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閻澄又說了點什麼,紀悄已經聽不清了,他不知不覺間就睡了過去。半夜裡紀悄被熱醒過一次,也不知道是退燒藥的作用還是身邊這人形暖爐太高溫,紀悄被焐得受不了,只想朝涼的地方鑽。
紀悄一動,本就沒睡實的閻澄也跟著醒了,忙把他的手腳從被子外面給抓了回來,用身體給壓制住死死摟著,嘴裡道,「別鬧,那樣要著涼。」
折騰了好一會兒兩人才重新睡過去。
紀悄再睜眼的時候,天光已經大亮了,淺淺的陽光從窗簾邊角漏進來,灑在床沿上,而眼前就是閻澄放大的睡臉。
紀悄再與世隔絕也是分得清美醜的,就算閻澄的家境沒有那麼牛逼,光憑他這張臉在附中混個風生水起也絕對不是問題。紀悄沒有告訴閻澄的是,在第二次月考的家長會上,他曾遠遠地看到過一眼閻澄的外婆,那是位氣質出眾又美麗雍容的老夫人,閻澄和她長得很像,寬額頭,臉很窄,鼻子高挺,眉眼深邃,一看就是一家人,而閻澄的下半張臉則遺傳自他的父親,下巴的弧度堅毅飽滿,平添了絲絲男人的味道,嘴唇不薄不厚,嘴角卻有點微翹,笑起來可以立刻柔化整張臉的線條。
紀悄盯著他看了一會兒,察覺到閻澄的睫毛動了動,紀悄立刻閉上了眼睛。
兩人還維持著夜半那相擁而眠的姿勢,閻澄的手被紀悄枕了一晚上,此刻早就已經沒了知覺,紀悄只聽那人輕輕吸了口氣,起身的動作一頓,又僵硬地躺了回去。
片刻後,一股溫熱的氣息漸漸棲近,在將將要觸到自己的唇上時,紀悄猛地睜眼,抬手就給了想偷襲的某人一個巴掌。
那一下其實打得沒什麼分量,但聲兒挺響的,閻澄表情一怔,然後摸著臉笑了起來。
「你這是不是就是傳說中的『恩將仇報』?」
紀悄面無表情的看著他,閻澄瞧他那小模樣就心癢的厲害,再要低頭就見紀悄的手也緊跟著抬了起來,閻澄忙道,「我就想看看你還起燒沒?」說完小心翼翼地低下頭去拿額頭抵著對方,只覺已是恢復到了正常溫度,想是發了一夜的汗起了作用。
閻澄放了心,「退燒了。」
紀悄當然知道自己沒燒了,推開他就要起身,誰知閻澄卻不動。紀悄剛想瞪他,閻澄扣著他的後腦勺就親了下來。這個突然襲擊還挺奏效,紀悄沒防住,閻澄感覺到他努力掙扎了兩下無果,到底還是放棄了。
人還病著,閻澄也不好意思怎麼折騰,順著唇內繞了兩圈過個乾癮也就作罷了,他退出去的時候,紀悄終於說話了,用著濃重的鼻音。
紀悄說,「你就不怕傳染?」
閻澄一愣,接著笑道,「要不要再試試?」
紀悄:「……」
黏糊了半晌,閻澄這才心滿意足的起床,紀悄也起來了,如果不是閻澄眼明手快的制止,這廝還想拿著衣服去洗澡。
「老實待著!」閻澄兇狠道,「我去買早餐,要吃什麼?」
昨晚睡前紀悄就以為閻澄要走,今天起來了,紀悄也以為閻澄要走,吃完早餐,紀悄想他這會兒總該走了吧,誰知,就這麼一直從中午想到了下午,又從下午想到了晚上……宿舍的其他人都快要回來了,閻澄還沒有要走的意思。
面對紀悄的冷眼,閻澄泰然自若道,「我知道你想什麼呢,不用太感謝我,我受得起。」
紀悄捧著熱水,終於道,「你有什麼要求?」
閻澄有時會驚喜於紀悄的敏銳和聰慧,就像平時兩人討論問題,但有時又希望他可以傻一點,不要那麼精明,就像現在。
「我沒想怎麼樣,我只是覺得,我既然作為你的朋友,和你寢室里的同學搞好關係也是應該的。」
紀悄:「什麼時候的事?」他的意思是,你什麼時候是我朋友了?
