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7、98

  在紀悄說完自己也想考u大後,閻澄接收到母親投來的視線,裡頭沒什麼特別的情緒,不過閻澄卻當先別開了眼。

  因為談鶯的關係,桌上的人都開始關注起紀悄來,又是小叔老婆感嘆道,「附中的學生就是不一樣,一個個都目標遠大啊。」

  二伯母跟著道,「這位同學你父母都是做什麼工作的呢?」

  紀悄放下筷子,「他們死了。」

  二伯母一愣,繼而興趣缺缺地點點頭,原來是孤兒。

  此時,閻鴻佐道,「這道野菌菇的湯做的不錯,你們別光說話,倒是忘了吃。」

  他一開口眾人立刻把話題轉到了今天的菜品上,一時場面又熱烈起來,好像真的沉浸於和樂融融的美好年節一般。

  閻澄冷冷的瞥了眼二伯母,然後也給紀悄盛了一碗湯放到面前,軟聲道,「吃吧。」

  他心裡有點後悔帶紀悄來吃這頓年夜飯了,只怪自己私心想和他一起過年,沒想到過程不如自己想像的那麼順遂,早該料到有這些人在就好不了。

  閻澄心內懊喪,臉上也難得沒了太好的表情,只除了面對紀悄,其他一概不參與無聊的談話。

  等到酒過幾巡,談鶯當先有了退席的意思,爺爺也不挽留,只讓她回去早點休息,談鶯頷首,接著頭也不回的和陳媽一起離開了,從頭到尾她都沒有和閻鴻佐有過什麼交流,在座的似乎也已經習慣了,並沒覺得有什麼奇怪。談鶯走前倒是看了眼閻澄,不過閻澄沒有抬頭而已。

  談鶯一走,這桌的氛圍稍稍自由了點,二伯母說話的聲兒也高了。

  外頭響起了鞭炮聲,不少孩子都跟著出去看了,閻澄湊近紀悄問,「我們也去好麼?」

  紀悄沒明白,「什麼?」

  「去放炮。」

  說著,和爺爺父親打了個招呼,又從桌上抄了兩根煙就拉著紀悄出去了。

  來到外頭的小院,那裡已經聚集了三四個孩子,小的七八歲,大的也就初中,看到閻澄,二伯母家的女兒茵茵走過來抱著他的大腿,一口一個小澄哥哥。

  閻澄「嗯」了聲,讓另一個男孩子拿了幾枚兩響炮過來,他從口袋摸出根煙點了,先自己抽了口,吐出一個圓圓的煙圈,然後走到院子中間把那些炮仗一個個碼好了,接著蹲下身把菸頭朝引線湊了過去。

  忽然他聽見紀悄在後面叫了他一聲。

  「閻澄。」

  閻澄手一頓,勾起嘴角回頭笑看著紀悄,「沒事兒的。」說著,手重新探了過去。

  他動作非常利落乾淨,只見那炮仗火星一冒蹭地就竄上了天,然後砰砰兩響格外宏亮,閻澄一路點過去,那炮就一路的響,直看得兩邊的孩子捂著耳朵興奮得直叫喚。

  最後一個炸完,閻澄把煙叼回了嘴裡,又狠狠的吸了口,才踩滅了走回紀悄的身邊。

  紀悄看著前面零落飄散的紅紙碎屑,還有點沒回過神來,閻澄伸手捏了捏他的耳朵,笑道,「被炸蒙了嗎?我小時候常玩這東西,不過久遠沒放了,有點手生。」

  紀悄聞到他手上還有淡淡的硫磺味,有些刺鼻,但並不討厭。

  閻澄聽見他說,「我沒見過……「也許曾經在路上見過,但是卻從來沒人在紀悄面前放過,這個時間,這個距離,為他放過。

  閻澄想說,沒關係,以後會常見的,不過他聰明的沒說出口,只對黏在腿邊的茵茵道,「把你手裡的東西給我些。」

  茵茵手裡捏著的是小孩子玩的冷焰火,包裝的閃閃亮亮的,格外好看。茵茵看看閻澄,又看看一邊的紀悄,捏了捏煙火棍,滿臉的不願意。

  「這是我的……」她大聲道。

  閻澄皺眉,「這是劉叔買的,別以為拿到手裡就是你的。」劉叔是閻鴻佐的司機。

  接著,閻澄直接從她手裡抽了一半的小彩條出來,然後不管那回過味來邊往回跑邊嚎啕著「小澄哥哥搶我的東西」的小姑娘的憤怒,拉著紀悄到了門外的花園。

  花園裡十分幽靜,街邊兩盞小燈明明滅滅的映出一方夜色來。

  閻澄讓紀悄拿著小彩條,然後打火給他點了,「呲」的一下,蒲公英般的火花便閃爍了起來,將紀悄的臉照的一片昏黃。

  紀悄怔怔地看著,沒一會兒,那火花就一點點的變小,然後在他手中消失了。

  紀悄小聲道,「沒了……」

  閻澄又把手裡的四五根全一起給紀悄點了,看著那聚攏在一起嘩嘩往外冒的璀璨火球,閻澄問紀悄,「你有什麼新年願望?」

  紀悄被焰火噴發的華麗星子吸引住了,想了想才道,「考上大學吧。」

  閻澄頷首,「會實現的。」

  紀悄抬起頭,難得想問一句:那你呢?

