突破先天境界，凝成先天實丹，化為真氣，那是一種本質的提升。

  至少，比起金關玉鎖十二重樓的消耗要多上許多的。

  對戰洪七公，小勝一招，他得了260點武運值，從這裡就可以看出，洪七公的戰力總計在520上下。

  比裘千仞是要強上不少，但也沒有絕對的優勢。

  而天下五絕高人，除了王重陽，其他四人基本上是在伯仲之間，很難分出勝負來，想必也是這個水平。

  楊林現在總的武運值，只有266點，離著提升先天功，還有著很大的缺口。

  他暫時也不去想這個問題。

  只是與黃蓉一路走，一路見識這個時代的風土和人情

  比起一個人單獨趕路，無疑是要舒服了十倍百倍。

  ……

  這一天，剛剛踏入南朝境內，楊林兩人剛剛用過午飯，踏出酒樓，就有幾個漢子匆匆迎了過來，大禮參拜。

  「拜過大當家。「

  聽到這稱呼，黃蓉就在一邊笑。

  「大個子，你這還不如直接叫寨主呢。」

  「那你就是壓寨夫人。」

  楊林也不惱，回了一句就問道：「可是太湖生了事端？」

  「是，屬下等人近日打聽到了消息，鐵掌幫不知何時，已渡江前來，有幫眾與太湖水寨起了衝突，賀寨主懷疑他們另有所圖。」

  「知道了，傳令幾位寨主，各安其位，不可輕舉妄動，一切等我回去。」

  「還有，全真教那邊傳來消息，說是全真七子之一長真子譚處端遇害，傳言是西毒歐陽鋒闖陣殺人。」

  「竟有此事？多久了？」楊林冷哼一聲，身上殺氣一閃即收。

  稟報的弟子滿臉都是冷汗，連忙回道：「這是半月前的事情了，因為消息傳遞遲緩，今日才到。」

  楊林默默推算了一番，就知道，這是自己還在中都的時候，歐陽鋒已經到了全真教。

  想必是趁著七子大部分人都下山的機會，前去探查搶奪九陰真經。

  『看來，他還是不死心啊。』

  想到當初師父王處一告訴自己，這位長真子真人，還一力支持自己參悟先天功來著。

  聽說此人爽朗豪烈，性格極好。

  此時想來，那次三月比劍見到，已是最後一面。

  想到這裡，楊林就有些黯然。

  對歐陽鋒的殺機又濃烈了幾分。

  有著此人攪風攪雨，天下局勢說不得就會生出重重變化來。

  「古墓派呢？有沒有消息？」

  「這個，屬下不知。」

  楊林知道，自家這些手下，因為新建立的情報網，一些太過隱秘的消息，還是探聽不到的，倒也不去為難他們。

  心裡也沒有太過不妙的感覺，小龍女那裡應該也沒有出事。

  只不過，想起歐陽鋒，他終於就明白了，洪七公為什麼會在臨離開前，還特意叮囑了一句，要小心對方不擇手段。

  這人行事無忌，的確是不太好對付。

  以絕頂高手的身份，他什麼事都做得出來。

  想到這裡，楊林心中一悸，轉頭看向黃蓉。

  「蓉兒，你說的不錯，金國完顏洪烈發動在即，就在近日，敢不敢與我一起，去自投羅網。」

  「你去哪兒，我就去哪！」

  黃蓉半點沒有猶豫，笑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