閻澄腹部中上一箭,還勉強笑著,「之前,現在,也許……以後。你要覺得還沒成立,你的室友也可以立刻成為新的見證人。」
這世上有句真理叫做:軟的怕硬的,硬的怕橫的,橫的怕不要命的,不要命的怕不要臉的。
於是紀悄第一次敗了,敗給了某人的厚臉皮。
紀悄說,「我以後會開機。」
「電話呢?」
「接。」
「簡訊呢?」
「……回。」
閻澄笑著點點頭,「別讓我等太久。」
紀悄牙齒微微緊咬。
終於,在第一個室友回來前,紀悄成功的把這尊大佛送走了,走前閻澄羅嗦了半天,讓紀悄注意多喝水,別忘了吃藥,晚上蓋好被子,早點睡,別看書了……
那嘮叨勁都快趕上數學老禿頭了。
紀悄體質本就偏冷,被窩永遠都是冰涼的,而這麼多年他也早已習慣了,只是今晚躺進去卻難得打了好幾個哆嗦,竟從沒覺得這麼涼過,翻來覆去了片刻才慢慢適應……
********
聖誕節後就是元旦,而元旦假期一過寒假也在不遠了,只是看見寒假的同時也意味著期末考試的逼近,苦逼的莘莘學子們就像殺人遊戲的參賽者,闖過一關還有一關,而只有努力活著才能看得見最後艱難的勝利。
姜睿這大半年都已經在題海里徜徉到麻木了,無論是學校的籃球賽還是什麼活動,又或者是高一高二的各種八卦,對於高三生來說都是無關痛癢的,要不是今天班內的同學告知,他真的快要想不起他人生中除了卷子和考題還有什麼東西存在。
兩人走過一樓的布告欄,他的同桌忽然道,「看,有大紅榜!」
姜睿腳步一頓,白榜一般都是用來張貼處分和檢討之類的,相對的,紅榜自然就是喜事了,而附中每年不知道有多少學生外出參加各種比賽獲勝,所以紅榜本不算稀奇,但這麼大的,足有一張海報的尺寸了,卻是非常少見的。
姜睿和同桌忍不住和其他被吸引到的人一起擠了過去。
「全國高中生物競喜報……姜睿,是不是就是你去年參加的那個?」
姜睿點點頭,順著得獎人名單看去。
同桌一看恍然大悟,「難怪搞那麼大了,是閻澄,拿了個二等獎!嘖……挺不簡單的啊,有兩把刷子。」
姜睿皺起眉。
同桌:「哦,還有一個,叫……紀悄?!也是二等獎,兩個銀獎都在附中嗎?!!」全國那麼多重點高中呢,金獎不過一個,銀獎也就兩個,「沒想到這一屆的高二這麼牛逼啊!」
姜睿聽著一邊的學生也在嘰嘰喳喳的談論著,大部分都在說閻澄這樣絕壁不給其他人活路,什麼好處都被他占去了,大家趁早洗洗睡吧。剩下的則疑惑驚訝於紀悄到底是什麼情況,我大附中到頭來需要一個分校過來的學生爭光添彩了,不知道是分校的崛起還是大附中的墮落。
姜睿面涼如水。
……
而閻澄從早上出成績到現在先是被來拍馬屁的一窩蜂圍攻,好容易脫了身後又被伍子旭他們拉著想該怎麼慶祝,一直到下午體育課才有機會和紀悄好好說說話。
紀悄重感冒都一個多星期了,還斷斷續續的在咳嗽,怎麼都不見好。
閻澄坐到他前面的位置上,抽掉他的筆,把他的手抓過來捂著說,「別畫了,晚兩天交稿也行吧,你吃藥了麼?」
紀悄吸了吸鼻子,聲音還是啞啞的,「吃了。」
「那怎麼還沒好,你真吃了?」
紀悄斜了他一眼。
閻澄道,「我也想信你,但你信譽記錄真不好,」如果不是前兩天閻澄長了個心眼去看看紀悄的藥片,發現一整板才動了兩三顆,還不知道這丫有一頓沒一頓的呢,「要不去醫院看看吧?是不是不對症?」
紀悄抽回自己的手,拿起筆繼續畫。
閻澄看他表情,「你怕醫生?還是怕……打針?」
紀悄:「我怕你,煩人。」
閻澄故意板下臉,「你知道我這『煩人』多少錢一斤才買得到麼?」
紀悄輕道,「稀罕。」
閻澄已對他的冷臉練出了一副銅皮鐵骨,想起什麼又笑了起來,「紅榜都出來了,你說我們這賭要怎麼算啊?」
紀悄頭也不抬。
閻澄卻湊過去,「你之前是不是想讓我給你出一半的器材錢啊,你倒也不貪心。」
紀悄「哼」了一聲。
閻澄:「其實現在也不是不可以……」見紀悄瞪了過來,閻澄忙道,「你別急啊,說你胖你還喘了,大方到給錢也生氣啊。我的意思是,錢就這麼算了,不過我問過吳老師了,卷子裡最後是不是有道開放題?那題你的分其實比我高,你只是之前小題粗心了,如果沒丟分的話,搞不定第一也不是不可能,所以……其實這比賽要真算起來是我輸了,那頓飯也理該我請。」
紀悄不語。
閻澄又問了一遍,「少爺,賞不賞臉啊?」
紀悄抬頭又罵了一句,「煩人。」
閻澄笑了,「對對對,我煩……」說著,竟又往紀悄唇上貼去。
紀悄被他嚇了一跳,這光天化日還在課堂上,閻澄不要命了?萬一被人看見怎麼辦?
然而他剛要開口忽然門邊就傳來了一個驚訝的聲音。
「閻王?!!」
閻澄一怔,和紀悄一起朝那頭看了過去,就見荊瑤呆愕地站在那裡,看著靠的很近的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