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五十章 悚然而驚

  外面不止一個府衛,離得最近還是剛才送來丹經的人,立刻推開門,問:「大王有何吩咐?」

  「將藥庫的丹藥都拿去丹房,我要煉丹!」

  「是!」

  離著蘇子籍幾重,從月洞門進花園,穿過一帶走廊,靠水處有院子,柳絲拂風碧波清涼,夏日是個好住處,惠道在小院書房裡,自己跟自己專注弈棋,竟也能下出了一種緊迫感,讓道童看得目不轉睛。

  黃鸝鳴囀,惠道也似乎在沉思,拈著一顆黑子,怔怔想著心事,突然問:「你學天機術也有些時日了,可曾感受到了什麼?」

  畢竟雖是道童,可現在也成年了,這些年跟著惠道,著實學了不少東西。

  他能被惠道收為道童,本身就代表著有些天資悟性,可就算是這樣,天機術學到現在,也不過才算登堂入室。

  「您是指現在?」

  道童遲疑了下,閉目感受下,就說:「代王乃貴人,不能窺探,但代王府似蒙一層災禍之氣,莫非就是神祠的反噬?」

  「還有呢?」

  「還有……」道童斟酌著說:「似乎內宅也有災禍之氣,有些細小?或是被代王牽連?」

  這話說的,就有些不確定,涉及代王,本來就是迷霧看花,哪能看的真切。

  惠道聽到這裡,終於抬頭看他:「你能看見這點,就不錯了。其實外面的災禍氣雖大,卻沒有根基,動搖不了代王,內宅雖細,卻有傾覆之禍。」

  口中說著足以讓外人聽了驚駭的話,面上神情卻不僅不緊張,還帶上了一絲笑意,頓了頓,繼續說:「當然,這也是我的機會了。」

  道童忍不住問:「那代王會勝麼?」

  「這當然,有我助之,本就多一份勝算。」才說著,惠道突然心怦怦而動,頓時變了色,猛地站起推開門,站在屋檐下向天空望去,就看見代王府一股殺氣衝出,又混淆一片,看不清道不明。

  還想繼續看,眼就是一疼,惠道捂住了眼,淺淺的淚流出:「天機果不能窺探,果然又產生變數了?」

  「似乎,還和我有點關係?」惠道擦淚,眼睛已紅腫,此刻終於失去了一切都在掌握的神色,垂眸不再外看,卻忍不住掐指算起來,算了良久,喃喃:「變化何其速也,只是似乎有點太過激烈了。」

  踱步回到屋裡,在棋盤前坐下,也不知道低頭是在看棋,還是想事。

  道童也不敢開口詢問,真人還是第一次露出這樣神色,失去了往昔的從容,若是打擾了真人沉思,或會壞事,只是垂手站在一旁。

  惠道沒說什麼,片刻後手拈一子,啪一下落下,又沉思良久,推亂棋子,皺眉:「難怪我師遺言對我說,善弈天機者,必被天機所弈。」

  「我都看不破,看不穿,只能感受到,自己深深牽連到巨大旋渦內,再難脫身——天機對弈,兇險如此?」

  一瞬間,惠道真正理解了師父的無奈和身不由己。

  齊王府

  齊王皺眉看著掌心托著紙片,上面內容就是鄭懷傳遞出去關於代王密議的事情,喃喃:「果實成熟了?」

  將紙片猛攥緊,齊王看了看下面坐著的幕僚,問:「你們怎麼看這件事?」

  方才他已將紙片上所寫念了出來,不僅是他在沉思,幕僚們也在沉思。

  一人這時站起來說:「大王,代王最近兩年突飛猛進,由代侯到代國公又到代王,現在斷不能容他再建大功!」

  「臣附議!」又一個站起來,說:「大王,臣粗學點命數之道,知道命數最怕的就是形成大勢,如黃河長江滾滾,就沛然不可御也。」

  「代王現在就有成勢之相,此斷不可容。」

  「現在就得中端一擊,打斷此勢。」

  「並且做事就會消耗,只有消耗沒有補償自然會削弱,現在就得代王種什麼樹,我們摘什麼桃!」

  齊王沉吟著有點遲疑,這人名蔣禹,是新入府的幕僚,雖然這番話說的似乎有理,但到底不是真正心腹,說的這些,就有些犯嘀咕。

  宮斗政鬥,每一人都似乎為人考慮,條條貼心又有理,但實際上,水平不到,多的是陷阱,齊王也看多了。

  就在這時,有侍衛匆忙進來,一躬身:「稟大王,代王開爐煉丹了!」

  這是齊王的命令,代王一舉一動,都得立刻報告。

  「開爐煉丹?代王又是何意?」說實際,齊王是有些納悶,而蔣禹聽了,卻立刻又踏上一步,神色激烈。

  「大王,這就是現成的把柄,不管怎麼樣,朝廷明里排斥煉丹,斥之異道,現在代王煉丹,就可彈劾!」

  見齊王沉默不語,蔣禹又繼續勸:「而且代王討伐神祠,卻把戰利品運到自己府內,就是有過!」

  「雖僅僅是書籍,但有過就是有過,可以理直氣壯彈劾,就算皇上不處罰,也可以讓代王焦頭爛額!」

  「這時是關鍵,必須給予阻擊!」

  見齊王還是遲疑,蔣禹暗嘆,掃視周圍,盼著別人跟著勸說,但有太多前車之鑑,事關重要決策,幕僚都遲疑不定,更似乎對自己有點不滿。

  蔣禹心一涼,知道自己冒進了些,可這時有進無退,只能說:「大王,機不可失,失不再來,皇上春秋已高,要是再給代王進一步的話……」

  如果代王再進一步,不就是太孫了?

  的確,不管裡面水有多深,有多少利害關係和顧忌,一旦讓代王更進一步成了太孫,還有自己什麼事?

  名分定了,想要再扳倒,就千難萬難!

  不要看太子曾經被廢,就覺得太子太孫之名分不貴。

  能當太子太孫,擁有的就是正統,獲得朝野支持,曾經的太子之事,不但是皇帝一意孤行,並且還有不得已的理由。

  就算是父皇,想再來一次,也沒有那樣容易,更可怕的是,當年皇帝年輕,皇儲還不重要,現在皇帝年老,無論是宗室還是大臣來說,都不能接受繼續逆轉,代王真到了太孫位置,怕是時勢就逼著大部分大臣,別無選擇的支持,自己就可能沒有機會了。

  齊王頓時悚然而驚。