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真出手如鋒,出腿如刀。
先前大家都看過他的腿力。
連人帶沙袋,近三百斤的重量,被他一腿踢中,整個人都飛出了七八米。
其腿力又快又狠,象是大錘轟出,又帶著鞭子抽擊的凌厲爽脆。
可想而知,被他這一式側腿擊中,到底會是什麼樣的結果。
眾拳師和精武弟子們一瞬間全都瞪大眼睛,生怕錯過了楊林的應對。
看著就很難擋,他要怎麼擋?
事實上,楊林並沒有擋。
他兩手虛垂身側,對於擊到鼻尖的拳頭,躲都沒躲……
任憑勁風吹起髮絲。
當陳真那式重腿到達胸前之時,他的左手突然就動了。
動作也不是很快,就像是早就等在那裡。
只是輕輕一抬。
手托梅花。
陳真一腿剛剛踢到,整個身體就像騰雲駕霧一般,腿擊沖天而起。
自己的衝擊力,加上轉變方向的推力,讓他控制不住身形,倒翻了出去,「啪」的一聲,就摔倒在地。
剛剛落地,他一個鯉魚打挺彈了起來,雙足點地彈跳著,抽了抽嘴角,重新擺出攻擊的架勢來,神情卻是慎重了許多。
剛剛他都不知道怎麼就摔倒了。
感覺楊林也沒用多少力道。
「楊師傅這招有什麼說道?我感覺力量完全用不上,一腳踢過去,自己就飛了。」
是啊,是啊,我們也沒看明白。
四周眾弟子全都渴望的看來。
楊林笑了笑,說道:「陳真你這一腿的功力十足,勁道兇猛。
但是,一味的兇猛其實是不對的……
你想想,如果剛剛我在你翻著跟斗摔倒的時候,跟進出腿攻你胸腹,你可擋得下來?不死也得重傷是吧。
而這時,你已經沒了餘力可以應變。」
出力七分,勁留三分。
這其實就是東方武學的精髓。
也是與西方武學的區別所在。
外國拳法,一般講究個出手不留情,招招下死手。
這樣打起來,應變的能力太弱,真遇上高手了,死都不知道怎麼死的。
對於陳真一摔倒就彈起來的敏捷,楊林還是很欣賞的。
練武之人,就要有這種雖敗不亂,再來敢戰的精神。
隨時都保持旺盛的攻擊欲望,的確是很不容易。
陳真皺眉側頭一想,點了點頭,「的確,我剛剛失去平衡,就是因為用力不存力,強攻不顧身。
所以,只要腿法被破,自身就陷入危險之中了。」
「對,再來。」
楊林招了招手,示意再攻。
這一次,陳真就不敢那麼大大咧咧的全力攻擊了。
他發現了,自己的那一套,對付沒有獨特理念,力量速度不如自己的人,那是一打一個準。
無非就是拼力量和拼反應。
但是,對付這位威震上海的楊無敵,就顯得有些幼稚。
未思勝,先慮敗……
再要不管不顧的猛衝猛打,打得越凶,敗得越快。
一念及此,他腳下碎步跳著前進,時而前進,時而後退。
時而兩足交錯點地,如穿花蝴蝶般……
上半身則是左閃右閃,時不時的還俯身下潛。
還未攻擊之前,像鐘擺一樣擺動的上半身和雙拳,讓人簡直看花了眼睛。
完全不知道他是什麼時候出拳,又會是出的什麼拳。
嘭,嘭嘭!
刺拳,擺拳,左勾拳,右勾拳……
隨著陳真左閃右閃,雙拳千變萬化,隨著身形擺動起伏。
出拳如暴雨般,打得空氣崩崩作響。
「好拳。」
楊林開口贊了一聲,隨著陳真的拳風,身體和腦袋,也是跟著一起晃動。
他腳下不動,如落地生根……上半身則如柳條被風吹襲,時而後仰,時而前傾。
偶爾微微矮身,看著拳頭從頭頂呼嘯掠過。
接連三十多拳,陳真打得滿面通紅,一拳都沒擊中。
次次不是差著楊林的鼻尖一寸,就是貼著他的臉頰打過去,有時還會離著他的胸腹三寸遠。
好像眼前就是一個虛幻的對手,無論他怎麼出拳,都打不中。
這次他學乖了,沒等楊林主動出手,就如受驚一樣,一個跳步退了回去。
揉了揉因為用力過急,微微脹痛的雙臂。
問道:「這又是什麼招,為何我打不中你一拳?」
「所以說,打法這東西,需隨時而變,隨勢而變。
實老祖宗都說了,咫尺天涯,萬變不離其蹤。
你攻擊時,必須要把敵我雙方,攻擊範圍,全都考慮進去,考慮到空間的距離和周圍的環境等等。
就如剛剛你出拳,你的手臂只有那麼長,也不能反著關節來打我……
在拳勢將出未出之際,我就能算出你的攻擊距離,以及攻擊方向。
所以,你力量再是兇猛,打不中人,也只是做了無用功。」
楊林也不藏私,他把自己領悟的哲學思想一點點說出來。
指出對方拳法中的不足。
有些事情,你知道了不見得能做到,做到了,也不見得就能打得贏對手。
到了最後,看的還是各人本身。
所以,楊林也不怕有人學了自己的拳法理念。
「多謝楊師傅,力量的分寸感,和距離的掌握,我算是學到了,不過,我還有一招,請指點……」
說完,他兩腿錯花,時而點地,時而旋身,將踢未踢,向前推進。
突然左足模掃,腿沒及身,身形就在半空反向旋轉,右腿當空斬落。
整個人如同大號風扇一般,卷著疾風,雙腿連環斬落,落點各不相同。
這腰力,嘖嘖。
楊林讚嘆一聲,將擋未擋的右手突然收了回來,看似慢悠悠的身形,突然如閃電一般前欺。
一反先前見招拆招的緩慢悠閒,就像突然間,被火燒著了尾巴的貓一般。
身體撕裂勁風,一拳就打在半空斬落的陳真胸口。
轟……
陳真雙腿輪斬,剛剛斬到一半,胸口一震,身體就再次倒飛了出去。
這一次,可比上次還要嚴重。
跌在地上翻了幾個滾,爬起身來就有些呼吸不暢了。
「咳咳……」
「楊師傅這一招又有什麼蹊蹺」
陳真被打得沒有一點脾氣,心氣都有些低沉起來。
他發現,自己無論怎麼攻擊,對方就是輕描淡寫這麼一招,就把自己打得還手都做不到。
難怪,師父霍元甲會敗在他的手裡。
這人的拳法,已達到神而明之,羚羊掛角的程度,怎麼打都不對。
楊林彈了彈衣服下擺上沾到的灰塵,笑道:「你難道沒有發現,剛剛我最後一拳打在你的胸口的時候,速度其實並沒有比你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