  只是最後還是沒有開口。

  誰知閻澄卻逕自道,「我的……也會實現的。」

  紀悄一愣,緊接著就被閻澄迎面抱住了。

  好在紀悄眼疾手快的把焰火挪到了一邊才沒燒到對方的衣服,就覺閻澄緊緊地環著他,勒得紀悄的胸腹都憋悶起來,然而紀悄到底沒有掙扎,只看著手裡的焰火被燒得越來越短,越來越短,最後只剩一節乾枯的彩棍而已。

  明滅的璀璨也全都化為虛無。

  不管如何,也總算存在過。

  不是嗎。

  ……

  裡面的飯局散了,客人也陸陸續續離開了,閻澄便帶著紀悄打算回房間,然而剛要上樓時卻被人叫住了,回頭一看,竟然是陳媽。

  陳媽說,「太太讓小澄你過去下。」

  閻澄一頓,回頭對紀悄道,「我一會兒就來。」

  紀悄什麼也沒說,逕自上了樓。

  等紀悄進了房間,關上房門後,閻澄才道,「她找我有什麼事?」

  陳媽說,「你去了就知道。」

  閻澄卻搖了搖頭,「我不去了。「

  陳媽眉頭一皺,「小澄,你還要真跟你媽媽置氣啊。「陳媽雖然比不上桂婆婆在談家待的時間久,但她也是從小照顧談鶯到大的保姆,當年一起生活在美國,談鶯嫁了又跟到了閻家,對於閻澄也算是半個長輩,敲打他兩句無可厚非。

  閻澄對於陳媽也是尊重的,不過現下卻仍是搖頭,「我沒和她置氣,其實我也知道她找我做什麼。」

  「那你為什麼不去?母子之間有什麼矛盾不能好好說清楚呢,太太這麼關心你。」

  每個人都說他母親愛他,可是他自己卻好像是感知的最少的一個,閻澄苦笑了下,說,「我們目前各持己見,我不會妥協,她也不會,見了面也不過只是爭吵而已,我不想……她再被我氣到了。」

  「不能妥協?一點也不能嗎?」

  閻澄看著陳媽,「不能,一點也不。」

  陳媽被閻澄眼中的堅決震了下,不由無奈地嘆了口氣,返身離開了。

  ……

  紀悄進了房間在窗前站了會兒,聽著遠處隱約響起的爆竹聲不知道在想些什麼,接著他抬手在自己的衣服上聞了聞,也是一股的硫磺味,他從背包里翻出乾淨的衣衫,進了浴室。

  才脫了衣服站到淋浴間,還沒來得及關玻璃門,外頭的就傳來了房門聲,紀悄微作猶豫還是打開了熱水,水才臨了下來,浴室門也被擰開了。

  紀悄愣了楞,他明明記得自己剛才有鎖上這道門,現在怎麼會……

  (和諧區:紀悄沒答話。

  荊瑤看他模樣,覺得紀悄好像不高興,便道,「哎,你別真和洪皓生氣哈,那小子說話就跟放屁一樣隨便。其實,他們只是討厭楊嘯,和你沒有關係,要我說這氣積著多難受,索性再把人打一頓,然後永不提起,何必老是這麼唧唧歪歪,累不累啊。」

  紀悄想了想,問道,「為什麼?」

  荊瑤壓著腿,「你說楊嘯和閻澄他們的事?說來話長。」

  「其實楊嘯在一年級的時候也是籃球隊的,他人沒閻澄高,打的是後衛,就是洪皓和伍子旭現在的位置,能力還挺強的,那時伍子旭沒有楊嘯厲害,有他和閻澄,附中打到了聯賽四強。」荊瑤想起楊嘯當時在校隊時的風光,難得唏噓。

  「不過他這個人氣量不大,平時看著不聲不響的,很多事都看在眼裡。閻澄嘛,你也知道,附中的重點關注對象,楊嘯雖說沒法和他比,但因為背景也不差,做什麼事都爭強好勝,所以難免把目標定得太高,心裡那滋味旁人估計不明白。反正具體我也不知道還有別的什麼事兒,總之挺多的,聽洪皓以前說過,楊嘯在和他們鬧翻前已經積怨已久了,最後爆發還是因為半決賽打球的時候。」

  「說句老實話,我們校隊那教練有點極品,楊嘯絕對算是球隊得勝的功臣,一路都是他費大力氣打下來的,但是教練從八強開始就沒讓他上了,他也知道沒了楊嘯場面會落後一點,但還是把機會都給伍子旭和洪皓來拼,為的什麼大家就心照不宣了,後來到了半決賽那一天,卻忽然找不到伍子旭人了,教練情急之下才重新讓楊嘯上的,只是最後還是輸了。」

  「你知道伍二呆去哪兒了麼?」

  紀悄搖搖頭。

  荊瑤想想還覺得有點好笑,「被人鎖在器材室里了。」

  「楊嘯鎖的?」

  「不是,是高三的一個學長,現在已經畢業了,他打小前鋒,是閻澄的替補。後來這事兒鬧得挺大,學校盤問下來,那人就供出楊嘯了,說是楊嘯攛掇的,但是楊嘯從來沒認過,他說那學長冤枉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